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失眠》白酒新熟

2、地精世界（一）

　　脚下是一片柔软，池禺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类似于宣纸材质的地面上，有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吹来，带动宣纸一片激荡，连带着他也摇晃起来。

　　四周一片白茫茫、空无一人，池禺反应了两秒钟，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来。

　　不行，不是大型邪教组织就是大规模致幻武器，这个必须得报警。

　　手机屏幕一片漆黑，纹丝不动。

　　下一秒，一个一身黑色唐装的年轻男人突然从虚空中出现，右手拿着一支巨大的毛笔，左手背在身后，面色苍白，眉目漆黑如画，微笑道：“我是指引者画师，世界观初次加载中，你有十分钟的提问时间。”

　　池禺：“你们这个机构备案了吗？合法吗？”

　　画师：“……”

　　他的表情丝毫没变，不紧不慢地轻轻挥动手中的毛笔，一道墨迹从雪白的笔尖飞出，落入宣纸，紧接着，宣纸上出现一幅幅画面，分别是池禺小时候上树摸鸟蛋、下河抓龙虾、上山逮野鸡，长大后逃课打游戏、深夜补作业、考前抱佛脚的连环画。

　　池禺认认真真地欣赏了一边自己二十三年来的丰功伟绩，高兴地问道：“这个可以录像吗？”

　　说完，他将双手悄悄背到身后，在衣服上将满手心的汗擦了擦。

　　大小事俱全，这可能是真的。

　　画师依然微笑着看着他，仿佛那个微笑的表情就是他自己画上的一般。

　　“你还有6分钟。”

　　池禺微微退了一小步，思考了一下，然后问道：“什么叫做降生日？”

　　画师：“这个我无法回答。”

　　池禺想了想，又换了一个问题：“那我需要做什么？如果不按照规定来会有什么后果？”

　　画师：“你只需要按照提示通关，尽可能活下去，如果不按规定来或者闯关失败——”

　　画师的笑容不变，眼神却突然变得血腥起来，仿佛在看什么珍馐美食：“——那就只能死了。”

　　池禺眨了眨眼睛，眼看着画师眼中的凶光一闪而过，而后又变成一幅温温和和的样子，问道：“死亡指的是真的会死？”

　　画师：“当然，相信我，你不会想要体验。”

　　池禺再次退了一小步：“好的，我没有问题了。”

　　画师眼中露出疑惑：“你还有两分钟。”

　　池禺想了想，干脆坐了下来：“我想关卡内容你估计不会告诉我，你就是个没啥用的NPC，不想理你。”

　　画师：“……我是指引者。”

　　池禺撩起眼皮看了看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兴致盎然地问道：“既然这样，那世界观可以换吗？我想要《金瓶梅》可以吗？”

　　画师：“……不可以”

　　“哦。”

　　池禺瞬间垮下脸来，双手撑脸盘腿坐在地上。

　　两分钟过去，一股浓郁的黑色从四面八方散开，转瞬间就将池禺淹没，身下柔软的宣纸渐渐变得坚硬而又凹凸不平，而又黑色散去，四周的景象逐渐清晰。

　　画师的声音远远飘来：“欢迎来到地精的世界。”

　　池禺抬头，入目就是男神那张冷若冰山的脸。

　　男神双手插兜，似乎十分嫌弃地看着坐在黑乎乎的地面的某人。

　　池禺：“……”

　　早知道就提前问问匹配的队友是谁了！

　　他摸摸索索地从地上站起来，伸手道：“助教好，我叫池禺，今天早上那节课我坐您旁边，是商学院研一的新生。”

　　顾渊借着湖南的灯光将他的手掌打量了一遍，没有发现肉眼可见的脏东西，这才将手伸出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知道你，企业管理系的。”

　　池禺眨巴了两下眼睛，高兴地说道：“助教你认识我？”

　　顾渊收回手，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嗯，早上那节课是商学院开给其他学院的研究生的通识课程，你是唯一一个选这门课的本院学生，考过了也不算学分。”

　　池禺：“……”

　　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

　　顾渊说完便不再看他，于是两人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一个狭窄逼仄的通道，四周全是黑乎乎的岩石，带着明显的开凿过的痕迹，通道一直向内延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勉强照亮周围，他们所站的地方看得出原本也是这种奇怪的岩石，但是经过长时间的踩踏，已经变成了一条坎坷的小路，上面还有许多疑似车辙的印记。

　　池禺走到油灯前，试着想要取下来，但油灯仿佛是被固定在上面的，怎么掰都纹丝不动。

　　“学长，油灯取不下来，咱们往里面走看看？”

　　顾渊将手从岩石上收了回来，用食指和大拇指碾了碾粘上的粉末：“嗯，这里看起来像是矿洞。”

　　走了两步，顾渊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池禺，若有所思地问道：“你收到任务了吗？”

　　池禺：“没有，学长你收到了？”

　　顾渊：“不，我就问问。”

　　想了想，似乎是觉得队友可能关乎生死，顾渊又补充道：“我之前问画师，他说会有任务提示，完成任务即视为通关，关卡内死亡或者任务失败即通关失败，但是到目前为止，五分钟了，我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提示。”

　　池禺：“或许是因为还有到触发点。”

　　顾渊点头：“有可能。”

　　两个人在昏暗的通道里走了足足十分钟，低矮的通道突然陡然拔高，一个足有百米高的巨大洞穴出现在两人的眼前。

　　圆形的洞穴周围均匀分布着四条通道，他们走出来的正是其中一条。

　　而洞穴的四周整整齐齐地开凿出了无数的小型房间，从下往上约有三十层，每一层的房间数不计其数，且都装上了各色的木门。十六条垂直的攀爬式的楼梯均匀分布在四周，每一层都延伸出一条走廊绕着洞穴伸展一周。

