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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双鱼佩(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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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琊郡,一个算不上盛名在外,但也在文人骚客间有点名气的小地方。那柳州坊的拐角处,王记豆腐店和泰福银楼的夹角,有个小小的沽酒馆—留忆春。
留忆春是个小酒馆。店面不大,柜台上的一条长案就兼顾了钱柜桌板。后院却别有洞天,沿着墙根排满了几口大缸。
留忆春前头店面不常做开门生意,一般是在后院酿好了酒,再发卖给别的酒馆。自家店面有时也散散的卖上一两壶。
这铺子虽小,老板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看起来是个清冷的少年郎,仔细打量却也猜不透年纪。这人终日穿着一身夏布青衫,散漫的如同店门口肆意的杨柳树。他记性不太好,帐也有些算不清,却有一身空前绝后的酿酒手艺。
初春时节的琅琊郡最是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的好景象。游湖的的人络绎不绝,一街之隔的康乐坊里却是个安安静静的好去处。
只可惜,今天隔壁的泰福银楼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留忆春的年轻店主有些烦躁,起身披了件藏青勾边云幅走了出去。
“你这掌柜的好生没眼力,就算我的坠子不是纯银的,你也不能打人啊。”一个落魄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站在店门口,话语里却颇有一两分无赖之意。
店主涨红了脸,随手抄起门后的一把扫帚,“你去满街坊里打听打听。有谁敢骗我孙老五。好小子,白铜的坠子也敢充做银子卖。真当我孙老五是个傻子不成?”孙老五越说越气,抄起扫帚就冲将出来。书生见状连忙逃窜。一转身,正好撞在了出门看热闹的店主身上。
店主一把抓住书生的手腕。看似文弱的店主,力气却出奇的大。痞赖书生挣脱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忍不住抬头怒视了店主一眼。店主见到他的脸,忽的愣住了。那书生一双剑眉、目若流星,光华灿烂。
本当是个正气凌然的周正长相,嘴边却老是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坏笑,顿时显得痞气十足。店主回了神,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住手”。他低下眼睛不耐烦的扫视着自家门口的人群。“孙老板,这大清早的吵吵嚷嚷什么?”
那个被叫做孙老板的秃头男人搓了搓手说:“柳店主啊。这小子不长眼。竟然敢把白铜当银子卖钱。您说这不找打吗?”
“孙老板。他个文弱书生,可能自己也不清楚这坠子。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孙老板却显得有些为难。他搓了搓手,看着被牢牢抓住手腕的书生,又看了看弱不经风的店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店主叹了口气,深知这孙老五的脾气,是雁过了也要拔下毛来的。“给您留了一壶柳州春,明早自己来店里拿吧。”
“好嘞,柳店主真是个菩萨心肠啊。”孙老板难掩喜色,乐滋滋的拿着扫帚回店里去了。
柳店主抬脚回了自家酒馆。刚想关门,却冷不防地看见一个身影泥鳅似的钻了进来。“好冷啊,这才三月头。店主,你家铺子不点炉子的吗?”
看着面前那潇洒自在,把他的酒馆当做自家一般随意的书生。柳店主久违地感到了一股浊气堵在胸口,但很快就被更深的无力感取而代之。很久以后店主才想明白,当时他那复杂的心情。是一种叫做“这世上怎有如此无耻之人”的感慨。
那书生却浑然不觉。店主拢了拢门,想一脚把他踢出去。一转头却看到了书生那毫无防备的眼神,不觉心中一动,像是中了邪似的。
终究还是默许这个无耻书生在他的店里驻扎了下来。书生咧开一嘴的白牙,忙笑着抄起门后的扫帚四处打扫起来。
第二天,那来路不明的书生正式被店主收留了。
书生自称姓顾名长风,雷州人士,父母双亡,家中只得一双哥嫂。今年本是想出来求学的,但怎料半路上盘缠就被歹人抢走了。现孤苦伶仃的,又无颜回去投奔哥嫂。
只求在店里做个账房,赚点去白鹿学宫的盘缠和束脩。幸亏店主收留了他,不然明日饿死街头也是可能的。
对于这种漏洞百出的说法,店主坚决不信。哪个文弱书生操起算盘来会这么利落?不过这顾长风捯饬干净后换上一身短打,更显得体态匀称,身姿挺拔。又帮店主理清了这一堵柜台上的旧账,店主倒也懒得管了。
每月只给三吊钱,顾长风有何目的终究与己无关。店主总是这样,有些事不是不愿做。而是懒得做。懒懒散散的,却也显得万事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