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失眠》白酒新熟

16、地精世界（十五）

　　房门打开，人俑站在门边阴测测地举着大刀，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刀相向。

　　顾渊一脚踏出，人俑没了房门的阻挡，刀锋毫不留情地挥下。

　　“学长小心！”

　　池禺连忙跟上，一把推开顾渊，然后闪身到人俑身后，快步上前拉过顾渊的手臂冲进乙五房。

　　房门被顾渊关上，将愤怒而又阴森的人俑隔绝在外。

　　房间里，整整齐齐的箱子上似乎刷着桐油，在昏黄的灯光下别有一种光泽。

　　那种想要开箱的渴望再次涌上心头，池禺忍不住摸上光滑的木箱表面，喃喃道：“幽灵船上的寻宝游戏，只要打开箱子找到宝藏就可以结束了吧……”

　　黄铜的卡扣被轻轻地拨开，只需要抬起箱盖，里面将会是滔天的财富。

　　数不清的金银珠宝、玉石项链、翡翠雕塑，拿上宝藏，等回去之后，何愁没有美人如云，万人景仰？

　　池禺双手握住箱盖的两边，正准备用力，余光里突然看见顾渊贪婪的眼神。

　　那是一种偏执、渴望和迷失的眼神，连带着将整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将箱子拆吞下腹。

　　一瞬间，惊雷闪电划过沉沉夜幕，微光之中，池禺有些颤抖地放下了双手。

　　他终于想起自己忘了什么。

　　顾渊不见了！

　　眼前这个人不是顾渊，最开始的时候他还能明确地区分甲一甲二房里面的东西和顾渊，但越到后来这种界限就越模糊，直到他踏入甲五房的那一刻，他完完全全将眼前这个盯着顾渊的脸的东西当作了顾渊，哪怕过去的那个白日，真正的顾渊想尽办法和他交流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到最后，他竟然真的听了假顾渊的话，到这里来开宝箱。

　　明明只是一瞬间，但池禺的脑海中却略过了万种思绪，他飞速地回想着白日里顾渊说的那些话，同时不动声色地向门边退去。

　　当时，顾渊提到了自己是为了他才去上那门课的，还说学生在偷拍他，如果删掉他的照片就会大家就会忘记他然后有新的男神。这一点应该是在暗示池禺把他忘了，误将其他鬼怪当作了他。

　　后面的那些闯关的细节应该是在暗示池禺他现在的状态不太对劲，希望他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还有什么？

　　对了，顾渊还重点说了野庙里的捉鬼游戏结束时他说的那句话。

　　等等，顾渊为什么要说他想学考古被耽误了？考察秦始皇陵……

　　池禺猛地拉开门出去，然后趁着里面的假顾渊反应过来之前，又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上的铜环被他紧紧地攥在手中，用力之大甚至关节都有些发白，但门内人似乎并没有出来的打算，既没有想象中地砸门，也没有拼命地拉门扯拽。

　　池禺紧握着门环缓缓扭头，正对上人俑发白的眼仁。

　　“地精王子！我找到宝藏了！”

　　池禺猛吸一口气，在人俑挥刀之前大吼出声。

　　下一秒，人俑的动作在半空中定格，地精王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呵……宝藏在哪儿呢？”

　　“就在我的眼前。”池禺将一只手从铜环上松开，指了指人俑，说道，“既是这个人俑，也是人俑里我的队友。”

　　“寻宝游戏，其实寻的是失踪的队友吧？”

　　这种抽象的象征意义，在捉鬼游戏时他们已经遇到了一次。

　　“……你确定吗？找错了，就是死路一条。”地精王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池禺露出一丝冷笑：“我确定。”

　　“生死相托的队友难道不是人生中宝贵的财富？不然的话，游戏开始前，为什么要加上一个自相残杀的选项？”

　　地精王子似乎也发出了一声冷笑：“这就是你的答案？”

　　“不……”池禺愉快地说道，“这不是为了向学长表示忠心，顺便自我夸奖一下他这个靠谱的好队友，以期他之后不要因为我之前犯的错不和我搭档了嘛。”

　　地精王子：“……”

　　说完，池禺语调一转，继续说道：“我想，这艘船上，其实有三个时间。”

　　“第一个时间，是白天的时候我和学长所处的时间，那时候幽灵船已经荒废了很久，里面空无一物，到处都落满了灰尘。

　　“第二个时间则是甲一到甲四房所处的时间，那是在这艘船已经成为幽灵船后，但是并没有过去多久，因为箱子上甚至还没有灰。希望找到船上失落的宝藏的人就在这时再次来到这艘船上，其中就包括甲一到甲四房里的假顾渊，以及他们瞒着团队带上船的帮忙寻宝的人，这个人是我临时的身份。

