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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吃饭 ...
死尸静静躺在雨水织就的水坑中,白衣上满是泥浆。
陌上桑冷静克制,单腿跪地,目光钉死在尸体之上。
雨水从睫毛稍滑落至根部,侵入阴晦的瞳仁。
他一动不动。
苍白的指骨攥紧剑柄,剑尖斜扎入土壤,滔天怒火尽数涌流到手指。剑刃几乎快要没底埋入。
当无数次在梦中上演的景象真的搬上现实幕台。作为期盼许久的观众,不应该惊喜欲狂吗?
他调动脸部僵硬肌肉,试图做出笑的表情。
泪腺却像是断掉了开关,泪珠从眼眶滚落,交汇雨水,断线般的坠落。
死尸的脸颊之上,随之荡开一朵朵透明水花。
我最恨的人死了,我笑就好了,为什么要哭呢?
陌上桑问着自己,却怎么也想不明白。
死尸刚刚咽气,尸斑还未出现。脸颊保持着生前的光滑如玉。正因如此,脖子上细长如蛇的通红掐印才显得愈发刺眼,除此之外,裸露在外的手,脚,静脉上,具是曾被人一一挑开的陈旧创痕。
他胸前的一滩血渍,如厮宣告着他死前的痛苦折磨。
那人唇上却是笑的,他笑起来很好看,也总爱笑。在陌上桑附在他耳侧,一边用最恶毒的词眼辱骂,一边拿匕首一根一根挑开他手筋的时候,也浅浅勾着唇,夏日晚阳般的眸子满是温柔与愧疚,仿若不知,他苦练二十年之久的武功,即将要毁于一旦一样。
陌上桑微微低了头,浑身发抖,唇苍白的仿若纸裁。
“呵,你怎么能死?你凭什么可以死?你这种人都配去死吗?你可真会逃啊,懦夫,混蛋。”
高原上雨水滔天,不知疲倦,打散了尸骨上的血气,陌上桑俯下身,一点点剥开他额前津发,
是不是每个蛇蝎心肠都要配一个欺世的柔软面庞?
陌上桑五指滑落,宛如恋人间的亲昵,慢而旖旎,从额间…鼻侧…唇珠……
他指尖倏忽暴动,锋锐指甲抵在那人脖子上,字如铿锵。
“醒来。”
寂静。
“你听见没?给我醒来!”
不会醒了。
陌上桑无力撒手,闭目,心里绞痛,四周的空气潮湿的令人反胃。
耳尖一动,只听到后头传来尖锐的暴鸣声。
脚底一旋,长剑拿手,眼前是千百把长剑,从身后虚空忽而出现,仿若死神的仲裁之令,当面飞出。
陌上桑眼底滚动着地狱中沸腾的怒火,他肌肉一点点绷紧,手指的骨节勒的泛青。
樱花飞落,长剑无音。
神明之战以癸丑年七月为始端。此战乃是千年来首次 ,强大力量的碰撞影响了神殿的运作,天气系统被破坏,潮湿的雨水占据了一年中的每一个时辰,阴暗交织,不见天日。
终于,在一个平凡而凉爽傍晚,陌上桑顿悟极道,他借助神书《诏岁记》的帮助,刺出了最关键的一剑。
神明之战终告尾声。
新一任的神接过旧神头颅做的冠冕,擦洗佩剑,洁身沐浴,穿好金绣银纹的衣服。
在朔月之时,于泽陇山圣光之中,阔步迈上前往圣殿的无尽阶梯。
登天梯
一番长途跋涉,尽头已至。
天梯的尽头是一个苍白的星球,它全身被洁白的地砖包裹,圣洁而毫无生气。视线不远处,耸直着一座高耸的尖塔,巨日停驻在其背后,沉默的投来凝视,塔身反射在包裹他的辉光中,色彩斑斓。
陌上桑平静的向前走去,剑身斜背,他抱着一具停驻容颜的尸体,一点点走往了塔内。
路线停止在了尖塔的门前,门宛如汉白玉,两侧门扉上分别雕刻了一个人脸。
其一痛苦,其一愉悦。
陌上桑没理会诡异的雕刻,推门。
纹丝不动。
只见得门上的痛苦人头尖锐喊到:“去死吧,腌臜,你不配。”
愉悦人头扬起轻松的笑容:“年轻人。你发誓,规则不死,生命不灭。我就让你进去。”
陌上桑沉默。
痛苦人头呼喝:“我就说他是个混蛋,他不会保护规则,他毫无怜悯,他会让世界变得更糟。不准进去!”
