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深不知处》酒温雪满

3、再遇

　　让肖伊娜闭嘴的并不是空气中好闻的咖啡香和轻松愉悦的背景音，也不是迎面而来舒服得不要不要的冷气，而是，站在收银台后面的制服小哥。
　　顾卿看了眼已经是高二的肖伊娜此时此刻红润润的双颊，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的频率过快，让她觉得应该不是叨唠了一路的功劳。
　　少女春心动了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亦或者，她只是花痴了，不过没差啊。
　　总都是少女情怀。
　　戳了戳她的腰侧，顾卿凑在肖伊娜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去找地方坐，你去点吧。我要一杯美式咖啡，一份鸡肉沙拉三明治。”
　　“哦。”

　　在午休时间坐得慢慢的咖啡店里挑好了位置的顾卿看着肖伊娜略显局促的走到瘦高条顺的小哥哥面前，放在两侧的手惹不住的卷着短袖T恤的边缘。
　　忍不住感慨道，青春真好。
　　青春年少的花季中，为了一个人，脸红心跳，收起平日里的大大咧咧，眼中闪耀着小星星，这本身就是一件再浪漫不过的事情。

　　“呶，你的，咖啡和三明治。”本来想说小小年纪喝咖啡不好，打算给她换成牛奶，后来想到顾卿喝了牛奶会吐，就住了手。
　　“谢谢，那是谁？”顾卿一边拆着三明治包装，一边不经意的问道。
　　拿着叉子戳沙拉的肖伊娜手微微一顿，有些忐忑不安的上上下下的观察了下在跟包装纸作斗争的顾卿，斟酌了三秒，这才勉强的开口，“...许戚...”
　　顾卿的手微微一顿，“你说的是我应该认识的那个许戚？”
　　她并不认识几个姓许的，而这个姓又实在是在京城很有特指性。她今天已经被张惠张老师提醒过的一个名字让她多少有了点儿心理准备。看着肖伊娜幅度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点头动作，她想，莫非...“许凌凌的哥哥。”
　　果然。

　　顾卿又朝着收银台的方向看了一眼，看了看局促不安看着她的肖伊娜，有点儿头疼。
　　倒是要感谢这个接二连三提醒她的名字，让她不得不把这件古旧的往事从犄角旮旯里头提了出来。
　　要说许凌凌跟她有什么过节，这倒是有点儿为难许凌凌和她了，不，是为难“过节”了。
　　因为这个过节，最后发展到了不受她们俩控制的下场。

　　一开始，只是谁去领舞这样看似不大不小的事情。
　　可是当演出的地点是大会堂，观看的嘉宾中不乏有政界人士和国际友人的时候，就不能说是小事了。
　　对于在京城做官的许家来讲，还是一件挺大的事情的。虽然不是她非要当领舞，然而最终在医院里躺了三周的是顾卿。
　　当时知道这事一星半点的人都劝说许凌凌那是小孩子心性，只不过任性调皮了点，但是心眼不坏。并没有家人愿意相信十几岁的小姑娘会因为一场演出想要毁掉一个人的腿。
　　况且，没有人证，最后也只是扭伤加上韧带拉伤而已，顾卿在离开了医院之后，也顺带退出了舞台，离开了少年宫。
　　随随便便诬陷许家大小姐就足以让他们一家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一点，从英女士到顾卿都清楚。
　　可是，辗转十几年后，顾卿最终也还是知道了。
　　那一次，许凌凌确确实实是想让她的腿彻底毁在舞台上。

