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写一首小情歌》羊夷

4、第四章

　　“我的心中有个故事，”

　　“诉不尽，忘也忘不去。”

　　……

　　车内缓缓流淌着邓丽君女士缱绻绵长的声线，像珍珠掉落在玉盘里，一弹一落之间，又轻又润。

　　这首《九月的故事》是陶丽的最爱，只是没想到，现在年轻人的手里也能有这张老cd，实属不易。

　　“你同那个女孩认识吧？”陶丽低头理了理衣领，直接点明：“方才你俩在门口的对话，我可听的一清二楚，别想着蒙我。”

　　某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逐渐收紧，其实祁晏本也不打算瞒她，如若不是陶森然，他自己也会向她推荐。

　　对事不对人，歌是他写的，自然也了解什么样的人最适合来唱，他还没到那种公私不分的地步……

　　就在祁晏思绪正乱之时，一个大拐弯险些剐蹭到侧方而来的一台宝马cooper，他猛打了下方向盘，这才堪堪躲过。

　　陶丽下意识往旁边瞅了眼。

　　祁晏喘了口气，手腕随意搭着，眼睛直视前方，回答她刚才那个问题：“的确认识，不过不熟。”

　　陶丽听完这话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今晚突然这么好心的送我过来，还说不熟？”

　　又忍不住笑了：“放心吧，跟你有关系的人岂不是更好？新人也无妨，慢慢培养就是了。”

　　经过之前的那段马路小插曲，此刻的祁晏把车开的极稳，手边的导航显示着离目的地京都国际大酒店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

　　今晚在那里将会举办一场小型的电影首映礼，该片导演正是陶丽的先生，此刻，她得去简单走个过场。

　　然而，作为陶森然的亲姐姐兼经纪人，陶丽一直从事幕后工作，偶尔的幕前也都是便装出席，如同今夜，她就只着了身米白色的运动套装。

　　非但不普通反而更显清爽。

　　送完陶丽，祁晏到家时已是夜里11点，偌大的挑空前厅内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

　　他换过鞋后，把手搭在沙发边缘静默了须臾，才拔足朝里面走去。

　　祁灵穿着单薄的棉布睡裙安静地坐在凳子上，一双纤细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胡乱飞舞。

　　一时间，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放缓脚步慢慢靠近，祁晏停在离她半米的位置静静立着，耐心地等她发泄完。

　　直到钢琴声徐徐停缓……

　　祁灵收回手，摸到一旁的盲杖，借力站起身来，她知道有人回来了，就是故意不想理他。

　　两人身形交错间，祁晏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言语间颇有些无奈：“还生我气呢？”

　　“嗯，生气。”祁灵站着没动，只轻轻挣开他的手掌：“谁让你擅自给我朋友打电话了。”

　　“那是因为担心你。”昨晚约定好十点之前回家，结果楞是玩了一整宿直到凌晨才回来，当他不知道吗？

　　“哥，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已经十七岁了，你又能无时无刻保护我到什么时候呢？”

　　说完这话，祁灵似是有些伤感便抬足想走，突然间又忆起什么，回头嗫嚅道：“对了，还有一事……”

　　***

　　日子照常过，这几天方黛一直在网上看合租房信息，可找了一大圈都没有合适的，不是太贵就是太远。

　　林之微还不知道此事，方黛也不打算告诉她，一但说出口，她肯定得被拉去做人家新婚小夫妻间那颗锃光瓦亮的“电灯泡”。

　　她已经够靓了，可不想再亮。

　　周日中午，方黛手机上收到一条来自陶丽的短讯，内容是通知她试音的时间与地点。

　　末了还加上一句期待你的到来。

　　整条消息就像是她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对方正在例行通知一样。

　　然而，在看到短讯那一刻，方黛首先想到的不是关于内容如何如何，而是——陶丽竟然知道自己的号码？

　　像是发现新大陆般，她开始相信娱乐圈的人果然都是神通广大的。

　　又确认了一遍时间地点，心想道自己又不是什么腕儿，人家三番两次邀请，再托大拿乔属实有些过分了。

　　随即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周一上午准时起床后，方黛蹲在行李箱旁冥思苦想了半晌也想不出这种场合穿什么合适。

　　她抿了抿嘴，突然反应过来又不是去选美，外表简单整洁就好。

　　转而套上件长款T恤盖住下身热裤，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

　　走进卫生间洗完脸，双手轻轻拍了拍，拍出了两坨天然腮红，简单收拾过后就这样素面朝天的出门了。

　　约定地点是白石娱乐的总公司。

　　气派的门前围栏由一整面白色粗犷岩石构成，黑色的英文字母镶嵌在内，设计风格自成一派。

　　进去表明来意后，方黛被工作人员带到了二楼的一间专业录音棚内，奇怪的是里面并没有人。

　　那位胸前垂挂着工作牌的小姐姐让她在这先做做开嗓练习，并告知随后会有专业录音师过来试音，让她稍等片刻后就离开了。

　　二十分钟后，一位身着冲锋衣的光头大叔推门而入，不过方黛与他还隔着一层厚厚的隔音玻璃。

　　男人自始至终只在进门时瞟过她一眼，此刻坐在转椅上低头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要她带上耳麦。