愉悦人头的笑纹从眼角延伸快蔓延到嘴角:“快发誓,说完,规则就为你所有。”
……
陌上桑手掌覆上痛苦人头的脸颊,力破万顷的力量从指尖崩出,他一手握紧头颅,反手取出背上的剑刃,一个手花调转方向,插入门扉正中。
他两手同时使力,在痛苦面具暴烈的辱骂中,一点点撬开了圣殿之门。
———
在望到规则的那一刻,就不会有人怀疑他的真实性。
玉石雕刻的书浮动在大厅正前方。他后面的桌上摆放着一个圆形的,泛着金光的球形。球形的正上方,悬挂着一个静静流淌的沙漏。
规则就是这一切的结合。
规则道:“您好。”
陌上桑礼貌的点了头:“您好,此次前来,在下是有一事相求。”
规则道:“您现在是我的主人,满足您的要求是我的义务,请尽管讲吧。
“我想复活个人。”陌上桑道。
“这,无能为力,复活生命会违逆规则……”规则道。
“……”陌上桑声音沙哑疲惫:“再没办法了吗?”
“是的。”
“如果我非要违背规则。他的后果是什么。”
“轻者丧失神格。重者……化为飞灰,立时湮灭。”
陌上桑舒出口气:“嗯,那就违背。我该怎么做?第一步,撕破书页?第二步,砸坏漏斗……”
规则默然。
些微的声音弱气道。
“其有,,不必如此激进,如你的情况,还有另一个办法的。”
陌上桑低低勾唇,抱起胳膊靠在门上,刘海掩住了他的目光:“愿闻其详。”
——————
“吁”
马蹄声停。
一白袍少年拉住缰绳,手里拿了张油纸画像,眯眼细瞧了番,又抬起头来看这眼前的客栈。
天涯客栈。
要不是下面线人拍着胸脯确保这消息句句属实,他怎么也想不到,目标会在此处。
倒不是这客栈不对,这客栈太正常了,正常到无法想象,那混世魔王竟会在此安分待着。
周笑风翻身下马,缰绳递给后头伙伴,身先士卒,长腿一迈,走向前去。
门口的包子烤在炉上,白烟翻滚,小二手一揭开,甜香味飞涌,身后的几个废物咽唾津的声音都传自己耳/边了。
周笑风白了后面伙伴一眼,一脚蹬开虚掩的门,长剑敲着肩膀,孔雀似的抖擞高了毛。
“黎塘在哪?给我滚出来受死。”
屋里头人们好好吃饭,不明觉厉,有些人顿觉情况不妙,不想凑热闹,往门外走去。
有个脚程快的,刚挨到了门槛,周笑风一脚抬起,那人便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一个桌子上。
直引得桌上茶杯像姑娘跳舞般,摇摇欲坠地转了两圈。
没倒。
茶杯被一个白皙如玉的手稳住,执起,慢慢抿了口。
这种情况,还有人喝的下去茶?
周笑风前走了几步,踹开了那个趴地上哀嚎的人,画卷一抖,定定看了过去。
“你就是黎塘。”
这喝茶的人搁了茶杯,扬起眼来,平心而论,周笑风活了这么多年,没人能比此人更配的上俊美二字。
他仅仅坐在那里,却无端让人联想到芝兰玉树之类的雅词。
好看是好看,但畜牲这种东西,毛再鲜亮,该宰还是得宰。
那人细细咽完了这口茶,慢悠悠道:“你认错人了。”
信天楼的画像,这么有标识度的脸,是拿我当傻子耍吗?
