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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隐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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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着,池禺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林杨家里是开跆拳道道馆的,他俩从小就在道馆里摸爬滚打的,没道理林杨会打不过张晨这种缺乏锻炼的学生。
所以他是不想出来。
池禺心里突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也懒得去想什么办法,直接趁着张晨砸椅子的间隙冲进去,用手肘紧紧箍住他的脖子,沉声道:“张晨,你冷静一点!”
但张晨完全听不进去他的话,身体被禁锢住不方便挥椅子,他直接将椅子扔掉,双手紧紧掐住池禺勒住他脖子的手臂,恶狠狠地吼道:“你TM管我呢?要不是林杨那小子,我会大半夜被地精公主抓住,然后活生生被剥下一层皮再死吗?!”
池禺正想说什么,突然发现刚刚还在拼命挣扎的张晨一下子没了动静,他疑惑地歪过脑袋看去,发现张晨正定定地看着他的手臂。
他的衣袖在挣扎中被撩上去了一小截,露出来的部分正好可以看见半截白色的数字。
张晨盯着那个数字,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拼命扭过头来看向池禺,嘴角挂着冷笑,说道:“池禺,原来你也杀人了啊。”
“我没有杀人。”池禺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得出这个结论,试探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张晨不答反笑,他捂着自己的肚子,形如癫狂地大笑起来,惨厉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直到最后弯下腰喘不过气来。
直到这时,一直紧闭的宿舍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林杨脸色苍白地站在门边,先是看了看池禺,然后目光下移,在池禺的手臂上停留了几秒,最后落到了张晨身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张晨,我不欠你的,你……也打不过我。”
张晨张了张嘴,最后瘫软在地上,垂着头什么也没说。
池禺恰到好处地放开他,赶紧进了宿舍。
宿舍门被大力关上,惨白的阳光中,宿舍里散乱的杂物随处可见,书架上散落的教材,地上湿漉漉的水渍,满地的纸巾。
而林杨的桌面上,还有一把带血的小刀,血迹看上去十分新鲜。
一股血腥味混合着酒精的味道扑鼻而来。
池禺猛地拉过林杨的手臂,只见他的左小臂上,一道长长的伤口从手肘一直延伸到手腕,伤口似乎已经被简单地处理过了,血已经初步止住了,可见伤口划得并不深,但林杨的整个手臂都呈现出一片通红的状态,看得出他曾经大力揉搓过。
而伤口下,一串白色的数字十分醒目。
池禺没来由地舒了一口气。
“为什么?”他一巴掌拍在林杨的脑袋上,“割臂殉情?而且还不是为了我?”
林杨本来满脸的苦痛挣扎,听了最后一句,终于还是绷不住笑了起来:“滚,我就是……看看是不是真的,结果弄不掉。”
那串数字就像是皮肤的一部分,不容拒绝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说说吧,怎么回事?”池禺拉出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上面,朝门外努了努嘴,“张晨那厮,你们一起闯关的吧?”
“嗯。”林杨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刚刚闪现的笑容再次不见了踪影,他神色黯淡地简单说了一下自己和张晨如何完成宫殿里的捉迷藏游戏,然后离开矿洞、进入城堡的。
“进入城堡的第一天,张晨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了,他的表现一直非常奇怪,似乎不敢和我走太近,我们在城堡里一无所获,按时吃饭睡觉,倒也没出什么事情,但是,地精公主给的时间越来越近了,第五天的下午,我正在房间里和地精王子聊天,他突然从背后冲过来,举着镐头就对着我的脑袋砸下来。
“后来,我把他制服了,撕了床单绑在床上,问他为什么,结果,他说——画师不是告诉你了吗?只要杀了同伴,就可以在副本里多一条命,还能获得一条额外线索,少在那儿假惺惺的了。”
林杨端起桌上的水杯猛地灌了一大口凉水下去,抹了抹脸,继续说道:“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听到画师说这句话,于是我就把他绑在床上,没给他吃晚饭,直到半夜的时候,我突然被他的尖叫吓醒了。”
林杨仿佛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忍不住又站起来在宿舍里转了两圈。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动不了也说不出话,而地上,地精公主正拿着一把小刀一点点地剥下张晨的人皮,最后……只剩下血淋淋的、鲜红的肌肉纹理。”
“我救不了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精公主剥完他的皮之后,突然对着我笑了笑,然后一把撕下自己的皮,变成了地精王子的样子,接着,他把自己撕下来的人皮披在了张晨的身上。”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地看着,第二天再醒来时,发现房间里只剩下了张晨的人皮,而再一次走进这个房间的原本的地精王子,却变成了张晨的身材体量,连无关都有些相似,画师就在这个时候提醒我找到了地精公主的如意郎君。”
林杨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池禺的手臂。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听完故事,池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倒不是因为林杨的故事和他的有多么不同,而是因为张晨说的那句,画师说,只要杀了同伴,就可以得到另一条命和线索。
他从始自终都没有听到过这句话。
一瞬间,副本里原本被忽略的细节渐渐回笼。
刚出现在矿洞里时,顾渊若有所思地问他是否收到什么任务;通关最开始时顾渊对他若有若无的防备和相对消极的应对策略。
所以,学长是知道的,但他一直没有说,似乎也没有考虑过付诸行动。
池禺不知道是应该为顾渊的高尚品格而开心,还是应该为男神对他不信任的隐瞒而神伤。
他拍了拍林杨的肩膀,尽量简洁地将自己在副本的经历说了一遍,然后成功看到了自家发小委屈的神情,于是觉得身心舒畅。
林杨颤抖着指着他,说道:“好啊池子,我在副本里心惊胆战,经受良心的谴责,结果你却在里面撩男神!”
