《向星星许个愿》眠鱼

1、生日

　　夏季末的晚风中仍旧夹杂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燥热,朝鹿南区街道上的路灯早已亮起暖色的灯光,抬头望去,星星点点的暖色灯光仿佛要和黑夜中闪烁着的星星融为一体。
　　森舒打算从中心公园附近的公交车站下车，他刚下车就靠着公交车站的站牌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得不说公交车上的味道有点奇怪，他本来就有点儿晕车，再加上车里不冻死人绝不肯调高温度的空调，把他折磨得有够呛。
　　晚上八点多钟的中心公园还是如往常一般热闹，住在公园附近小区的长辈们都习惯在吃过晚饭后带着小孩来这里散步，当然也会有一些喜欢下棋的老爷爷趁着晚饭后休息的这个时间，约老友来到公园里面的那条鹤南湖上的几个小凉亭里下棋。
　　经过外围栏的森舒大老远的就听到公园里传来的那些幼稚儿童的嬉闹声,他扯了扯斜挎在身上的斜挎包的拉链口,然后伸出手往包里摸了摸。
　　“……”在他的几十秒摸索过后，除了一本A5绘本和一支黑水笔还有一些彩色铅笔之外，就没摸到其他的东西了。
　　他愣了愣，明明前几天还有挺多的啊，怎么现在就什么也没摸到了？
　　在他沉默思考之际，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就从公园里的草坪上飞了过来。
　　接着，森舒的左肩膀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
　　还没等被足球砸中的森舒反应过来，倒是踢足球的孩子先反应过来了，那熊孩子的第一反应不是跑过去给被砸中的大哥哥道歉，也不是跑过去捡足球，而是突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在草坪不远处的那个长椅上坐着一位穿着蓝色长裙正在补妆的女人，她听到自己家孩子的哭声就立马放下正在补妆用的镜子，起身拽过放在一旁的包包就向着孩子的方向跑去。
　　“哎哟哎哟……你怎么哭了呀！”那个女人连忙抱起孩子，然后她向四周的草坪看了看，“你的球呢？”
　　小孩扯着女人的头发继续哭着，怎么说他也听不进去。
　　另一边的森舒被足球砸到后愣了一会，终于回过神来去捡球。
　　森舒把球捡起来后向四周看了看，等他把视线转移到前方公园草坪上的时候，他发现那个女人也在瞪着眼看着他。
　　森舒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然后把手上的球递给了那个女人。
　　这原本是挺正常的一件事儿，你家的孩子踢球不小心砸到我，我没生气而且还好心的帮你孩子捡球。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女人脸上却带着无比的厌恶。
　　“是你抢了我孩子的足球吧？”女人冷哼一声，接着又突然变脸去哄那个怎么说也不肯停止哭泣的孩子。
　　森舒没说话，然后他把球放在了女人的脚边，正打算转身离开这地方。
　　“你别走！”正在哄孩子的女人又变回那个充满怨恨的脸，她突然伸出手去拽森舒斜挎包的带子，“你别想给我走！弄哭我的孩子你还想跑？”
　　对于她的这句话森舒终于给了一点点的反应，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说：“你孩子不是我弄哭的。”
　　可是那个女人却像是讨债一般，死死拽住森舒不肯放手。
　　“你放手行么？我还有事。”森舒这次就连什么样的表情都不想给她看了，又恢复了刚刚那种冷漠淡然的面无表情。
　　“不行！”那个女人突然对着他怒吼了一声，这一声的震慑威力可有够巨大的，把她怀里的孩子都吓得不敢继续哭了，周围的路人都被她这一吼吸引了过来。
　　女人看到这种情况，不但没有放手，反而把森舒的包给拽了下来。
　　她把森舒的斜挎包重重的扔到地上，然后抬手指着他的鼻尖骂道：“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样啊！不由分说的就来和我这个才这么小的孩子抢足球！现在把他惹哭了还不给他道歉！”女人深吸一口气，“像你这样的人存活在这个社会上简直就是耻辱！你还要不要脸啊！”
　　周围的人刚聚集过来还没弄清楚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都不会去追究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听到这个女人的表面说辞，就觉得她是对的没错的，反正就立马给这位陌生的少年扣上了不讲礼貌、坏心眼、社会耻辱的标签。
　　“哎呀，对啊！我看你长得还不错的，心眼怎么就这么坏呢？”这时，周围才渐渐响起那些颠倒是非的舆论。
　　“哎哟！你不懂事就算了，还要出来丢脸。”
　　“那可不得了了嘛，就是被家里人宠坏了呗！”
　　“啧啧啧，要是我孩子像他这样，我非得抽了他的皮不可！”
　　“这样的人怎么就活在这个社会呢！哎哟，气死我了！”
　　……
　　周围的人不仅对着森舒说出一些恶意伤人的语言，还步步紧逼他，想等他反驳，想逼他说一些不文明的语言，好继续对这个坏心眼的少年做下一步的打击。
　　森舒倒是静静地站着，他看着那个摔在地上被弄脏的白色卡通柴犬包，反正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发生在他的身上了，他的脸上依旧什么表情也没有，甚至也没有想要反驳他们的冲动。
　　那个女人似乎捕捉到刚刚人群里隐隐约约传来的那句被家里人宠坏的话语,自己就顺口接了下去:“我看他哪是被宠坏的？分明就是没人教他懂礼貌！”
　　换句话说，她就是在骂森舒是个孤儿，没有家人教他怎么懂礼貌。
　　可是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周围突然出来一个男人反驳她了：“你别这样说，怎么样他都只是个少年，别说了别说了。”
　　这个看上去像是在为森舒辩解的男人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孩子你就给她道歉吧，毕竟这事也是你的不对……”
　　森舒听到他这句话后，麻木的看了他一眼，原来你还在颠倒是非呢。
　　那个男人见到森舒这个样子，就以为他薄脸皮不想道歉，于是就叹了口气，拿开搭在森舒肩膀的手，“大家伙的都散了吧！这孩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不了歉，让他们私底下解决吧！”说完，他还自以为很对的带着我是你的救星，你要来感谢我的神情深深地看着森舒。
　　森舒没有理会他，而是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表，从刚刚他来到公园的八点多到现在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小时了。
　　森舒蹲下去捡他的那个被尘土弄脏的卡通柴犬包，“你们真是太好笑了呀！”说着，他还不忘在后面加个带着嘲讽韵味的语气词，“都是一些多大的人了，是非都分不清楚，敢说自己读过几年的书吗。”
　　那个女人和周围的那些不知道读过几年书的人皆是一愣，只有刚刚砸到别人连句对不起的都不肯说还莫名其妙的哭了的熊孩子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森舒。
　　森舒也看向他：“你不是说我抢了你的足球吗？”
　　接着，森舒就重新拿起女人脚边的足球，上下抛了抛掂量了一下，“我现在就抢你孩子的足球，怎么着了吧？”说完，他就当着众人和孩子的面，把足球从人群中踢了出去，他开了个漂亮的大脚，足球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一瞬间的时间，那个无辜的黑白相间足球就不知所踪。
　　在众人向天空望去想要捕捉足球的轨迹时，森舒拍了拍自己包上的灰尘，发现怎么也拍不掉，他皱了皱眉头，低声嘟囔了一句：“该不会洗不掉吧……”