　　戴上后，对方的声音清晰的从里面传来，“现在开始会给你放一小段demo，就几句，听会了告诉我，一会直接哼唱出来就行。”

　　方黛扶住耳机，打了个ok。

　　一段简单的弦乐过后，熟悉的男声毫无预兆地跳进来，冷不丁地将沉浸在前奏中的某人拉了出来。

　　耳麦的音质极其逼真，活像真人贴在耳廓边上，她甚至能够感觉得到男人呼出的气流喷洒在皮肤上引起的阵阵颤栗！

　　上一次听祁晏唱歌是什么时候来着？方黛不由得回想了一下，好像还是六年前在四合院的后街里……

　　那段记忆实在有些冗长。

　　她没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下去，迅速整理好思绪接着认真听歌。

　　大约循环播放了十遍左右，觉得可以了，打了个手势后，便开口唱给对面这个看起来很拽的光头大叔听。

　　只有一小节，中间夹杂了一句高音，恰好将她那空灵悠长的声线展现的淋漓尽致。

　　结束后，方黛歪头去瞧对面人的反应，那位大叔不知何时已经坐直，眼睛正盯着电脑屏幕来回翻看什么。

　　她只好静静立着等待。

　　这时，棚内的门被悄悄推开，从外面探进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方黛寻着余光看过去，只见陶森然正开心地咧个嘴朝自己打着招呼，和林之微不同，他的笑容称得上真正的人畜无害。

　　对方的热情让她也不得不抬手朝门口回应，与此同时，陶森然背后突然冒出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祁晏。

　　由于他比前面人高出许多，让方黛能够轻而易举的看清他的脸。

　　男人的眼神漫不经心的拢着她，一脸“我就是随便看看，干嘛这么激动”的欠揍表情。

　　停在半空的手蓦然怔住，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方黛只好硬着头皮打完了这个招呼。

　　放下后，她真觉自己要傻透了。

　　宇宙超级无敌爆炸傻的那种！

　　等再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身在一间类似于会议室的地方，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哒哒哒……

　　陶丽脚踩高跟鞋，臂弯处夹着一份文档从外面走了进来，停在光头大叔那儿问过几句话后才回来坐下。

　　摆出招牌式微笑，冲着方黛颔首道：“很高兴你能来，相信你已经知道自己的合作歌手是谁了吧？”

　　被点到的陶森然顺势朝她打了个招呼，方黛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陶丽扬了扬眉角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是不是说明你已经充分考虑过我的提议了呢？”

　　听到她这样说，方黛也没跟她绕弯子：“考虑过了，我可以试一下。”

　　这么好的机会谁会不要？

　　陶丽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而后笑道：“那好，那就先敲定了，至于后续的合同以及费用事宜，过两天会有专人跟进。”

　　方黛原以为今日的行程就这样顺利的结束了，没曾想临走前，祁晏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找个没人地方，谈谈？”

　　谈就谈嘛，找个没人的地方是几个意思，这人用词奇奇怪怪的……

　　方黛觉得自己的脑细胞快要不够用了，至于谈什么根本不想考虑，反正他要谈就谈，以为她怕了不成？

　　最后，她被祁晏带进了一间空着的录音室里，在一条长长走廊的尽头。她暗自思忖，估计就算他在这把自己掐死恐怕也不会有人听见。

　　果然是个好地方。

　　说是谈话，可自打坐下开始他就拧个眉，眼睫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见到一向洒脱的某人也有吞吞吐吐的时候，方黛勾着唇，忽然恶趣味地觉得很是解气。

　　“一会还有事吗？”

　　“啊？”她傻傻反应。

　　黝黑眼光下是晦暗难明的意味，祁晏依旧自顾自地往下说：“没事的话，跟我回趟家。”

　　方黛几乎肉眼可见的放大瞳孔，灵巧的舌头开始有些打结：“回……回家？”这两个字明显已经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然而下一秒，他才道出了背后的原因：“祁灵她，想见你一面。”

　　方黛的脚底像被钉在了地面。

　　仔细琢磨着这话：“祁灵怎么可能知……”她愣了一下，转而看他：“是你告诉她的？”

　　祁晏摇摇头：“她说在出租车上捡到了有你味道的衣服，再加上陶森然前两天去家里时俩人瞎聊一通，她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件衣服……

　　方黛阖了阖眼，心里不是滋味。

　　这六年里她还一直在用以前母亲给她洗衣服时的那款香皂牌子，怎么都舍不得换。

　　只是这样微小的事情，她竟不知道祁灵是何时悄悄记在心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