池禺愉悦地掏出口袋里的纸条,在林杨眼前晃了晃,十分欠揍地说道:“男神约我今晚幽会,怎么样?”
“不愧是我发小!”林杨十分狗腿地说道,“池子带我一个?我觉得跟着你们生命安全比较有保障。”
池禺不置可否,他起身到阳台上看了看楼下的情况,然后示意林杨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现在情况不明,宿舍并不安全,他们最好在去找顾渊之前去一趟周边和画师说的消息商店打探一下情况。
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的,所有电子产品罢工,他们最终也只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一人吃了两桶方便面,拿上钱包就开门出去了。
门外,张晨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去了哪儿。
整栋宿舍楼空空荡荡,全没有了往日的热闹。
两人背着包鬼鬼祟祟地出了校门,走了整整一条街,林杨突然小声问道:“池子,消息商店在哪儿啊?”
池禺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好问题,他也不知道。
街道对面,有一伙人暴力砸开一家商店,旁若无人地将所有现金装进口袋里,然后又大摇大摆地离开。
池禺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
街道上,许多汽车混乱地停放着,驾驶座上的安全带还插得好好的,但司机并不见了踪影,很有可能是消失了。
一股浓烟从远处传来,像是一栋高楼起了火。
池禺理了理混乱的思路,最后说道:“先去你家。”
林杨家距离学校并不是很远,就在一个商圈的高层,他父母住在上面的楼房里,租了最下面的商铺来开跆拳道馆。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道馆的大门开着,蓝红相间的垫子上,一个人影静静地躺在上面。
林杨脸色大变,快步跑过去,只见地上的人影穿着雪白的道服,腰间系了一根黑色的带子,双目圆瞪,早已没有生息。
他的身上全是血迹,道服上破破烂烂出现了好多口子,看上去像是被人捅了好多刀,最终失血休克而死。
大片大片的血堆积在泡沫垫子上,显得狰狞而又可怕。
“陈教练。”林杨低下头低声说道。
说完,他一下子跨过尸体,将道馆里里外外找了一遍,但道馆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散乱的护具和器材可以看出这里曾经发生过骚乱。
林杨脚步不停,他来到不远处的电梯,慌张地按下家里的楼层,池禺连忙跟了上去。
电梯里红色的楼层标志一点点上升,林杨喘着粗气,喃喃道:“他们不会有事的,我爸妈又不会自相残杀,通关是肯定的事。”
池禺微微皱眉,有些犹豫,但他最后还是开口说道:“林子,我之前回来的时候观察过了,有可能,现在这个世界只剩下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
电梯门应声而开,林杨似乎没有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小巧精致的二居室,锅里的粥还没有煮熟,但天然气却被断掉了,两双拖鞋静静地放在客厅的沙发前,就好像他们的主人还穿着它们坐下沙发上并肩看着电视。
屋子里静悄悄的,一点人声也没有。
池禺发现,好像大学校园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像是终于接受了现实,林杨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低着头默不作声。
池禺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地坐在玄关处发呆。
他前些年父母去世,经常到林杨家里蹭吃蹭喝,林父林母待他也如亲儿子一般,现如今,林杨不好受,他心里同样不好受。
墙上的时钟转过一圈又一圈。
池禺有些僵硬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林杨的脑袋,说道:“好了林子,晚上八点了,我们走吧。”
窗外,惨白的日光没有一点暗淡的痕迹。
池禺默默想到:这个世界,果真不会再有夜晚了。
消失的人不知所踪,但总还是比楼下毫无生气的尸体好接受一些,现如今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只有弄懂了世界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不让自己莫名其妙身死他手,一切才有可能挽回。
于是,池禺带着林杨东拐西拐,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来到了衡山路8号。
这是一片别墅区。
此时,别墅区原本严格的出入限制如今全部形同虚设,电子门禁断了电便再无其他作用,安保室里空空荡荡,再没有穿着制服的保安。
池禺和林杨很容易就溜了进去。
12栋是一栋主体呈白色的别墅,林杨一步三叹,最终感慨道:“池子,没想到你男神这么有钱,你放弃吧,你配不上他。”
“庸俗。”池禺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游泳池边的一个小铜像,然后大步上前敲响了门。
不一会儿,门缓缓打开,顾渊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衬衣打量了池禺一眼,又审视地看了他身后的林杨一圈,这才让他们进去。
进门是一个巨大的客厅,一条长长的室内楼梯直通二楼,此时,二楼走廊的栏杆边上,一个烫着半长栗色卷发的年轻男人正端着一杯红酒懒洋洋地向下看着,眉眼里透着一股邪气。
池禺:学长,有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