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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方黛曾与祁晏做过一年邻居。

      那年冬季,四合院里搬来了两位特殊住户,方母对这个父母早亡还带着一个盲眼幼妹的少年很是照顾。

      隔年冬季,方母因病去世。

      葬礼上,外人眼中那铺天盖地的惋惜与同情几乎要将方黛淹没。

      一时间,她似乎也变成了和祁晏祁灵一样没爹没娘的孩子。

      后来,她被送到舅舅家,临走前,祁晏站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同她表白。

      那天,雪下的极大,少年穿着单薄的衣裳站在树下,目光真诚。那一刻,方黛面对着他,看到的却只有和别人一样廉价的施舍与怜悯。

      她近乎发泄般对他进行着羞辱。

      漫天的雪打在身上一秒就湿透。

      ……

      酒吧里。

      方黛闭了会眼,淡淡收回思绪。

      “陈情”的午夜场,最是尽情放纵的时段,偌大的舞池中央闹嚷的人声和震彻的音乐不绝如缕。

      她旋身面向祁晏,脚下用力撇开他方才伸来的皮鞋,毫不顾忌地一屁股坐在了身侧的玻璃台面上,掌心撑住膝盖,耸着肩。

      她语调轻松:“好久不见啊。”

      方黛睨着沙发里的男人,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坦坦荡荡,没有一丝一毫的扭捏。

      现场气氛一度怪异。

      若是没有眼眶拦着,陶森然此刻的眼珠子怕是都要瞪飞出去了,他连忙低头掩饰情绪,心中暗自惊诧……

      什么情况,这俩人居然认识?!

      还未等他琢磨出个一二来呢,突然手边的袖子不知被谁拽了一下,紧接着一张娃娃脸凑近,低声道:“弟弟,要不让他俩先在这叙叙旧,我请你喝杯酒?”

      “哎——”

      未等陶森然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林之微拽了起来,女孩手劲忒大,两人半推半搡地刚要转移阵地时,就听见身后同时传来两声……

      “待着!”

      “待着!”

      被叫住的二人猛的刹住脚步,面面相觑,林之微心下一横,索性没管这声制止,手下微微用力,扯着男人的衣领就往吧台方向走……

      抒情的音乐静静流淌。

      酒吧东南角的卡座位置只剩下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一个坐在柔软的沙发里,一个坐在坚硬的酒桌上。

      方黛不得不承认,她有些慌。

      至于慌从何来呢,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总之,这样的对视让她莫名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仿佛六年的时间骤然缩成一秒,他们在上一秒才刚刚见过,才刚刚不欢而散过。

      在她看来,当年那最后一面,把祁晏刺激的着实不轻,以至于再度相见时都敢拿钱来砸她了……

      方黛兀自笑了笑,声音里夹杂着淡淡戏谑:“刚才干嘛装不认识?”

      “你不也装的挺好?”他怼回去。随手从兜里摸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朦胧的烟雾渐渐升起。

      她盯着空中那点忽明忽暗的猩红若有所思,好心提醒道:“一个公众人物,这样不怕被拍啊?”

      祁晏眉峰微动,瞥她一眼,顿了顿,忽然俯身凑过去,伸手绕过她被牛仔裤勒紧的细腰,从背后勾过来一个琉璃色的烟灰缸。

      指尖轻弹,燃尽的烟灰落下。

      “想多了,我就是个写歌的,不是你嘴里的什么公众人物。”祁晏不以为然的往回一靠,整个人又恢复成之前那副懒散模样。

      方黛心里清楚,他这话算自谦。如今华语乐坛中,像作曲作词人这种职业,基本属于默默无闻那一挂的。

      唯独他,祁晏。

      这个名字近几年来一度出圈。

      让她想不关注都不行。

      四四方方的棱角坐久了实在有些硌屁股,方黛挪了挪位置,感觉怎么坐都不舒服,干脆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昏暗的背后似乎有人在远处唤她,方黛回头一看,吧台那里的服务生曦文正匆匆往这跑来……

      女孩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话说的有些不利索:“小方姐…你,你快去看看吧,老板娘在前面喝大了,正撒酒疯呢!”

      方黛:“……”

      ……

      “什么?!你说那是陶森然?”林之微顶着这个晴天霹雳,颤巍巍地又确认了一遍:“是我最爱的那个歌手,陶森然吗?”

      “不然还有哪个?”

      林之微张了张嘴,又合上,反复多次终于挤出来一句:“所以……刚才我在我亲爱的偶像面前故意撒酒疯来着?还,还揪了人家的衣领子?”

      方黛无情地给予肯定:“嗯哼。”

      “你怎么不早说!”林之微没好气的拍了她一下:“我撒酒疯可都是为了你啊,我之前把人拉走是想让你俩好好叙旧。结果越琢磨越不对,依稀回忆起你俩当初好像是闹掰了,这才赶紧找理由把你弄回来的。”

      方黛笑了笑,没搭这茬,只绕过去调侃道:“谁知道您神经大条到连自己的偶像都认不出来?”

