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表示还是我最可爱》倚阑歌

21、密室

　　千百面曾说过。

　　黎塘此人，除了唱歌像背书，其他本领一应俱全。

　　杀人，投毒，易容，撬锁……

　　实在太变态了。

　　如今，这位变态笑出白净的牙齿，目光明亮如炬，双手把握住薄刃，将那块伪装成地面的石板撬开，露出下头窄窄的密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黎塘有种预感，在此处，他可以找到陌上桑的踪迹，也能发现为什么杨公子会多出屠鲲的神箭。

　　他想了一想，以免被归来的杨公子发觉，便锁了门。回身再把采儿关入这屋内的衣柜里，一切准备完毕。

　　他轻轻呼气，揭开封住密道的门，小心翼翼的从这处入口走进去，眼睛眩了眩，慢慢适应了下头的黑暗。

　　走在其中，黎塘不由得恍惚，仿佛横跨过了四年的时间，回到四年前，独自一人，破开禁制，在黑暗的隧道中潜行，摸索，寻觅所爱之人的尸体。

　　四周是溺毙人的无涯黑暗，从眼里耳里灌进去，捂的人窒息。他无头苍蝇般找啊找，终于发现了微弱光亮。

　　一豆烛火。

　　在那光亮里。

　　他看到了此辈子都难以忘怀的阴影。

　　黎塘摇了摇头，将即将淹没来的恐惧压回心底，想着陌上桑如梅雪般的清皎双眸，强自打气，在这令人窒息的逼仄空间里一步步艰难前进。

　　脚步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隧道里。

　　这地方漫长至极，又极为曲折。但幸好能摸索出来，此处隧道没有岔路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幸好如此，这等黑暗无光地方，若要是多几个分叉，很容易迷失，万一有去无回，可没地方哭去。

　　正当他夸赞这隧道设计者的纯良心思，便摸到了一个岔道。

　　“……”

　　我错了我不该想的。

　　黎塘在岔道口中间拦阻那里坐下，闭上眼睛，开始决定选择一个方向。

　　之前听过的信息回流进脑海，顺次滑过。

　　“杨公子不住圣殿划给他的地，非要和弟子们挤住在一起。”