　　虽然这事发生在几年前，那个时候她人小言微，不能对许凌凌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报复。
　　不过，她也没有那么圣母，原谅她对自己曾经做出的事情。
　　她拿的又不是傻白甜剧本，要不是这次重生回来，她都把这件事忘记得干干净净，连同放弃舞蹈一起。
　　等顾卿回忆过往昔的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回过神来，才发现肖伊娜从刚才开始就安静如斯的坐在她旁边，一直控制不住自己般的狂瞟她，却又一声不敢吭。手下的沙拉已经被她戳出了个坑，新鲜的蔬菜都快成了蔬菜汁。
　　顾卿知道肖伊娜在担心什么，拍了拍她放在桌面的手，凑到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真的这么喜欢他？”
　　像是突然被吓到，“啊？！”肖伊娜突然收回了一直放在了她身上的眼神，迅速的瞥了一眼在收银台忙碌的男生，两手放在脸庞，“哎啊~~~”小脸红扑扑的，可爱的不行不行。
　　“我真的好喜欢这张脸啊！”
　　可是下一瞬，她又眉头轻蹙，连连摇头，纠结得要死，“...可是...”
　　“嗯？”
　　“那可是许凌凌的哥哥耶！”她一边一字一字的蹦着单字，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卿的小表情。原本她一个人喜欢人家也没有什么遮遮掩掩的，而且她主要还是吃许戚的那张脸。
　　所以说，少女情怀主要还是看脸。

　　当年同在少年宫练舞的肖伊娜因为年龄和舞蹈种类的原因，并没有被安排上场，具体排练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但是，毕竟人多嘴杂周围还都是小朋友，还加上向来跟她舞技不相上下的人居然进了医院，中间的事情，多少她还是能够拼凑出来事发经过的。
　　“好像也不是那么喜欢啦...”
　　听到美少女这么可爱的带着小小不甘心的嘟囔，既感受到了少女怀春的纠结，又有被好友莫名安慰到的顾卿表示，她对许戚没有什么特别的迁怒。
　　少女一双桃花眼好认真好认真的看着肖伊娜，良久才开口说道，“安啦，你又不是喜欢许凌凌。有什么好可是...”
　　“啊！我没有喜欢啦！”这一次，是百分之百的恼羞成怒。
　　“没有喜欢什么？”原本两个人的对话，突然插进来一个好听的男声，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让人听着就很舒服。
　　“...啊...”
　　顾卿先是看了看声音的来源，只一眼她就收回了眼神。
　　别说，他跟许凌凌的眉眼间，还确实挺像的。然后一脸嫌弃的看着差点没把她的咖啡弄撒了的肖伊娜。

　　肖伊娜这一惊一炸的老毛病大概是改不了了。

　　“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我正好休息，就过来跟肖学妹打个招呼。”穿着咖啡店提供的制服的少年一顿，好奇的看着顾卿，自我介绍道，“啊，我是之前实验毕业，现在在Q大读大一的许戚。你是？”
　　顾卿默默的在心里想，这真的不是伪修罗场么，那么要不要变成真的修罗场吧。
　　“顾卿。”
　　爆出名字的瞬间，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少年原本白净的脸上刷的一下惨白了不少，还有身边僵得已经没有知觉的美少女。
　　真的是尴尬啊！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打破旧僵局，就听到咖啡店的门被拉开，哗啦啦的进来三个一身汗水的篮球少年。
　　三人略微四顾了一下坐的满满当当的咖啡店，齐齐的冲着这个方向打着招呼，“许学长好。”

　　原本还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向来人。三人皆是高挑身形的少年样，只其中一个男生微微一愣，抱着篮球的手紧了紧。
　　还没来得及感叹亦或者做出合适的反应的时候，就听到三人中其中一个挑眉叫嚣道，“欸，肖神经你也在啦！？”
　　就像是按对了哪个开关似的，肖伊娜瞬间五感回炉，美眸瞪得老大，张牙舞爪冲着门口的方向就说道，“薛壮壮，找死啊！你叫谁呢？！”
　　“谁答应了就叫的谁啊！”
　　顾卿扶额的看着眼前满血复活的肖伊娜，感觉肖神经这个称呼挺贴切的。
　　刻意的忽略掉，站着的三个人中的一位。

　　跟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呢。
　　趁着乱哄哄的环境，顾卿一双好看的桃花眸子就这么一眨一眨的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嘴角挂着小小的弧线。
　　白皙修长的脖颈上还能看到汗珠的痕迹，略显紧张的上下浮动的喉结，尖尖的下巴，一双微张的薄唇，直挺的鼻梁，都是那种赏心悦目却又不够让她惊艳。脸颊上大概是因为之前一直在运动而红扑扑的，额头上的水珠，以及耳根下淡淡的樱红。