　　“而第三个时间相对比较隐蔽，那就是甲五房和乙一到乙五房，那时候这艘船还不是幽灵船，船员们去寻找恶魔的宝藏，宝藏虽然找到了，但最终却发生了一系列惨剧。为了让人产生错觉，我想，在第一个夜晚产生昼夜交替的触发条件并不是两个小时，而是进入乙五房吧。

　　“为了让我能够尽量按照顺序安排进入房间，人俑堵在了船舱的入口，一个活过来的、阴森森的、举着大刀的人俑，第一时间在我心中埋下了恐惧的种子，既可以将我逼进最近的甲一房，也可以让我在潜意识里把它放到我的对立面上，提升通关的难度。

　　“与此同时，我可以在第二和第三个时间来去自由，但假顾渊却不行，所以甲一到甲四房的假顾渊才会坚持让我一个人去找宝藏，而甲五房的假顾渊却毫不顾忌地和我一起去了。

　　“当然，加上那个航行日志答案也就更加清楚了。我刚刚一直在想，第三个时间为什么只有假顾渊一个人，起初我以为是房间不够之类的，但后来我想，这个游戏里最不重要的就是房间的数量和空间的大小了，既然这样，为什么依然只有他一个人呢？

　　“我想这是因为那艘船上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其他的人都像日志里写的那般消失了。说是消失其实也不准确，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被他杀害了，或许最开始的一次只是无心之失，失手杀掉了一个人，这个原因已经不可考，然后他将尸体塞进了宝箱里，选择性的遗忘了这件事，和船上的其他人一起寻找起来。

　　“但是后来，船员一个接一个地失踪，日记的最后，假顾渊说，消失的宝藏又回来了。这一点，和第二个时间点出现的寻宝人所说的关于幽灵船的寻宝传说有些像，真正的情况应该是，死人进了箱子，宝藏才会出现。

　　“所以说，宝藏的产生，其实来源于船员的生命，换在此情此景，就是队友的生命，既然如此，那与我同生共死的队友，又和宝藏有何分别？”

　　话音落下，人俑的外壳一点点裂开，然后脱落消失，人俑里站着的，赫然就是消失的顾渊。

　　他上前两步，定定地看着池禺，轻叹一声，说道：“还好，没白亲你。”

　　池禺：“……”

　　虽然知道顾渊那个差点落下的亲吻只是为了让他回忆起之前和人俑脸贴着脸、呼吸交错的经历，但四舍五入，就是亲到了啊！

　　池禺在心里暗搓搓地跳脚。

　　等等。

　　如果人俑也是学长的话，岂不是四舍五入就是亲了两次！

　　白雾再一次涌现，一片白茫茫的视野中，池禺忍不住在心底真心地向地精王子表示感谢。

　　没过多久，白雾散去，池禺和顾渊再一次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对面，地精王子惨白着脸，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们居然通过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变得狠毒起来：“不行，你们得和我一起死！”

　　“啪——”

　　不等地精王子做出反应，那盏白色的琉璃灯突然自己碎掉，一团小小的白光在空气中跳动数下，倏忽间熄灭了。

　　与此同时，窗外的白光就像是逐渐黯淡的光源，一点点消失不见。

　　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面目狰狞的地精王子。

　　而他所站的地方，只剩了一张完整的、空白的人皮。

　　“学长……”池禺指着那张人皮咽了咽口水，“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想。”

　　顾渊看着他强忍恶心的表情，感到了一种可耻地愉悦，他不由自主地伸手顺了顺池禺的头发，然后过去捡起那张人皮，说道：“我也有一个。”

　　池禺眼睁睁看着男神将那张人皮叠吧叠吧塞进了之前装琉璃灯的口袋里，欲哭无泪地说道：“所以之前我们找到地精王子时脑海里提示的那句——找到地精公主的如意郎君——其实指的是这样人皮？”

　　顾渊点头：“嗯。”

　　正在这时，原本因为白光熄灭而以前漆黑的窗外突然划过一道亮光。

　　池禺拉开窗帘，只见那道亮光之后，一道接着一道的亮光从城堡的某处升起，划过天幕，然后在化在夜空中一颗颗闪烁的星星。

　　从位置上来看，亮光升起的地方很可能是城堡后面那座花园里的古井。

　　月光宝石。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就见一道更加明亮的光束出现，光束划过繁星闪烁的夜空，最后晕染成为了一轮圆月。

　　房间里的大床和梳妆台凭空消失，池禺和顾渊走出房间，来到城堡一楼的大堂，只见大堂后面墙壁上那幅巨大的地精公主画像变成了一幅星空图。

　　大门处，地精公主穿着一袭白裙，上半身是雪白的束带，完美地勒出了她的身材。

　　所有狰狞的肋骨和血迹消失不见，她没有血色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奇怪的笑容。

　　“亲爱的闯关者们，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我的如意郎君你们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