　　……

　　住在圣殿旁的翼楼里……圣殿有血池……床下还有密道。

　　黎塘在黝黑深夜里睁开眼睛。

　　似乎懂了。

　　按照采儿带他来的方向，没有记错，现在正殿血池应当处于他的正东方。

　　而这个隧道走向一直是偏东北方。现在应当是往南方侧靠些。

　　黎塘凭借自己感觉，站起来，正面朝向岔路口，朝南方迈了几步，双手摸到了一片空气。

　　他深吸口气，迈了进去。

　　就算错也没办法，只能先行尝试了。希望，希望看到的东西，和他预料中是一样的。

　　仿佛黎塘的祈祷被神明所感应，在黑夜深处。

　　他依稀发觉了一丝光明。

　　说光明不太恰当，光明应当是充满希望，温柔，明亮和温暖。

　　这光明却冰冷，高贵了些，泛着幽暗的蓝光，像是在前方堆满了蓝宝石。

　　血池底下是什么？血池是死水还是活水？血池是真的人血所做吗？

　　黎塘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眼前，他便得到了一部分答案。

　　透过血水的蓝光，是一种阴沉，灰暗的蓝色，光线交迭中，还能隐隐看到红黑色的线纹。

　　那条长长的瀑布，就泛着如厮颜色，它从洞穴穹顶直淌而下。哗啦啦的流在地上一个挖好的池子里，偶尔有零星溅出水花，落在池外地上，弄出一小滩仿佛下雨过后的水洼。

　　这不是最为诡异，黎塘的目光很快被四周的密密麻麻的尸体所吸引，那些尸体被这蓝光照亮，无神萎缩的五官诉说着他们生前遭受了多么大不公的对待。

　　那些尸块男女老少都有，共同点是他们都非常瘦，极致的瘦，仿佛骨头上只是披了层皮，那皮比九旬老人的还薄还皱，在蓝光下泛着令人心骇的色泽。

　　黎塘迈步向前，走到血瀑跟前，绕了一圈，发现这个血瀑约莫有一个储物间大小，这里头到底是什么？这蓝光说是箭又显得有些太亮了些？

　　黎塘思索了下，忍住恶心，从旁边拿了个尸体过来，放在血瀑流动的地方，那血瀑很薄，很快，那些血水沿着尸体身躯流走，从头部，脚部滑落。身子左右两侧流下的都是微末血滴。不影响视线。

　　这便给黎塘了一个观看的窗口。

　　他从中望去，发现里头和外面血池之上有些相像，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沉睡着一人。

　　黎塘虽然早有猜测，当看到了事实，身子还是无法动作了。

　　陌上桑。

　　陌上桑面容肃穆，通体被蓝光包裹。

　　而在陌上桑的身子四周，围了放于石阑格里的松软土壤，仿佛插花一般，在那土壤里，插了许多带着蓝色幽光的神箭。

　　黎塘瞬时便把尸体向上一抛，尸体飞往高处，引得血水乱溅，在身下挡出了一片短暂的空隙。黎塘猫了身子，从中跃了进去，他脚没踩好，与高台空了几毫，一脚迈入到血池里，脏污的血水从鞋里头很快渗入。

　　他此刻完全管不了这些，双手贴紧高台，却被高台上的禁制给挡住，身后尸体塌落水池里，高处血液继续坠落。把黎塘封入这处隔绝之地。

　　“上桑！”黎塘试图叫醒沉睡的陌上桑。

　　听到这话，睡倒在地的陌上桑动了一动，缓缓坐起来了身子。

　　无神的目光对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这目光平静至极，仿佛天塌下来都不会有一丝波澜。