但凡换另外一个人,周笑风必定速战速决,长剑一出,只等头颅坠地。
但黎塘,总归还是得给点特殊照顾。毕竟此人声名在外,一剑也不一定能解决彻底。
“休想骗人,信天楼的画像,再加黑衣,腰间的悬玉,你必定为黎塘。”
“好,你说是那就是罢。”黎塘道。
周笑风清了清嗓子,背出在自己改了多遍,现已滚瓜烂熟的话语:“你个畜牲,一天到晚净搞些什么邪魔歪道。你为一己私欲,杀人剜眼,为害四方。我今日,要代天下人,取你狗命。”
黎塘懒懒散散的睁开眼,温温柔柔的笑道:“你再说一遍。”
他刚才仿佛在打瞌睡,听了这一席话才醒转过来。之前的瘫软的骨头随之活动,发出嘎吱的声音。
周笑风咽下一口唾沫,不由得被这气势弄得心里打鼓,他无端想起来了父亲的拦阻。
周觅波曾说过,笑风,你现今武艺高强,只要不惹这几个人,江湖上任你历练,闯荡些名声出来也好。
他列了几个名字,中就有黎塘。
周笑风初生牛犊,又奶又凶,当时不乐意听这话了,道:“那些都是老头子了,待我长上几年,必定让他们滚回坟墓里去。”
周觅波摇了摇头:“想那黎塘,也比你大不了几年。你再大也别去惹他。”
周笑风一想起来周觅波的话便来气,这黎塘的坏名声江湖上烂的彻彻底底,杀亲叛师,屠人剥皮,什么坏事没做过?
可那些江湖正派,没一个厉害的来抓他,还说别惹他,难道就任由这贼子横行霸道,为祸武林。
呵,也许之前是这样,今天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横了心出去,继续把背好的话语再重复了一遍。
可能由于已经熟悉了一次,这第二遍说来慷慨激昂,再加言之有理,四周的同伴个个欢呼鼓掌着捧起场来。
“好听,骂的好听。我也觉得那黎塘是个畜牲。”黎塘也很捧场,笑容满面道。
周笑风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来,这人会如此回答,难道他真不是黎塘吗?
他话里带了几分迟疑:“你不就是黎塘吗?”
黎塘点点头道:“我就是。”这人奇怪的紧,随之反问道:“我是黎塘,我就不能觉得黎塘是个畜牲吗?”
??
“自然,,自然是可以的。”周笑风摸不着头脑。
“是叫周笑风,对吧?”黎塘慢吞吞点头,坐下来道:“嗯,熟悉。有你爹的气度。杀我不急,我答应你,绝不跑,就在这里坐着,我们先聊聊天。”
“你觉得我打的过你吗?”黎塘拉笑风坐在自己身边,闲闲夹了一筷子豆芽吃了,他毫无防备,浑身上下俱是漏洞。
周笑风迟疑的坐下来,背后乌山派的唐洁儿唤他:“笑风,别坐下来!”
“怕这厮做甚?那妖怪傀儡又没在他身边。”周笑风毫无畏惧,转头回道。
一提到妖怪傀儡这四字。眼前那些同伴脸上都浮现了恐惧的神色,有几个已经在四周张望了。
的确,这黎塘大魔头,可谓是杀人不眨眼,但最令人害怕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随侍他身边的一个傀儡。
大家皆传说这个傀儡生前是个武功高手,是被黎塘陷害致死,黎塘用他那妖术,把这个武功高手,浑身包了铁浆,放在火炉里烧了三天三夜,又放到极寒洞窟里冻了三天三夜,最终锻造而成的。
可周笑风能挑这个时候撂场,本就是确保了这个傀儡不在其身边。
“我觉得你打不过我。”周笑风后头站了一帮子人,他又是武林盟主的独生子,被捧惯了,说起话来有恃无恐。
蓦了他对那个未知的傀儡有些恐惧,又补充了一句:“只要你不拿你那个赖皮的的傀儡。”
“嗤。”黎塘笑出声:“有道理。”
“有什么可笑的!”周笑风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他本就是个急躁性子,毫不想等,慷慨道:“来,决一死战吧。”
“你确确实实要杀我?”黎塘确认了下。
“不杀你杀谁?!”周笑风拔出剑刃:“今天你必然不能活着出了这个地方。”
谁也没见过黎塘出手。
据说见得人都死了。
