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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隐阁无隐 ...

  •   谢尘烟认准了沈梦寒是魔教教主,也毋庸置疑道隐阁便是魔教总坛,沈梦寒怎样解释都没有用,皇帝平日里他又见不到,索性闭了嘴省些力气,由着谢尘烟自己脑补。

      越向南行,雾气越大,他们早晨出发,到达白下镇时已经是午后,秋风清冽,雾气竟然还未散,船行在水间,影影绰绰的,谢尘烟恍然明白了此处为何叫隐阁。

      果真是云隐雾绕的。

      沈梦寒直接回了房中休息,将谢尘烟唤了过来,亲手在他腰间系了一块玉佩道:“你自己去转转,不要出白下镇一带,若是有人质疑你,吼你或是要同你动手,你便将这枚玉佩取出来给他看。”

      生辰在即,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谢尘烟孩子心性,回到自己的地盘,他也不必拘着他。

      谢尘烟小心摩挲着那块玉佩,心中想着梦寒哥哥送他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能当,口上应道:“好!”

      沈梦寒露出一分笑意,拍拍他的腰道:“去罢。”

      谢尘烟雀跃着走远了,周潜看着他的背影,不赞同道:“公子若是真想将他带在身边管束,便不应这样纵容他。”

      沈梦寒道:“物极必反,隐阁之内,他不会惹出事端来,不如令他自在些。”

      谢尘烟是被囚禁在此处,他又何尝不是被囚禁在此处?

      他拿走了他的自由,其他的,什么都可以补偿给他。

      周潜面露不忍,却还是硬着心肠道:“公子,他才十六岁,你又真的能管束他一辈子么。”

      沈梦寒侧过身来,定定地看了周潜半晌,方才出声道:“我会在我死之前,处理好谢尘烟。”

      周潜避开他的目光。

      沈梦寒温言道:“所以,我还活着的时候,还望先生待他好一些,也请阁内诸人,也都稍待他好一些。”

      沈梦寒不再想谈谢尘烟的事,周潜便又讲起了正事来:“长汝岭的丑字牌我去查过了,肃王麾下招远军、安王手下明滔军、征西将军麾下都有丑字营。”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身边没了耳目眼线盯着,讲话也随意起来。

      沈梦寒“嗯”了一声。

      周潜继续道:“至于蛛丝银线,从前飞瑶派有过这样一门功夫,据说来自西南一带。”

      沈梦寒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周潜忍不住问道:“公子,山河图是何物?”

      沈梦寒道:“我随口编的。”

      周潜攥紧了手里的茶杯。

      沈梦寒淡声道:“我以为我死定了,也不能白白去送死了不是?”

      周潜忍不住,狠狠将杯子掷到地上,喝道:“胡闹!”

      沈梦寒笑道:“谁晓得遇上了小烟呢,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周潜冷冷道:“这叫祸事连着祸事。”

      沈梦寒正色道:“周先生,当日里是绝境,陛下不会允许我动安插在西北的势力,我说我身上有足可破北昭的山河图,陛下方才可能动心,会愿意救我一救。”

      周潜神色复杂,低声道:“他根本不信这些东西,也根本未管你的死活,动手的应是肃王或安王,要的是取你的性命与根本不存在的山河图。”

      沈梦寒温言道:“我活下来了。”

      初衷不重要,过程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他活着回来了,摸到了权柄,手上有足以震慑京城的黑衣羽林。

      他能活到今日,靠得从来都是铤而走险,置于死地而后生。

      隐阁不小,谢尘烟转了大半日也未转完,他想到这里是沈梦寒的地方便觉得开心,沈梦寒在这里长大,一草一木似乎都沾染上了他的气息,谢尘烟逛得仔细,阁中人也都未上前打扰,他所到之处,旁人都退得极远。

      晚饭前谢尘烟方才回来,沈梦寒取了帕子给他净了手,谢尘烟兴冲冲道:“掬寒榭前面也种了一大片菊花,开得比那姓韩的老头子花圃里的好看多了!”

      沈梦寒“哦”了一声,随口问道:“掬寒榭在哪边?”

      息旋道:“在西阁。”

      谢尘烟有些懵了,奇怪道:“这里不是你家么?你不知道?”

      “我十二年未曾回来了。”沈梦寒道:“有些新修的地方我不知道。”

      谢尘烟摆着手指算,沈梦寒今年十九岁,十二年前就是七岁。他不禁有些泄气,他以为这里是沈梦寒长大的地方,才好奇不已。

      竟原来不是,刚刚一肚子想讲的话都没有了,今日里见过的许多景色似乎也都失了色彩。

      这里的一切都与沈梦寒并无关联。

      掬寒榭的菊花,揽雪轩的水,都没有留下过沈梦寒的足迹。

      沈梦寒见他突然低落,低声问道:“怎么了?”

      谢尘烟道:“那这十二年间,你都在哪里?”

      沈梦寒道:“昭都。”

      谢尘烟扬着声音“嗯?”了一声,显然不知道那是哪里。

      沈梦寒解释道:“就是北纪城。”

      谢尘烟歪着头看他,显然还是不知道,沈梦寒道:“明日我带你去看舆图。”

      谢尘烟道:“我不要看舆图。”

      沈梦寒以为他不感兴趣,不以为意道:“好。”

      谢尘烟道:“以后你带我去好不好?”