　　黎塘心沉到谷底。

　　这不就是没有灵魂的傀儡偶吗？想当初，他为炼木偶四处求索，做的逼真如初，就是眼睛那里，费尽心思，怎么都做不出来。

　　那已经成了心病。

　　这成了心病的眼睛，没过几天，又重新返回到了他的得意之作上。

　　禁制……黎塘闭目，他寻找陌上桑躯体失败后，有段时间恶补禁制之术，还算颇有些纸上经验。

　　他很快发现了禁制的中心，依托在一条柱子上，这柱子就建立在高台旁边，约莫人环抱那么大。

　　由于陌上桑直接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现在才发觉到其的存在。

　　黎塘从血池里跋涉过去，以血蘸手，在柱子上飞扬写了破阵符文。

　　他冷静不下来去研究那个禁制到底是哪一流派哪一属性的。

　　他只能仅凭自己本能，从自己的记忆力里探寻相似，先写为上。

　　写着写着，他泪水又从眼缝里淌出来几滴。

　　他希望让脑子忙碌起来，不要去思考，不要去思索。

　　陌上桑的灵魂，是不是已经被剥除，被做成了神箭。

　　他为了这个噩梦般的事情不去发生，在上个世界，和陌子期斗了五年，在这个世界，和杨公子斗的差点死掉了一次。

　　可今天还是发生了。

　　他的上桑睁开了眼，可没有同他说哪怕一句话。

　　最害怕的事情已经成真，他仍残存一丝侥幸，也许，只要他不去想，就可以不存在。陌上桑安好如初，他只是，只是……只是什么啊。

　　就在黎塘逃避着陌上桑木偶的视线，自己企图破开的禁制的时候。

　　哗啦啦的血瀑流动掩盖住了一人脚步声。

　　一袭白衣杨公子，迈步走了进来。

　　此人手里捏了一个锦囊，走到了血池旁，眸光闪了闪。

　　像在思索些什么。

　　瞬间，他打了个响指，由于功力已经趋于臻境，仅仅这个简单动作，四周铺下的符咒便活动起来，瞬时，明亮的光芒照的这个洞穴内宛如白昼。

　　他前走了几步，剑柄握在手里，轻轻挑在了血瀑中央。

　　仿若抽刀断水，顺时间，血帘从当中分开，留出来一条过道，连血池里的水都向两旁分开了，留出干净的青石地。

　　杨公子环视四周，发现没又不寻常的地方，慢慢走上前去，右手一点，便打开了禁制。

　　他隔空出掌，陌上桑便从睡眠中坐起，仿若被无形的手掐住脖子，身子慢慢升高。

　　而陌上桑被提起的身躯下，头部那里竟多了个乳白色的薄饼。

　　这薄饼轮廓不定，在陌上桑头部被拉起来后，仿佛是由于可以接触到了空气，开始变得鼓起，撑饱了一样，露出朦胧的面团形轮廓来。

　　若黎塘能看的到，必定会认出来，这可不就是那天偶遇的修匠案板上所放的吗？

　　“还没成功吗？”杨公子如此自言自语道。

　　忽而，只听到“咻”的一声，这声音被掩埋在水声和杨公子的话里，几乎微末难寻。

　　最后一把暗器。

　　黎塘从刚刚屏息藏于的血池里跳出，往后避去，躲开了杨公子的锋芒剑气。

　　杨公子闷哼一声，像是被插中了，身子一倾，往石台上倒了几步，坐在那里。

　　“这把暗刃乃是见血封喉刃。若没有解药，你半个时辰内必定死无全尸，告诉我，石板上所睡之人的灵魂在哪里？他怎么了？”

　　黎塘扇子拿于身前，目光冷厉，心下想着，趁他病，要他命。嘴唇无声笔画道：“鲲，救我。”

　　现在就等这条咸鱼来附身，把杨公子的性命断绝在这血池边。

　　但还有一个现实问题，在地下，这条鱼能否照看的到。

　　此些事情暂时不去考虑，最重要，得确认陌上桑此时状况。

　　那把暗刃要是见血封喉刃就好了，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最后一把见血封喉已经在破时用掉了。

　　这仅仅是让人四肢无力的梨花刃。

　　“依然在其身子里。”杨公子道：“我方取了一半灵魂，还未成功。”

　　黎塘猛然一震，他之前读神书《炼魂术》那一册时，上面的确说了有一种方法，可以将灵魂化为实物，用实物加佐其余材料，可以满足多样特殊用途。

　　但这仅仅是延展阅读的材料，书上只写了一小段话，并没有介绍提魂的详细方法。

　　“把他灵魂给我放回去！”黎塘紧紧盯住杨公子，命令道。

　　“我只会取。”杨公子平静道：“不会放。”

　　设身处地，他也不会听从敌方命令。为今之计只能得靠威胁。

　　但在之前，最重要的是把陌上桑身子转移到安全地方。

　　这血池旁边，总感觉随处都会跃出来个不安分因素。

　　既然禁制已经被杨公子弄破，黎塘便慷慨笑纳，从血池中攀进去，跃到台上。

　　他刚才感觉到了亮光，立刻让傀儡躺倒，装作无人来过的样子，但现在为了转移木偶，他又让陌上桑坐起来。

　　随着陌上桑躯体的树直，那个乳白色的灵魂便从头上滑了下去。在台上颤了一颤，上面露出了茫然的五官。

　　那是个柔滑如固体羊奶的团子，团子倾了倾身子，似乎想走两步，无奈他没手没脚，栽倒在了地上，化成了一张乳白薄饼。

　　“嚯，成功了。”杨公子在后面不知悲喜的说道。

　　黎塘听到这令人咬牙的话，一股要把他剥皮扒骨，油泼红闷的心思由心而出。他自言自语道，无论陌上桑救不救的回来，你这人必须被我凌迟剐死。

　　黎塘握紧扇子，满面愤怒的转过身去。心脏处却正好撞上了一个薄如蝉翼的刃尖。

　　银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