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旧集》烈驹

2、我的兔宝 贝

　　我早就想写一篇关于安安的文章，可不是这事就是那事给耽搁了。直到它死后，才动笔写完，现在就把它当作祭文献给“英年早逝”的它吧！

　　我永远忘不了初次与安安见面的日子，那是11月9日的下午，我和爸爸、妈妈、大姨、大姨父去郁丰花市玩，穿过红红翠翠，老远看见一个女人和旁边的人说说笑笑，她的身旁堆积一个又一个大铁笼，“塔尖”分别摆放着两只笼子，笼子里的兔子：一只全身漆黑，黄色的眼睛漠然注视来来往往的人们。另一只是我前所未见的，黑黑的眼圈，像熬了一夜未睡觉的“夜猫”，两只眼睛眯得小小的，好象在打瞌睡。它的鼻子的傍边染了一块“墨迹”，非常可笑，像戏文里的丑角。小兔子全身雪白，背部顶着三片乌云，缩成一团小肉球，圆鼓鼓的，可爱极了。我完全被它的可爱劲迷住了，不禁伸出手抚摸小兔，哪知这一抚摸我就喜欢上这只小兔了，不愿离去，大姨看出了我的心思，不顾妈妈的反对，叫大姨父买下了它。店主人告诉我它是熊猫兔，所以它有点与众不同。走在路上一个人告诉我说：“熊猫兔是当年赫鲁晓夫送给中国的礼物，那时它的价格可不便宜。”

　　走在路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安置熊猫兔，如何对它好，我是那样的喜欢它。回到家里，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笼子，把小兔子放了出来，小兔子缓缓地从笼子里出来，边走边嗅，突然它变得欢快起来，为了认识它的新家，它从这个房间逛到那个房间，忽然又窜到人的脚边撒娇，几乎每个人都喜欢它的乖巧。于是我给它起个名字叫“安安”，因为它是如此的文静。哥哥回来后，我急切地告诉他，我有宠物了——兔子安安。哥哥羡慕极了，但也非常喜爱安安，安安跟每个人跟很贴，总是窜到人的脚边跟人玩。我是要上学的，爸爸、哥哥因为要工作，所以经常不在家，只有妈妈“陪”安安，妈妈不是很喜欢动物，可安安依然跟随妈妈，在她脚边蹭来蹭去。有一次，安安又窜到妈妈的脚边，妈妈不知道，一脚踢到了它，结果它疼得跳到笼子上，好半天才下来。中午妈妈告诉我，我笑曰：“兔子肯定不会再跟在妈妈的身后了。”

　　妈妈却说：“兔子的记性哪有这么好！”

　　果然下午安安冒着被踢到的危险，不停地跟在妈妈身后，这次它又倒霉地被踢到了。

　　于是我常嘲笑安安，说它是馋嘴兔。它也的确很馋，总是到处找吃的。我常常把给兔子吃的青菜、芹菜、香菜放到塑料袋里，它就把头埋进塑料袋里，边吃边摇晃身体，仿佛在表示它吃得心满意足。它就这样吃啊吃啊，它的体重由最初的6两长到1斤6两。每次它摇晃身体就像在摇一个大肉球，让人好笑。安安的吃相不怎么好看，它的前爪搭在盘子上，吃面条，打得盘子“铛铛”响。爸爸说它是有点笨的缘故，我说它是对世间充满了警惕的缘故。可我没料到正是这份警觉在日后要了它的命。

　　买来安安的第二天，我买来盆、小毛巾、洗发精给兔子用，以确保它不会生病。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照顾它，生怕它有事。但在它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却“抛弃”了它，间接地导致了它的死亡。

　　安安喜欢钻到床底下玩，一开始我对此是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每次我们全家出门都不用太担心它，因为我相信它会照料好自己。直到11月20日它害眼疾，我紧张得给它点上“诺氟沙星滴眼液”，并下令它从此别想往床下钻。眼疾是治好了，但是它从此少了自由的空间。尽管安安总是往床底下钻，可我总能找到它，因为它总待在一个地方——纸箱子上，它也默不做声地让我把它从纸箱上拖出来。现在回想起来我真是个残酷的人，干预了它的自由，让它痛苦，我真不是个好主人。

　　冬天来了，温度开始下降，一天比一天冷起来，我无法再像以前去外面为它挖青草，只好拣或买一点菜叶子，当然这都是妈妈的工作。我上学，无法去做这些事。可我依然热衷于为安安洗“尿布”，为它做这做那。就像细心照顾宝宝的妈妈。我打心底喜爱安安，和同桌位谈得也是安安的事。同桌说：“自从有了安安，你的神情也不一样了！”