      沈梦寒迟疑了一瞬,没有直接应他:“有机会再说罢。”

      在周潜的反对与沈梦寒的纵容下,谢尘烟在沈梦寒的寝殿外殿住了下来。

      虽然没有在汤泉镇上那么近,但他轻咳也好翻身也罢,谢尘烟耳目灵敏,依然能听得一清二楚。

      除了刚回来那日谢尘烟在阁中转了一圈,之后便又开始跟着沈梦寒寸步不离。

      九月二十五这日,沈梦寒要见的客有些多。

      早晨起来他总是有些乏,谢尘烟不愿意假手他人,给他穿了衣又束了发,沈梦寒眼睛半睁半阖,垂着头倚坐在房内矮榻上,也不知道到底醒了没。

      谢尘烟玩心大起,沈梦寒正盘算着今日要处理的事情,忽然一张冰凉的帕子覆在了他脸上,激得他整个人一挣,险些要厥倒。

      谢尘烟吓了一跳,赶快取走那帕子,榻边小几上置了几枝菊花,插花的人显然不懂得,胡乱插了一气,乱糟糟挤成一团,不成个样子。

      沈梦寒方被惊了一惊,目光有些散漫。

      谢尘烟跳下台阶,急道:“我去请周先生。”

      沈梦寒哑声道:“回来。”

      谢尘烟回头看他。

      沈梦寒向他招招手。

      谢尘烟又乖乖的回来,蹲在他面前,小声道:“对不起。”

      沈梦寒拨弄着那团姹紫嫣红道:“你采的?”

      谢尘烟又兴奋起来,用力点点头道:“掬寒榭那边不许我采,我道是要送给你的,他们才不管我。”

      沈梦寒道:“嗯。”

      花被插得乱七八糟,枝叶上却带着露水,水生生、鲜灵灵地。

      沈梦寒道:“去取把剪刀来。”

      谢尘烟:“啊?”

      沈梦寒挑了一下眉。

      谢尘烟如梦初醒,取了剪刀,包了剪尖递给他。

      沈梦寒失笑道:“我没那么柔弱,不必这样小心。”

      他手法显然比谢尘烟好多了,三下两下,又将残瓣枯枝折了,不一会的功夫,便剪得错落有致。

      谢尘烟在一旁目不转睛地地盯着他在浓艳花色下衬得冷白的修长手指,生怕他一不小心伤了手,沈梦寒拍拍他的头笑道:“去问息旋取几个定白窑的玉壶春瓶和梅瓶来。”

      他似是突然来了兴致,也不管外面息旋催了多久,客人又等了几时,兴致勃勃地剪起了那几枝花。

      谢尘烟有些忐忑,催促他道:“再不去,周先生该来寻你了。”

      倒不是他真的敬重或是惧怕周潜,只是周潜喜欢在他们用饭之前训话,对着满满的一桌子吃食只能看不能动,谢尘烟怕极了这样的折磨。

      沈梦寒道:“无妨,他现在正在前厅中陪客,等闲走不开。”

      既然是他的生辰,他任性一会子又怎么了。

      只是他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多久,息旋在外面道:“公子,庾公公来了,要亲自来看看公子。”

      沈梦寒的手慢了些,笑意也渐渐收了,眉宇间有些郁色,觑了谢尘烟一眼道:“不许打架。”

      谢尘烟气鼓鼓道:“我好久不打架了。”

      沈梦寒逗他:“你打不过的来了,怕你吃亏。”

      不用他提醒,谢尘烟身上的寒毛便已经立了起来,这样的压迫感,他也意识到那庾公公是谁了。

      沈梦寒嘱咐道:“你留在这里。”

      便起身向外厅走去。

      他今日里要见客,穿的是礼服,一起身,层层衣摆便在身后铺陈开来,只一截腰身纤细。谢尘烟下意识跟着他向外行了几步。

      沈梦寒转身吩咐道:“我一会儿回来还要剪,你替我看着,不许别人动。”

      谢尘烟脑子是木的,呆呆点了点头,宫室华丽,重檐堂皇,在他眼中都如尘灰尽去,只余下这样的一个身影。

      沈梦寒似是对他笑了一笑,谢尘烟定定地站了半晌,才回身将他方才弃在矮榻边的废枝扔了。

      沈梦寒匆匆回来一趟换了衣裳,这日里却没有再回来剪花。

      换下来的衣服上有一滩水渍,说大不大,说小亦不算小,是刚刚剪花的时候不留神方才留下的,谢尘烟抱着那件层层叠绣的袍子,有些怔忡。

      沈梦寒早晨出了门,便从早忙到了晚,谢尘烟想悄悄去前厅看看他,还没走到会客堂便被拦了下来,他身上有沈梦寒给他留的玉佩,那些人却并不通融,只道是公子说不许旁人靠近。

      这些人统一着了黑衣,每一个都长得过目即忘,武功却奇高,谢尘烟心中纳罕。

      他在旁边斟酌了一刻,知晓自己没有必胜的把握,只好又回了沈梦寒的寝殿,却又见那些仆伇、侍女来去他们却不阻挡,不禁有些郁郁。

      良月出来寻他,道是公子吩咐,单独给他备了晚饭,都是些他平时喜欢的菜色与药膳。

      谢尘烟一个人用饭,没有什么食欲,听到外面遥遥传了几声丝竹之声,他突然想到沈梦寒曾讲过什么顶漂亮的人来,这样大的宴会,肯定也会有什么好看的舞女歌伎,说不定,是沈梦寒喜欢的。

      他随意用筷子拨着饭,倏地落下几滴泪来。

      良月吓了一跳,问道:“你怎么了?”

      谢尘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若是沈梦寒在这里,他便觉得这隐阁处处都是好的,可若是沈梦寒不在这里,哪哪都是不是。

      而他从前的日子,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他胡乱抹了一把泪,又想起母亲来,她应该是同良月一般活泼的,可是他想起母亲来,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一团,连母亲的样子都快记不起。

      他有些奇怪,问良月道:“你记得你母亲长什么样子么?”

      良月道:“我三岁娘亲便死了,我不记得她什么样子。”

      谢尘烟放下心来,原来大家都不记得自己娘亲长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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