可周笑风才不这样觉得,从这人走路习惯,浑身气场,能感觉出来 ,这人即使有武功也是个半吊子。
就这样的人,自家门派里一拉一大把。作为武林盟主最骄傲的独生子,别说一个,十个一起上都能被他打的满地找牙。
真是可笑。也许这人召唤出他的傀儡,说不定还有一线生。但就他一个人在此,不是白白送死这是什么。
“你的眼睛,非常好看。”黎塘蓦然道:“挺像我一个故人。”
周笑风摸摸自己眼睛,他眼睛的确经常被人夸好看。
杏仁眼,卧蚕饱满,眼角微微上扬,显得有精神,目光又澄澈又坚定。
可他说这个又做什么?夸我?求我放他一马?难不成想分开我注意,用那个妖怪傀儡来偷袭。
周笑风谨慎的四处观察了下,却发现毫无傀儡迹象。他为求万无一失,便朝同伴道:“看好这里,别让那个妖怪过来。这人狗命由我亲手取得。”
黎塘好整以暇的等他吩咐完事情,站起身,方才把粘在周笑风眼睛上的目光移开。
“这让我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呢。”这黎塘温温一笑,从怀里拿出一把玉骨扇。
他向前几步,微微欠身,把扇子摇了一摇,恭恭敬敬道:“请。”
“啊———”
天涯客栈传出了一个女孩尖绝的惨叫,回转绕梁,经久不散,只听的客栈旁的住户们,以为来了甚么鬼怪之类,纷纷阖窗闭门。
方才客栈的热闹已经全无迹象,冷冷清清,只剩下残破的桌椅。客栈老板已经不知道去哪里逃难了。
地上空留一摊血迹。
黎塘从小就守规矩。他用白如腻玉的手指掏出口袋里银两,放到了柜台之上。
吃饭结账,天经地义。
谁知不小心掏出来了一新鲜的眼珠。黎塘皱了皱眉,把眼珠塞回口袋。
叹了口气。
只是可怜了一个翩翩少年郎。
五天后。灵岳派掌门下达告于全天下的通缉令。五千两黄金,悬赏杀人狂魔黎塘此人的项上人头。
若领赏人不想要钱,那周觅波,也同时是灵岳派掌门人,便由他进入自己的宝库,随意拿取,想要什么都可以。
黎塘从客栈桌上取了那个告示,隔了斗笠黑纱,认认真真读了一遍。
身旁有人也拿了这告示,正在坐一堆互相议论。
“这黎塘是谁?他怎么会招惹上了周觅波。”
“你也太孤陋寡闻了吧,前些年,江湖上那些断手,断脚,没眼,没皮的尸体,全都是他做的。他一个人啊,再带个傀儡,作乱江湖多少年,那是一个腥风血雨。”
“不仅这个,老夫再给你说啊,就连云昼,云大侠,也被他做成了傀儡,大杀四方。”
“可我听的说法是云昼大侠是被他扒皮去骨,熬汤喝了。”
“诶,听起来还真像他会做出来的事,有可能有可能。”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你们都不知道。这黎塘呀,他杀普通江湖人也都算了,他竟然拿他的扇子柄,把武林盟主他儿子的眼睛,也给挖出来了。”
“……真有此事?”
“呵呵,没有的话,那武林盟主为何现在才发告示。那武林盟主他儿子,身边一堆同伴,可都看呆了。”
“他们也被挖了吗?!”
“这倒没有,也不知道那个魔头那天怎么了……也可能是他没腾出功夫罢……。”
黎塘越听越觉得无趣,拉了身侧黑斗笠的人,道:“太无聊了,回家罢。”
世人皆传那个傀儡里头,是个浑身黏铁的怪物,的确,那怪物被包的严严实实。杀人时候只露出一个没有眼珠的眼眶子,无怪乎人们怎么恐惧怎么想。
黎塘轻轻褪下斗笠人的衣物,里面是白腻细致的肌肤纹理。摸上去手感宛如绸缎。
这斗笠人虽然看起来逼真若真人,但黎塘总归知道,这人还不是他所爱之人。
他之前一直觉得,约莫是少了个逼真的眼睛。
玉石打的太假,真人的眼睛安上去又有些呆滞。
可现在想来,约莫是缺少一个灵魂。
一个一模一样的灵魂。
经过和基友的认真商讨,还是认认真真坚持把一本写完吧~
坚持不下去的孩子,是没法写出好作品哒!奥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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