　　森舒越过人群，刚走到公园门口就看到了那个带着愤怒的表情双手抱胸看着他的竹马张扬。
　　“你鸽了我半个小时了！”张扬看着那个明明鸽了他半个小时但现在还不紧不慢的朝他这边走过来的森舒，不知道内心的怒火已经烧到哪里了。
　　“对不起，”森舒走到他面前，然后郑重的给他鞠了个大于九十度的躬，“要杀要刮随便你吧。”
　　张扬没好气的看着他的后脑勺，看到他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内心突然涌出一股自豪感，气也就消了一半。
　　“算了算了！”张扬挥了挥手，“爱卿平身吧，朕原谅你了！”
　　森舒还是保持着那个大于九十度的鞠躬不动：“要杀要刮就随皇上好了。”
　　张扬一愣，这小子入戏那么深？
　　“别了，”张扬这次换拍他的脑门，“其实刚刚发生了什么我都看到了。”
　　森舒听到他这句冷不丁的话，立马把自己的头抬了起来。
　　“哎哎哎！”张扬见状赶紧往后躲，“搞这么突然干什么！吓我一跳！”
　　要不是我闪得快，我的鼻血就要被你撞出来了！
　　森舒凑过去张扬的脸上一看，发现没什么事，倒是张扬那小子突然慌张的连续往后退了几步，这都快要退到大马路上撞车了。
　　“……”森舒看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弱智儿童。
　　张扬愣了愣，刚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行为好像真的有点弱智了，于是就变成他要来讨好森舒似的：“皇上，我们回宫吧！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吃好吃的！”