　　中间的空地上，五颜六色的小棚子随意地搭建着，仿佛是一个大型的集市。

　　热闹非凡的集市配合着四周走廊上晾晒着各色衣裳的房间，俨然就是一座另类的地下城。

　　一个个高约一米的矮人穿行其中，每一个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头上一对尖尖的大耳朵，皮肤或绿或蓝，皱巴巴的好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头顶只有几根稀稀拉拉的黑头发，但又偏偏看上去活力十足。

　　矮人们耷拉着眼皮，大大的圆鼻头全部红彤彤的，配上露出的巨大的光脚掌，显得有些渗人。

　　池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我觉得这不像是长期缺乏光照的后遗症……”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衣裳的矮人突然出现在两人身边，他将两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然后用尖尖细细的嗓音说道：“你们两个是新来的？”

　　池禺和顾渊对视一眼，齐刷刷地点头。

　　矮人颇为嫌弃地看了一眼两人身上的黑T恤和白衬衣，然后说道：“来得倒是巧，马上就要开饭了，你们先跟我去领东西，吃完饭再去矿上吧。”

　　说完，矮人转身就走，丝毫没有对两人格格不入的外表表示任何疑问。

　　池禺默默跟上，然后拽了拽矮人的衣裳，矮人愤怒地回头看向他，露出尖尖的细牙。

　　池禺无辜地说道：“那什么，去矿上的意思是让我们去挖矿？”

　　矮人用看蠢货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当然，你们收到公主殿下的征召，不是来挖矿还能来干什么？”

　　顾渊皱眉：“什么矿？我们需要挖多少，以及，公主殿下是谁？”

　　矮人怀疑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不屑地说道：“果真是乡巴佬，地精世界，当然是挖月光宝石了，具体要挖多少，那得看公主殿下的意思，至于公主殿下是谁……”

　　矮人突然露出一脸向往和崇敬的表情：“当然是地精公主了。”

　　池禺一脸纠结地看向眼前的矮人：“你确定不是白雪公主？你们不是矮人？”

　　眼前的矮人一脸韫色：“地精公主的名号怎么可能会这么难听？”

　　“……你开心就好。”池禺迅速闭嘴，示意眼前的地精继续领路。

　　地精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去，带着两人往对面的通道走去。

　　池禺靠近顾渊，小声说道：“这什么鬼？我还以为是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呢？”

　　顾渊好看的眉毛依然皱着，眉心有一道细细的纹路：“感觉很像，但听起来又不是。”

　　池禺一脸苦相：“完了，我就只通读过海的女儿。”

　　顾渊：“那是安徒生童话，再说了，只是感觉像而已。”

　　池禺：“哦……”

　　中央集市，形形色色的地精戴着五花八门的帽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穿过的两人，无机质的眼珠随着两人的移动而缓缓挪动，一直到眼眶边上，然后又缓缓扭动脖子。

　　池禺下意识地靠近顾渊，然后小声说道：“我总觉得咱们不是来吃饭的，而是来被吃的。”

　　顾渊脸上似乎闪过了一丝笑意，然后继续冷冰冰地说道：“没什么，看起来没有恶意。”

　　两人穿过集市，进入对面的通道，走了一会儿，然后来到一扇木门前。

　　领路的地精从腰间掏出一长串钥匙，仔仔细细地找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拿出一把黄铜钥匙打开木门，只见里面堆放着一堆黑色的镐头，两边都是尖尖的，再配上一个长长的手柄。

　　池禺指着一堆镐头说道：“那个，你确定这个东西能挖矿，难道不应该来个电动的吗？”

　　地精并不回答，自顾自地从地上拿起两把镐头，然后递给池禺和顾渊，说道：“好了。”

　　一阵悦耳的铃声突然响起。

　　地精脸上扬起笑容，激动地说道：“是公主殿下的铃声，吃饭了！”

　　说完，地精一推木门就准备出去，末了响起这里还有两个人，于是停下了露出尖牙，阴恻恻地说道：“现在带你们去吃饭，记住，镐头不能可弄丢了。”

　　顾渊用手颠了颠手里的镐头，直觉这个手柄是什么骨头，重量也算不上重，于是问道：“如果丢了呢？”

　　地精眼中闪过一丝血色，舌头舔了舔嘴唇：“那就要你赔了。”

　　两人跟着地精再次回到之前那个巨大的洞穴，只见集市早已不见踪影，地面上突然出现一圈圈长桌和长椅，同心圆从最中间一点点扩散开来，而最中间最摆放着一口小锅。

　　四周房间门都已经打开，数不清的地精从楼梯上爬下来，井然有序地在桌椅的空隙间排起长队，队伍一圈圈，一直排到了池禺和顾渊两人所站的通道口。

　　领路的地精兴奋地站在队伍的最后，伸长脖子往中央看去。

　　池禺看了看中心那个两个人就可以抱住的小锅，问道：“你确定那个小锅里的东西排到我们的时候还有？”

　　地精瞪了他一眼：“你是在质疑我们伟大的公主殿下的能力？”

　　池禺：“不……我只是担心你吃不上饭。”

　　正说着，所有地精突然朝向中央一阵欢呼，响亮的歌声传来，地精用宽厚的手掌打着节拍，唱着不知语言的古老歌谣。

　　一首歌尽，一个阴冷黏腻的女声从洞穴最上方传来：

　　“午饭时间到了，我的子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