　　天气寒了，我害怕安安会受凉，查看更多精彩图片

　　就把它包裹起来（它居然没反抗，随我处置），把它揣进衣内，紧贴胸前为它取暖。它安稳地躺在我胸前，甜甜地睡着。看着它眯着贴紧的眼睛，我从心中腾出一股无法言喻的爱意，不停地注视它，看着它抽动的鼻子，我不停地隔衣抚摸它，希望时间就这样静止下来。爸爸反对我这样做，说尽管这样会让兔子很舒服，却会降低兔子的免疫能力，但我却一意孤行。

　　上学期间我的同学告诉我一只兔子很难养，所以我打定主意，要买一只兔子与它做伴。可总没看到中意的。安安长大了，却依然馋嘴。一次，哥哥买来方便面与我分享，方便面的香气，冲醒了在我怀里熟睡的安安，头伸得老长，眼睛瞪得大大。哎，那副样子简直就像饿死鬼。后来方便面就成了它的主食。安安喜欢带有香气的东西，香菜、萨其玛以及方便面都是它的最爱。

　　1月8日我和同学会面，在外文书店门口我看到小小的黄兔，它勇猛的神情吸引了我，我把它买下，带给安安做伴。安安对新来的同伴很好奇，不住得在它身上嗅来嗅去。为了表示友好，它在新来的兔子身上舔来舔去，新来的小兔一看就知道出生没多久，眼睛还睁不开。安安发挥了长者的作用，开始教它“洗脸”，如何玩得开心。如此下来，安安又“引诱”艾咪（小黄兔的名字）钻床底，同它一起品尝在黑不溜秋地方里的快乐。由于担心小兔会生病，我、哥哥、爸爸，轮流担起了“抓小兔”的职务。安安虽然很爱护艾咪，可也有嫉妒的时候，本来它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现在多了一个艾咪，这份宠爱就打折了，所以它有时会同艾咪抢食物，不去理睬艾咪。可是三分钟后安安又为艾咪舔嗜残留屁股上的屎尿，我知道安安是诚心喜欢艾咪的，就像艾咪尊敬、爱戴安安一样。它们一块玩，一块吃，像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安安很爱干净，身上一脏，就拽身上的脏毛，然后把它吞掉。我晓得毛发是不能被吞进肚子里——吞多了，会阻碍肺部的活量。于是我揣着爸爸给我的“打字费”200元去四牌楼买电吹风和洗发膏，当我停在卖电风吹的柜组旁，寻思时，一个营业员把我指向静电电吹风旁，我有点腼腆地回答是给小动物用的。营业员表示很理解，问是不是给小狗用的，我很含糊的“嗯”了一声。买完东西回来，我给安安洗了澡。安安很爱洗澡，有一次它抬起小头，眯着眼睛，嘟起小嘴接水。在水里它也不动，像一个小玩具。然而它怕电吹风，一阵忙乎儿下来，它的小脚就抖个不停，于是我们就紧紧得拥着它入睡，要等美美得睡上一阵后，它才会吃东西。

　　我很清楚安安的胆子小，它在窝里总是站起来巡视周围，等确认安全后，方才安心。于是我笑着对大家说：“年三十小兔就倒霉喽！”没想到却一语成谶。是呀！我们没料到小兔的胆子竟这么小，一阵炮竹就要了它的命。那一天我从洗手间出来和哥哥聊天，听妈妈喊了一句：“小沁，大兔子跑出来喽！”我低头一看，安安正扭着身子吃面条，看它吃得高兴，我想，等它吃完再抱它也不迟。但是，当小兔缓缓地伸完懒腰，缓缓地移动时，可恶的“大地雷”猛的炸开了，安安犹如惊弓之鸟，“咻”的一下飞到客厅拐角的椅子下，我并没当回事，我跑到椅子下，准备抱它出来时，该死的“大地雷”又响了。没缓回神的安安像箭一般射进床下。我们大家都不以为意，是呀！一阵炮竹怎么会害死小兔呢？况且艾咪不是没事吗？为了拽出小兔，我和哥哥又是打床，又是搬鞋盒，好容易才拉出安安。安安是只兔子，它不会用它的语言表达它的痛苦。

