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狗子不那么憨》月览

2、那个顾家小公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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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快醒醒。”

　　楮秋被人轻轻推着，意识渐渐回归。一来就发觉自己躺在泥水坑里，嘴里满是略微苦腥的泥水。

　　稍微缓了一下，把水吐掉，闭着眼睛从地上爬起，又抬手用湿哒哒的袖子抹了一把脸，耳边混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

　　“你头上的伤没事吧？”少年见人转醒，低声问道，显然是忌惮着什么。
　　楮秋听着这个声音怔了好一会，半晌才低下了头回答道：“没事。”

　　“那么严重，怕是好了也要留疤的。”少年看着楮秋低头沉默的模样闭了口，以为自己戳了她伤处，毕竟哪个女儿家不爱美，他这样说显得很是不留情。

　　少年于是斟酌了一会，又道：“方才我说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你生的好，这点瑕疵不会有多影响的。”

　　见楮秋依旧不说话，少年不由有些懊恼，张了张口，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自己干燥的外袍脱下，递了过去：“现在湿气重，你先将就着用用，可千万别感了风寒。”

　　楮秋抬头直直看向少年，却没有接过，好半天才慢慢摇了头：“不用。”

　　接着又沉默了好一会，楮秋才把那酝酿了许久的“多谢”二字说出。

　　少年弯了弯眼，月白的衣袍因为被关了许久染上了灰尘，但那绸缎的光泽却彰显了他富贵的家世。

　　“我姓顾，叫顾妄，家住显州，姑娘叫什么？”

　　楮秋抬眸看了一眼眼含星辰的顾妄小公子，嘴角微抿，然后偏过了头：“我叫林秋。没有家。”

　　顾妄顿了一会，笑了笑，把外袍往她手上一塞：“你打理一下，我转过去。”

　　楮秋没有说话，只是攥着手里柔软的外袍，愣愣看着少年削瘦的背影，思绪不由回到那个时候的漫天血雨，回到这个人死时依旧睁大的双眸。

　　她对不起很多人，唯独最是对不起他。

　　她于是看了他许久，直到少年不自在地挠了挠后脑勺，在那低头晃来晃去才收回视线。

　　楮秋迅速把湿透的衣服脱下拧干，搭在一旁的柴火上风干，过了好一会才把冷冰冰的内衫穿上，把外袍紧紧裹好。

　　“好了。”楮秋道，顾妄于是回过头，走近坐在了离她一臂远的地方。

　　被关着的日子无疑是枯燥的，时间也转眼就过了半月，入了深秋，带来一场寒意入骨的大雨。

　　楮秋靠在墙边，抬头透过破了口的窗向外窥视，脸上由此时不时沾上一些溅落开来的雨滴。于是眨了眨眼，刚抬手抹去，就瞥见顾妄静静地看着她。看那神色，只怕是以为自己哭了。

　　楮秋也不做解释，只是转过头，任由沉默的氛围凝固在房间里。说起来他俩的交流除开白天做活的时候，私下里就真只剩下相对无言四字。

　　然而安静也有安静的好处，至少能让人听见被嘈杂雨声掩盖住的脚步声。

　　楮秋回过神，两道视线齐齐向门口投去，紧接着门就被人给破了半边，摇摇晃晃地要坠不坠。

　　“你们俩赶紧给老子滚出来！真当自己还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呢？”来人梗着脖子骂了一大串脏话，却见二人不动，于是大骂一声就粗暴地扯过两人就往门边一踹，骂骂咧咧地摔上门又往下一间屋子走去了。

　　“疼吗？”顾妄皱着眉从地上站起来，然后隔着雨幕把楮秋拉了起来。

　　楮秋摇了摇头，低声问道：“半月时限已经到了，你家里怎么不来接你？”

　　顾妄闻言，神色一暗：“我的亲卫叛变了，家里人只怕是还不知道这件事。”

　　说罢看着楮秋，刚想问什么就想到了她之前说的“没有家”，好险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才没说来伤人。

　　楮秋闻言点点头，垂下眼睫没再说话了。

　　男人很快就把人全部踹出了房间，偏偏又捉到些衣衫不整年轻气盛的男女，惹得男人又是好一顿打骂，这才冒着火气领着他们往院里赶。

　　“我可跟你们说好了，今天我带你们是要去见大人物的，你们要是做错了什么事儿或是说错了什么话……哼，大人心善或许会饶了你们放你们回来，但我可就不一定了。”

　　男人阴恻恻地威胁道，一群半大孩子被吓得战战栗栗地不敢说话。

　　楮秋则是瞥了顾妄一眼，手指蜷在手心紧紧握住。

　　这一次，她哪怕丢了命也会护他安然无恙。

　　领头则带着他们穿过雨幕到了郊外。

　　众人所到的地方很是广阔，而那广阔平地的中央则有一个用铁浇筑成的四方别院，围墙筑得极高，看着就觉得压迫厚重，靠得再近些甚至可觉有丝丝凉气窜在背上，阴冷得骇人。

　　这里就是无极殿。

　　楮秋把目光移向黑色铁门上的牌匾，确认无误后就迅速收了回来。

　　只见先前那个暴躁的男人从门口护卫那接过一张黑色的牌子，满脸谄笑点头哈腰奉承了好几句才领着他们进去了。

　　然而殿内的道路却不是众人想的那般平坦宽敞，而是一路往低，且越走越窄，很快就只能一人一人地通过。

　　路很长，长得让人崩溃，甚至有胆小的姑娘细细哭出了声。

　　就在此时，楮秋忽而觉察有人拽了拽她的袖口。脚步不由慢下来了一些，心里却大概猜到了顾妄想说什么。

　　“看着情形只怕一会要有点混乱，不若我们趁乱逃吧。”顾妄因着怕人听见，于是凑过来低头在楮秋耳旁小声说道。

　　楮秋很干脆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天真的提议：“不成。”

　　顾妄抿了抿嘴，尴尬地笑了笑，心知自己犯了傻。刚准备退回去，就听见那个姑娘徐缓说道:

　　“眼下尚不知情形如何，还需待情势稳定之后再议此事，若是可以，我自会帮你出去。”楮秋说完，轻敛下眸，语气明明很轻却满是笃定，只叫顾妄一愣，就这么在黑暗中浅浅笑开了。

　　“那你怎么不出去？”

　　说完就安静等待楮秋回答。毕竟这姑娘回答慢他是知道的，就像是一句话非得要想个清清楚楚才说得出来似的。

　　“我怎样都好，但你还有人等着。”

　　顾妄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答案，一时之间竟不知道怎么接话。

　　其实说起来他和这位林秋姑娘交情并不深，不过是做了半月的同伴。虽说平素他会时时照顾着，却也只是因为她是个娇弱的姑娘家。

　　再说了，他不过是些小恩小惠，哪里就需要人冒险帮他了。

　　“林姑娘，其实……”

　　“再给老子哭！哭什么哭！到了地儿打死你们这些小biao子信不信！”男人被哭声扰得不胜其烦，手里的敲打在墙壁上满是威胁之意。

　　但确实是有效果，那些呜呜咽咽的哭声很快消失了个干净，连着顾妄也被消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