　　顾扬在今天早上的时候就说晚上要烧烤，给森舒庆祝生日。
　　这次是在张扬家的天台上烧烤的，森舒和张扬刚上到天台就看到那个系着粉色围裙忙得不可开交的身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邻居身影。
　　不知道这些邻居是不是被烤串的香味吸引过来的，还是顾扬单纯的想把他们叫过来一起给森舒庆生，总之张扬觉得眼熟的邻居都到了这里，热热闹闹的。
　　张扬蹦跶着跑到顾扬身旁，笑嘻嘻的说：“老妈，我们回来了。”
　　森舒出于礼貌，也向顾扬打了个招呼：“顾阿姨好。”
　　“嗯，”顾扬先是朝着他们两个温柔的笑了笑，然后继续给烤串刷上色拉油，“你们两个先找个地方坐会吧，我烤好了就去找你们。”
　　好吧，既然顾扬觉得这两个少年站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于是就让张扬带着森舒离开这个充满了烤串香味的地方。
　　张扬和森舒找到一个算是比较安静的角落坐下来玩手机。
　　可没过多久，耐不住性子的张扬就坐不住了，他起身看向森舒：“小舒，要不要出去买点儿零食？或者买点喝的也行。”
　　说起来，在公园附近好像有一家刚开不久的便利店。
　　森舒对于他这个提议有点儿犹豫，但他摸了摸那个已经没有任何存粮的卡通柴犬包，只好点了点头，跟着张扬过去便利店那边屯粮了。

　　虽然这个便利店不怎么大，但里面的东西却摆的琳琅满目，吃的喝的玩的看的用的，不得不说还真的挺齐全的。
　　张扬走去冰柜那边拿了两瓶大可乐，然后问那个蹲在一柜子糖果面前的森舒：“小舒，你想喝什么？”
　　森舒抬头看了一眼张扬，想都没想就说：“橙汁吧。”
　　“哦，”张扬没注意森舒那边的情况，他顿了顿，“买大的还是买小的？”
　　“那就大的吧，买回去一起喝。”森舒趁着张扬没有把注意力放到这边，于是他就赶紧把货架上的一根根连在一起的棒棒糖一并扯下，再顺口拿了几罐用玻璃罐子装着的小糖果，一口气的把它们都放在了收银台上。
　　正躺在懒人椅上玩手机的老板似乎被森舒这凶狠狠的气势给吓到了，他的手机差点从手中滑落，砸向他自认为很英俊的脸。
　　“小舒，你要这么多糖果呀？”张扬也抱着饮料和一些零食过来了，他看到收银台上的糖果数量瞬间就噎住了。
　　“嗯。”森舒应了他一声，没有做任何说辞。
　　“那好吧，”张扬把自己怀里抱着的零食和饮料一并放在了收银台上，拿出手机准备付款，“吃这么多糖果，蛀牙了可不要找我哭哦。”
　　森舒摇了摇头：“不会蛀牙的。”
　　说起来也奇怪，森舒明明是一个很喜欢吃糖果的人，长这么大却非常的幸运的没有驻过一次牙。
　　“好吧，”张扬耸耸肩，用手机扫了扫支付码，“这么多糖，你拿得回去吗？”
　　他还没来得及等森舒的回答，付款成功后森舒就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收银台上的糖果全都扫进自己的包里，还有一些装不下的棒棒糖他就撕开包装，放进嘴里咬着。
　　接着，他又撕开了一根草莓味棒棒糖的包装，塞进了张扬嘴里。
　　“……怎么是草莓味的？”比起草莓味的棒棒糖，他更喜欢葡萄味道的。
　　森舒帮他把零食装进老板给的塑料袋，说：“那下次就不给你这味的。”

　　张扬和森舒回到家里差不多是九点半了，天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你们这是去打劫了吗？”顾扬靠在桌子旁吃着烤鱿鱼，开玩笑的看着两个小孩子一人提着两大袋白色不透明的塑料袋，还以为他们去打劫了呢。
　　“哪有呀！我们出去买了点饮料和零食回来。”张扬把手中的两大袋零食放在天台中央的那张长桌上。
　　这时就有邻居的小孩凑了过来，他趴在桌子边缘，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了一眼那一大袋零食，又看向张扬：“哥哥，我可以吃这些吗？”
　　“想吃就拿吧。”张扬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
　　“谢谢哥哥！”那个小孩眼睛里仿佛闪着光芒，他踮起脚拿走了一包番茄味的薯片，蹦蹦跳跳的往自己小伙伴的方向走去。
　　虽然周围的邻居对森舒不怎么熟悉，但毕竟这是人家的生日嘛，想要多大的热情他们都可以给森舒营造出来。
　　“好啦好啦，大家伙都过来吧！”五分钟后，顾扬就捧着一个大蛋糕上到天台来，“现在我们吃蛋糕吧！”
　　森舒被张扬拉到桌子中央，正对着那块芒果蛋糕。
　　顾扬站在他的对面，又朝着他温柔的一笑：“小舒，许个愿吧！”
　　其实森舒对生日这种事情完全不上心，反正过不过都一个样，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周围的大家都对他非常热情，无论认不认识，只要你生日，就要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生日快乐！”
　　“小朋友，生日快乐！”
　　“祝你学业进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长大了一岁就要更懂事了呀！”
　　“生日快乐！生日快乐！”
　　……
　　森舒看着周围的人送上祝福，自己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无奈的低下头，修长白皙的双手合十放在平行下巴的位置，他缓缓地闭上眼睛。
　　过了今天，这一切就都会有新的开始新的归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