　　大年初一也就是二月一日，大清早，我就将安安、艾咪放到腿上，抚摩它们，安安最喜欢人去抚摸它，如果别人一时没有摸它，它就会着急地用头顶你，叫你继续摸。可这一次，安安的毛发掉得很厉害，弄得我满裤子都是。可怕的是，这依然没引起我的注意，我自作聪明地说是春天要换毛的缘故。那一天，我还跟兔子弄来弄去，为了不让兔子再从盒子里跳出，为了不让它咬盒子。我恶作剧地抓起它的耳朵，摇晃着它，现在想起来真得很懊恼。爸爸说它有点不对劲，我还发火说是“胡说”。

　　二月二日那天我沉迷在游戏中，没考虑要 去照顾兔子们。等我因为生气哥哥的唠叨，关掉电脑，照顾小兔时，一切都晚了。安安拉出像糨糊球的东西，我仍然自作聪明地以为那是它长大的标志。直到晚上它痛苦的垂下脑袋，直到它突然张大眼睛，突然弓起身子，我的心中不安起来。一阵念头“倏”的从脑中闪过——我知道我要永远地失去它了——我的好安安。我无助地看着从它眼际滑落的一滴眼泪，只能伤心地看着它慢慢垂下它原本美丽的脑袋，看着一丝光亮从它的眼中泯灭。对着它一碰即碎的瘫软身躯，我只能哽咽万分地呼唤：“你怎么了，小兔子？”

　　我慌乱地敲开哥哥的房门，边敲边无措地嘶喊：“小兔子死了，小兔子死了。”哥哥不能相信昨日还跟艾咪抢食的安安死了……

　　安安的身体迅速变冷了，变硬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当爸爸让我用塑料袋装放它的尸体，安放在阳台上原本属于它的窝里时，感性的哥哥提出反对，他把纸盒放进自己的房间，注视着安安，不停地呼唤：“安安你醒来呀！”

　　哥哥说它是10∶50分魂去他乡的，因为《体育新闻》刚结束20分钟。

　　这一夜，我不知道是怎么入睡的，我宁愿自己是做了一场梦，等我醒来，安安又会围着我要吃的。从前我对那些死了宠物就悲痛欲绝的人感到可笑，现在我明白了其中的奥妙了。当你全心全意爱着一样东西时，你就想牢牢地抓住他，不让他溜走。对兔子也是如此。我全心全意地照料着兔子，因为你爱它，它也会同样回报你，不会背叛，不用担心它会陷你不义。我自认缺乏人类的感情，却无法缺乏对博大的爱的追求。现在我为失去了我最宠爱的东西而心如刀割，难道我的爱是错误的吗？我时而感到自己掉进冰窟——冰冷异常，时而又全身无力——懊悔万分。我忘不了安安临死前痛苦的样子，种种心情在寂静的夜晚翻滚、孕酿。

　　第二天，我们怀着悲痛的心情将安安埋到环城公园里的一棵树的旁边，四周青水环拥，附近有口井，每到春天的时候，便会满树芳菲，鸟儿围着树梢，互相追逐唱歌，安安不会感到寂寞。以前我曾梦到在树林里抓兔子，抓了好多。如今居然全迎了梦。

　　我和哥哥都希望它下辈子为人，不用当兔当得这么辛苦！可我私下又认为，如果不是投胎到好人家，当人比当兔还辛苦。但不管怎么说，我们只是希望它来生幸福。我本是个无神论者，对鬼神存世说经常附之一笑。但不这样想，我会很难过。我宁愿它有灵魂，也不希望它就此消失。我悄悄拉开裹尸布，看了它最后一眼。我想到我买的红缎绳，还没来得及给它扎，它就……

　　我又想起12月的一个星期五中午，我从车上跳下来，看到一只被车压死的猫，血肉模糊的躺在马路中央，肠子流出体外，贴在地上，那时我就害怕，害怕失去安安。当我快速奔入家门，看到欢快的安安时，我悬着的一颗心立刻放了下来，然而我没想到它还是走了，到了一个遥远、别人无法找寻的地方。

　　我抹平它睁着的眼睛，默默地念叨：愿圣子圣灵保佑你，愿你安息！

　　看着尘土慢慢盖严它的身上，我泪流满面对它作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喜欢侧头枕着软布睡觉的小兔子。

　　再见了！喜欢交叉着前脚，伸长身躯打哈欠的小兔子。

　　再见了！喜欢吃东西时摇晃身子的小兔子。

　　再见了！喜欢撒娇、喜欢舔人、喜欢打滚的小兔子。

　　再见，再见……我永远永远宠爱、难以忘怀的安安！那充满灵气的生灵……

　　2003年2月4日完稿

作者有话说

　　我的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