　　顾卿此时想的却是原本肤色偏冷白色调的少年到底是怎么做到把十几年后的自己晒成了焦糖色的啊。

　　“...哪个，许学长，这位是？”犹豫来犹豫去的，抱着篮球的少年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开口吧。
　　“咦？也有沈呆子你感兴趣的人？”刚才还在跟肖伊娜吵吵闹闹的“薛壮壮”同学迅速就把注意力转移到在陌生人面前难得开口的小伙伴身上。
　　老实说，小初高跟他认识进入第十年，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打听什么人。
　　许戚有些尴尬的看了眼低头忙着吃三明治的顾卿，老实说，他，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还好肖伊娜在百忙中听见了学弟的疑问，没过脑子顺口回道，“这是隔壁三中初三的顾卿，我小姐妹。”拿起顾卿喝了一半的咖啡，润了润口，指着站在一旁的三人，冲着顾卿说道，“呶，刚中考完就撒开了发疯的，过了暑假就都是我们高中部高一的。薛奇，吴尤溪，还有这个，沈云易。”
　　顾卿一个个看过去，最终把视线停留在了沈云易的身上。

　　“啊，你们好。”她淡然的开口，就当是打了招呼。顺便低头看了看腕间的机械表，在吵吵闹闹中居然已经下午一点了。拽了拽还在跟薛奇斗嘴的元气美少女，说道，“已经一点了！再不回去会被骂啦。”
　　肖伊娜这才大手一挥的把她们坐的位置让给她的三位学弟。
　　“哎，便宜你们了。”两个人把垃圾和用过的杯子和碟子收拾好，豪气冲天的说道，“我们走啦。”

　　四个人目送她们离开之后，一直没说话当背景的吴尤溪突然开口，“喂！许学长，妹子正啊！”吓了两人一跳，顺便收到了两枚拳头的攻击。
　　许戚是吓的，沈云易是气的。
　　“哎呀！干嘛打我啊！”
　　沈云易一脸高冷的没搭话茬顺便表示了下那并不是我，许戚表示并不想说明什么，只好转移话题，“你们坐，我先去忙了。”
　　“好的。”

　　听着吴尤溪和薛奇有一搭没一搭的胡扯瞎聊的时候，沈云易这才让自己有时间会想起刚才初遇的那一幕，亦或者是说，重逢的一幕。
　　初三版的顾卿虽然留着一头比较没啥特色的学生头，却是他第一次看她短发的样子。
　　熟悉的巴掌大的小脸，初添了些媚气的桃花眼，红润的双颊和淡粉色的朱唇，让他在看着顾卿的时候，忍不住想那些经年的过往。
　　那些曾经以为有些酸涩的往事，如今想起来，总感觉还是有点儿甜甜的。
　　这么想着，原本绷着没表情的脸上，挂上了淡得不能再淡的微笑。

　　诚然，上辈子他们认识。
　　这辈子，他还记得。

　　回少年宫的短短一段路，顾卿和肖伊娜都安静的要命。
　　两个人的心思都被刚才那顿乱糟糟的午饭搅得不得安宁。
　　直到到了少年宫舞蹈房的门口，顾卿突然开口，“待会儿，许凌凌也会来。”
　　肖伊娜又胡乱的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许凌凌会来。“欸...不是，那个...”明明是她一直在少年宫练舞，明明应该她告诉顾卿的，不知道为什么却反了过来。
　　“我没事的。”顾卿不知道是在安慰肖伊娜，还是在告诉她自己。
　　“嗯。反正她跳的是古典芭蕾。”

　　顾卿胡乱的点了点头，她知道。
　　临午休的时候，张惠把她叫出来聊了几句，她说，“我知道让你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过，以你现在身高，再跳芭蕾应该会太勉强了。”
　　是啊，才要上初三的她，已经比开学就要高二的肖伊娜高出半头了。
　　“你看看是走古典舞还是民族舞？...或者现代舞？”
　　顾卿倒是仔仔细细的想了想，“先试试看民族舞吧。”因为她一直理解不了现代舞，打算能躲多久躲多久。
　　张惠其实有点希望她能选现代舞的。但是顿了顿，又审视的看了看绷着小脸的少女，“那行，你下午直接去找高老师吧。我中午跟她打个招呼。”
　　“谢谢张老师。”
　　“行了，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