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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今生又要生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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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寒,烟花醉,风里夹着血腥味。
卫鞅回到公主的房间已经很晚了,出于礼节,只用秤杆调开了公主的大红盖头,便无其他言行。
“怎么这么晚,你去哪了,手臂上为何有血渍?”语调像绷在一根琴弦上,轻轻的却有些压迫。
“刚去厨房喝醒酒汤的时候弄伤了手就包扎了下,耽误了些时辰,对不起,久等了。”
卫鞅像是例行公事的汇报完行踪便独自趟在地上睡去。
“我做错了什么,你竟不愿与我同床而眠!”她语气中已经压制不住愤怒。
“公主多虑了,商鞅蒙公主大恩,无以为报。自当尽力为秦王效劳以此报答。公主还是早些休息吧。”
他说完转了身继续睡着,空气中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和微弱的鼻鼾声。
她彻夜未眠,镜暗妆残。生在帝王家的人,爱错了便错了,从来没有回头路,那就只能一错再错。
转眼又到了金银花含苞待放的节气,是苏音到这的第二个春夏。
书房内灯光微弱,龙椅上正坐着秦王参阅典籍。
“哥哥,荧玉想着秦国现在兵力强盛,百姓富足,日渐繁华.....”
“妹妹有话直说,可不必与我打着弯说话呐。”秦王最了解她的妹妹,已经抬头看她。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们对周边的国家了解还不算深不,放眼七国,这楚国地域辽阔,物产丰裕,我们未能与其匹敌,应该派人去查访研略,方能补缺我们秦国不足。”
秦王眯起眼双手搭在腿上,深思了良久,问道:“那么该派谁去才好?”
“荧玉觉得应该先派夫君商鞅到楚国了解形式,然后再留一些能人异士深学才艺”。
“那就依你所言去办。”
“荧玉还有一件事情要禀明哥哥......”
荧玉转过身踏出秦王书房,红袍微微晃动,在灯光中显得飘渺,目光里聚满腥红。
碧绿云天连成一片,黄叶秋浓古朴旷达。
商鞅接到秦王旨意后,不多日就准备整理行装赶往楚国。
苏音准备了衣服、干粮,都是亲手做的。
她满脸笑意,悉数打包好给他,卫鞅却面色一沉,狠狠的扔在地上道:“你无须做这些虚情假意的东西,我是秦国的商鞅,并不是你口中的初阳,莫要在我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了。你从哪里来的,便回到哪里,此番我出行回来,便再也不想看到你。”
这话的语调很轻,却最有力度。有一种伤害,不需要用狠辣的语言,而是最了解你的人揭开你内心深处最敏感的疤痕。
“卫大哥,你怎么了,苏音做错了何事,你要说这番话给我听。”苏音当真是一脸懵圈的看着卫鞅,又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公主,实在是不明所以。
“你做的事,念在昔日情分上,我不想和你计较。”他说完,公主的贴身婢女递出一张布,内容尽数写的是他在秦国的行踪和所做之事,甚至还有回信,要密谋杀了卫鞅,收信的人便是昔日魏国与他不和之人而这笔迹就是苏音的,半分不差。
“卫鞅,我并未写此信,也不认识信中人,你相信我。”苏音的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找不出辩解词汇,只是急的掉眼泪。
“你无需多言,当日我在魏国遇见你,便觉得你的身世蹊跷,事已至此,你不必狡辩。你我缘分已尽,你还是好自为之吧。”卫鞅说的决绝,眼里藏不住的失望迸出。
苏音还想开口,卫鞅已经到公主身边与她告别,他捋了捋公主额前的发丝,轻轻揽在她耳后 ,眼里蕴藏着温柔眷恋。而后便驾马便扬尘而去,不曾回头,不留余地。
长桥长,梦也长,只恨余生路太长。
苏音独坐在她的小别院,泪痕已经清晰可见了。她想:大抵这商鞅就是商鞅,他从来就是无情的,不然怎会想出连坐这样残忍的刑法,他不是冷静、温暖的初阳。
那时苏音与初阳在一起不久,每次苏音生病初阳从来不说多喝热水,都会亲自送来药物。那时她和初阳一起到外面游玩,她被误会成小偷,初阳并不作声,只用了20分钟就找出真凶。她的初阳虽然不善言辞,却不会让她委屈。
“苏姑娘,公主请你过去,说我家公子有东西让她转交给你。”这卫鞅走了不肖一个时辰,公主就来请了,她似乎明白,这一去意这什么。
眉目贼兮兮的婢女带着她绕了好久才到一个偏僻的木屋,公主依旧是一袭红衣,发齐腰,像是在提醒自己记住什么。
“苏姑娘,我找你意外吗?”她语气里带着得意。
“公主有话直说吧。“她已经懒得多费口舌。
若他不信她,不顾这两年年朝夕相处的情分,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才让人委屈吧。公主与她而言,又有何惧。
“去把夫君留给苏姑娘的东西拿过来,不一会婢女已经端了一个红木托盘,盘中放着一个小巧的瓶子。”
到底是身在帝王家,这借刀杀人的法子倒是用的熟悉。
“他说只是让我走,并无意杀我,他才刚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
“他早告诉我,你不过是他在路边遇到的陌生女子,你见他像你旧人,便缠着他来秦国”。她语气轻蔑。
“你是公主,想要陷害我,还不是轻而易举,把卫大哥支开来害我,身为公主竟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抢男人,真是可笑!”
