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满径月朦胧》想染红头发的小仙女

54、第五十三章

　　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煜明醒过来的时候正挂在绝壁边的一颗枯松枝上，树枝不长，煜明稍微一动，就晃得厉害。煜明不敢乱动，只能稍微转头，四处看看，此处不算高，但下面就是涛涛江水奔流不息。若是掉下去，被冲到石头上，怕就是九死一生了。唯一的法子就是沿着石头和树枝爬一爬，看看周围有没有延出来的地方，能够顺着下去。
　　煜明挣扎着往石壁上蹭，刚刚没发现，此时一用力才发现，浑身上下似已每一块好肉。哪里都疼，哪里都有伤口，原本海棠红的外衫已被染成了胭脂色。煜明终于攀上了旁边一颗稍粗的树干，还没等她喘口气，刚刚那颗救了她一命的枯松便整个掉了下去。煜明吓坏了，眼泪夺眶而出，可她清楚，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如今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这里会不会有飞禽走兽出没，必须赶紧找到生路才行。她就这样爬了一整夜，等煜明找到平缓的地方，顺着石头爬下去的时候，第一缕阳光正洒进一线天，煜明卸了力，竟呕出一口鲜血，转瞬便失去了意识。
　　等煜明再醒过来的时候，她正躺在一张软榻上，一阵恍惚，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她想挣扎着起床，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被包扎的如同木乃伊一般，除了脖子跟本动弹不得。她刚打算试着张口喊人，便有一小厮打扮的男人端着一小瓷碗推门而入，见煜明醒了十分激动，还没等煜明说话，便将瓷碗猛的放到桌上，转身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又带了一身着墨灰色丝质长袍的陌生男人进来，只听那小厮对着那陌生男人道“少爷，您瞧虎子真的没骗你，这位小姐真的醒了。”
　　那男人一个箭步走到了煜明身边，神色关切道“小姐，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听郎中说，我们在崖下寻到小姐的时候，小姐至少已经晕了2日了，我们将你带回来之后，你又一直在昏睡。郎中说若是今晚你还不醒，就熬不过来了。如今你醒了，想是熬过来了，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煜明轻轻的摇了摇头问道“是你们救了我？”那男人重重的点了点头，煜明努力想勾起一抹笑，奈何实在是太过虚弱，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喘了几口粗气，才继续道“多谢恩公。”
　　那男人笑了笑道“哎，不过是恰巧遇见，说是救了小姐，其实也是为我自己积德了。这句恩公可是不敢当。瞧小姐应当比我年纪小些，鄙人姓李，小姐若不嫌弃，叫我李哥便好。”煜明轻轻点头道“那李哥便也别再叫煜明小姐了。敢问李哥，自李哥将煜明带回来，煜明睡了多久了。”只见那李公子思索片刻道“嗯…有五日了。”煜明有些惊讶，竟已经五日了，忙接着问道“那李哥，郎中可说煜明何时能够下床活动？”那李公子似是想不起来，偷偷瞥向那自称虎子的小厮，虎子忙上前道“煜明小姐，郎中说小姐的伤甚重，伤及五脏，半年内都需要服药，四肢的划伤倒是容易好，可手脚的伤却深可见骨，行动自由，怎么也得一两个月。”
　　待那李公子带着虎子离开，煜明一个人躺在床上，轻声啜泣，任眼泪打湿了枕头。不知道胤禛如今怎么样了，虽知道按照历史他不可能会死在这里，但煜明还是很担心。还有年影怜，影怜她生得便是一副西子捧心，愈增其妍的模样，如今受了那么一剑，虽性命无虞，也必会元气大损，再想想历史上的敦肃皇贵妃，好像就是体弱多病，不到三十岁便薨了，不知道会不会就跟这次的伤有关。瑾瑜也是，她表面虽一直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担待煜明确实极好的，自巧儿出嫁，身边相伴之人便只剩了她一人，煜明记得她似乎是收了伤，也不知道伤的重不重会不会有危险。
　　煜明如今只恨自己，只能躺着，连吃饭上厕所都要侍女伺候，四肢的绷带虽已经拆了，但手脚还被包裹的紧紧的。那李公子虽相貌平平，说起话来也没什么文采，甚至偶尔略显粗俗，但对煜明进退知礼，毫无越矩之举。他每日都来看煜明，陪她说话解闷儿，听他说他是江南铜山人，家里是做苏绣生意的，前几年听闻蜀地的绣品也十分精美，便想着可以尝试流通两地风格迥异，却质量俱佳的绣品，因此便开始在两地间来回往返。他常常给煜明讲各种做生意时遇到的新鲜事，煜明听得开心，日子也显得快了许多，不再那么难熬。
　　渐渐的煜明的伤稍好，已可以稍微下床活动，但煜明躺了实在太久，竟已不太适应走路。一日那小侍女扶着煜明去院中练习行走，煜明在院里正撞见了那李公子手中执一画卷，神色哀伤，不知在想些什么。煜明离得甚远，都感受到了他的那份悲伤。身旁从未主动开口同煜明说过话小侍女竟突然小声道“小姐可知道，那日少爷为何会救到小姐？”煜明转过头脸上尽是疑惑之色“为何？”
　　那小侍女笑了，笑得凄楚“少爷同我家小姐是指腹为婚，从小青梅竹马长大，我家小姐刚满十岁就嫁给了少爷，前年小姐生下了小小姐，可小小姐未及满月便殇了。小姐整日以泪洗面，正赶上少爷要到蜀地做生意，少爷想着能让小姐在路上散散心，便把小姐一起带了来。可不曾想，小姐因受不了丧女之痛，早就不想活了。少爷救到你的那日，是我家小姐的忌日。两年前的那一天，我家小姐从云顶山上纵身一跃，连尸骨都没留住。”
　　煜明看着满脸泪痕的小侍女，神色震动，隔了许久，才缓缓道“逝者已矣，莫要太伤心了。你家小姐也不会愿意看到你们依旧如此为她伤情的。”那小侍女继续抽泣着“煜明小姐，碧儿知道碧儿不该这么想，但碧儿真的忍不住，少爷将煜明小姐带回来那日碧儿一直在想为什么同样是坠入悬崖，凭什么我家小姐就那么没了，你就没事。你若死在那江水里，还能跟我家小姐做个伴。”只听啪的一声，碧儿已被那李公子扇倒在地，只见一向笑得傻憨憨的李公子面带愠色道“雅芝为人贤淑良善，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婢女。雅芝可是连门外的乞丐都不忍心赶走的人啊。”说着说着，这生得五大三粗的男人眼角竟流出来一串男儿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