      闻言,林之微重重叹了口气:“这位爷各种装备齐上阵,话也不说上一句,鬼认得出来哦?我说呢,酒一口没动,口罩倒是捂的挺严实。”

      方黛用手托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从杯沿的一端滑到另一端,少见的安静模样。

      林之微歪头看她一眼,不发一言地坐过去,两只手臂亲昵地环住她的腰,转了话锋:“六年没见,你俩都聊什么悄悄话了?没吵架那是不是和好了啊?”

      方黛侧头睨她一眼,对她的脑回路表示怀疑:“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本来没有什么,你这话一出,像是我俩旧情复燃了似的。”

      林之微听她这么说,顿时有些来劲:“我是谁?我是你乖儿子呀!我能不了解你吗,嘴比谁都硬,心比谁都软。”

      紧接着,她又一脸神秘地冲方黛晃了晃拇指说道:“尤其在某些时刻里,你的话,十分有九分不可信。”

      “嘁——”

      方黛一脸“你又知道了”的表情。

      之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午夜过后,酒吧里的人渐渐散去,宋维东开车过来接林之微回家,顺道也把方黛捎上。

      车内。

      “搬家的事,你想好了没啊?”

      皇上不急太监急,这个问题林之微作为太监已经问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每一次从皇上那得到的回答都是“再等等。”

      再等等,再等等……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难道要等到她那个尖酸刻薄堪称世界第一的舅妈彻底把她榨干吗?挣的那点钱还不够贴补她们的。

      方黛:“过几天试着谈谈吧。”

      “真的?”林之微苦口婆心:“我跟你说,早搬早省心,谁愿意一天到晚跟她们娘俩勾心斗角的呀?他家那个上高中的女儿也不是个省油的……”

      前面的“司机”听不下去了。

      微微侧首,掐断了自家老婆的话头:“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呀,就别跟着瞎操心了,她心里指定有数。”

      ……

      十多分钟的路程,宋维东开的很稳,下车后,方黛轻手轻脚的上楼,开锁,进屋。

      屋里的窗帘被拉的严丝合缝,皎洁如水的月光被挡在了外头。

      她摸着黑悄悄换鞋,第二只鞋带刚刚解开,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啪”!屋内登时大亮,王瑛披散着头发,鬼魅般地抱着双臂站在客厅中央,冷冷地盯着她。

      方黛直起腰:“舅妈,还没睡?”

      “大半夜的,你搞出这么大动静,让我怎么睡?”王瑛长着一双薄利的吊梢眼,轻轻一瞪,就显得老态异常。

      她的声音尖而刺,尤其高声时,像削尖的指甲盖刮在金属上,很快就把卧室里的周明吵醒了,男人带着困倦从屋子里晃晃悠悠地踱出来……

      他看看两人:“怎么了这是?”

      方黛立着,缄默不言。

      王瑛则撒开膀子,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冷哼道:“自己不会看呐,你的好外甥女大半夜的又出去干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了!”

      周明半晌没吭声,面色严肃。

      憋了一会,才道:“瞎说什么呢,那是工作正常需要,你别三番两次找茬了,还嫌这个家不够乱?”

      “我找茬?”王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你倒是问问她,什么歌非得大半夜唱啊?”

      “你不懂!”周明脸色发黑。

      “得了吧,我比你懂的多!说不定你这宝贝外甥女是在台上穿块破布扭来扭去,被千人压万人骑……”

      女人话音还未落,一记重重的耳光毫无预兆般“啪”地甩过来,如同竹子被折断,脆生生的,蓦地打断了屋内所有的声音。

      外头呼呼的风声似乎也停了。

      王瑛缓了片刻,瞪圆的眼珠似是不敢相信,随即惊吼道:“周明,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紧接着,女人发疯了似的咬紧牙齿,像个市井泼妇般张牙舞爪地同他推搡起来……

      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方黛平日里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几乎要形成一套完整的过滤系统,倒也不存在什么激怒不激怒的。

      只是不曾想,惯常好脾气的舅舅却动手打了人,这着实让她惊讶,一时也顾不上什么情绪,她赶忙上前拉住还紧紧缠打在一块的两人……

      王瑛破罐破摔,气的瘫倒在地。

      边抹泪儿边指着她眼前这个狠心的男人咒骂:“你缺德呀你,周明,不顾我们娘儿俩死活,还护着外人……把家产留给她一半,你让我怎么活呀你个黑心肝的东西!”

      一时间唾沫横飞……

      周明似乎也愣住了,怔忪地垂着自己那只发红的手掌,沉默不语。

      女人双眼血红,转头又盯着门口的人骂道:“都是你!你跟你那个死妈一样,都是个赔钱货,等着吧,你早晚摊上个短命鬼。”

      周明终究是忍不住了,冲她低吼道:“那一半的钱,是孩子她妈早早留给孩子的,那本来就是人家的!你上赶着作什么?”

      夜里静的可怕。

      耳边却是轰隆隆的在响……

      方黛忽然有些后悔,这些年,因为舅舅她一再忍让,可对方却把她的忍让当作软弱,行事一度变本加厉。

      骂她无所谓,左右她脸皮厚的似城墙,但是刚才,那女人嘴里不干不净的把死了的人也牵扯出来……

      这样的话,她真的不想再听到,

      一个字都不想。

      “明天一早,我会搬出去住,至于那笔钱……”方黛顿了顿:“你既然那么想要,我就代表我妈,捐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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