她听了这话,十分恼怒,作势要打苏音。苏音自然不屈,抓住公主的手腕,奋力一甩,公主直接倒在门槛,嘴角摔出血滴。
而这一幕,就那么巧被折回府邸取东西卫鞅看见,苏音待要开口解释,那婢女抢先痛哭,言这苏音狠毒伤她公主。
他目中无光仰起头道:“你还赖在我府中做何,若是你还要苦苦在此纠缠,莫怪我无情。”语毕他奋力拽下腰间的锦囊,丢于苏音,抱起荧玉走了。
要说刚刚苏音还没半点轻生的念头那是真是,因为他觉得卫大哥不过是误会她了,只要她解释清楚,也许一切还有转机。不过一个人心真的冷了,便再没了任何求生的欲望。
“兴许这样,我回去就能找到初阳了。”她嘴角带着笑默想,还是他们初遇的季节,风中夹杂这银杏花香。
大婚那晚公主迟迟不见卫鞅,便出门寻找,而他与苏音谈笑尽入她眼。
“公主这女人怕是不除不行。”连婢女都知道她苏音只有死了才不碍她的事,而后她便将苏音的来路调查的清清楚楚,还安插眼线在她身边。
而秦王看了信立即招来卫鞅,要杀了苏音,这必死的罪名无人能包庇。卫鞅抵死要护她生命,秦王说派他到楚国,以此将功补过。不过这苏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更是不得出现在秦国。卫鞅求公主帮他说情,不要折磨苏音,只将她送走。公主答应了,条件便是他和苏音不得再有半点感情。
他看到信时也曾怀疑和辩解,可是时间紧迫,环环相扣,他根本没有时间和机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帝王想要一个人的命,谁能扭转乾坤。为了她的命,只能如此。
他出发不久后怕苏音会有危险,再细想那信似乎有些破绽,决定回来查看。便出现方才那幕,他知道公主要她性命,便急切的要她离开。
待她抱公主回自己的书房,去找那婢女要信时,确发现了一捆苏音帮他抄写过的法度草稿,还有一些废弃布上的模仿字迹。
公主跌跌撞撞跑回房间时,卫鞅已经明白一切。她推开公主再次赶到木屋时,看到了嘴角血渍未干已经没有气息的苏英,他墨色的眼睛里骤然失去往日的光彩,跌跪在苏音身旁。
他脑海里有些情形渐渐显现,仿佛回忆起和苏音订婚时的场景,那对金手镯是他亲手做的,苏音带上时眼眸潋滟晴光。
卫鞅推开拦在门口的公主时已经用不上力气了。
他目光殷红嗜血般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若是在我年少,今日这情形我定要你陪葬!如今,你便给我一纸休书吧,我们从此不复相见!”
“为什么!我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是秦国的公主,她不过是一个乡野丫头。”公主近乎咆哮的做最后的挣扎。
“她是我的妻,她等了我很多很多年,我绝不再负她。”
说完,他抱起苏音离开。
蝉,破空而出,绿叶覆满灰尘乱舞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