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校都认为我们是死对头》弹冠按剑

25、寺庙

　　“……亲你妹啊！”
　　走下摩天轮，游鸣抬手就给了起哄的黎书衍后脑勺一巴掌。
　　“鸣哥，我没有妹妹只有一个表弟，没想到鸣哥你口味这么重。”
　　戏精上身，黎书衍装模作样地捂着脑袋还不忘继续犯个贱。

　　“鸣哥野哥，你们刚刚到底在里头干嘛呢？”
　　“是啊……我还以为自己在考场上还没睡醒，还在做梦呢。”
　　“你当你盗梦空间啊？不过鸣哥野哥你俩呃……咋整的那么像咱们学校每次课间在楼梯间里搂搂抱抱的腻歪小情侣呢？”
　　“反正咱现在都二十一世纪了，love is love，不搞那些什么歧视不歧视的。”
　　“尊重祝福。”

　　“都给老子滚蛋！当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游鸣义正严辞，耳朵却红了。
　　“他恐高，刚刚坐摩天轮犯病了，我就给了他一个兄弟间爱的抱抱，这很难理解吗？不要用你们龌龊的思想来玷污我们纯洁的社会主义兄弟情。”
　　“……你们刚刚搞什么飞机，也不提前问问清楚，恐高还把他搞上摩天轮，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鸣哥，我们就开个玩笑而已，至于反应这么大么？你平常跟咱开玩笑尺度也不小哇。”
　　没想到游鸣的反应这么剧烈，黎书衍有些诧异。
　　“人命关天……这能一样吗？”游鸣皱眉，耳尖还有未完全消散的红晕。
　　大家都了解游鸣仗义的性格，没人会往其他方向瞎想，只当游鸣是关心同学担心出事。

　　弄出这么一场意外，虽然有惊无险，众人也不敢再继续胡闹，坐在长椅上又吹了会风，确定迟野确实没事后便出了游乐园，道别各回各家。

　　到家冲完澡，迟野正用毛巾擦头发，手机发出震动，他单手从桌上拿起手机，面部识别解锁。
　　【社会主义接班人】拍了拍你
　　【社会主义接班人：你应该到家了吧，确定没事了吧？】

　　【三分星野：没事】
　　【社会主义接班人：我今天原本只是想让你放松下，没想到会出这种事情……实在抱歉，我替黎书衍他们给你道个歉】
　　【三分星野：没事】

　　【社会主义接班人：小希这周状况怎么样？
　　【三分星野：她状态不错，白细胞计数升上5，一周前输的血小板和升板针也起效了，上了80，达到手术指标了，还说想再见你】
　　【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愧是我家妹子，心里果然惦记着我这个哥哥】
　　游鸣喜滋滋，发了个乐呵的表情，迟野没有回话。

　　【社会主义接班人：哈哈……开个玩笑，我可不敢越庖代俎。】
　　【社会主义接班人：转院的事情我已经帮你联系好了，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办完手续就可以转过去了，具体事项……你现在有事不，要不然我打视频和你说？】
　　【三分星野：好】

　　视频电话被接通，少年那张冷冽凌厉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看着迟野顺着乌黑发梢滴到锁骨上的水珠，游鸣好奇。
　　“你刚洗澡了？”
　　“嗯。”
　　迟野眼底还蒙着层刚刚洗澡留下的水雾。
　　“说正事。”

　　“哦对。”
　　游鸣拿出一张拟好的合同，对着摄像头展示给他看。
　　“侯医生的专家号已经排到小希的了，他的助理今天也把盖好章的合同跟其他注意事项寄给我了。我刚刚帮你大概看了下应该没什么问题，我拍个照发给你，你看下有没有什么觉得不妥当需要改的地方。”
　　迟野：“好。”

　　“喏……我给你发过去了，你现在看下，可以的话我给对方回复，你明天找个时间月约个地点，我们录视频把这个合同签了再给人家寄回去。”
　　“谢谢。”
　　“谢什么谢啊？我都说了小希是你妹妹也是我干妹妹，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游鸣满不在乎。

　　迟野：“你加了多少钱？”
　　“什么？”
　　“我上官网咨询过了，侯医生的预约已经排到明年下半年了，你加了多少钱能够让小希这么快就排上号。”迟野直截了当。
　　“呃……哈哈哈，没多少没多少，合上诊疗费也就花了我的一点点压岁钱而已——小钱。”
　　“你怎么没再穿那双绝版球鞋了。”迟野一语道穿。

　　游鸣及时行乐，存下的零花钱不多，所以这次他把好几双球鞋二手出了出去才攒够所有费用。
　　“……我穿腻了想换个新穿搭不行吗？你管这么宽做什么。”
　　游鸣打了个哈哈以此掩饰心虚，迟野依旧隔着屏幕注视着他。
　　“哎呀……你就别问了，这点钱对我来说真不是什么大钱，就算翻四五倍我也照样一下子就拿得出。”
　　游鸣身体往靠背上一仰，摆出一副阔少气派，“……反正钱这种死东西存在那里不用也是闲着，现在央行降息，银行年利率越来越低了，还不如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盯着游鸣心虚的神色看了片刻，迟野最终还是收回目光。
　　“谢谢。”
　　“无论如何谢谢你，这些钱我今后会想办法还给你的，你别删我的联系方式，可能等小希转院后我就不去学校了。”

　　游鸣疑惑。
　　“你不去学校了……什么意思？”
　　“我打算休学。”
　　“休学——！？”
　　“为什么？你不打算参加今年的高考了？”
　　游鸣瞠目结舌，视频那头的迟野却神色淡然。
　　“小希转院去北京之后就没有人能够照顾她了，我需要跟去照顾她。”
　　“……不行，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也没用，这事与你无关。”

　　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游鸣轻咳一声，放缓了声音。
　　“咳……我刚刚的意思是，如果小希知道你这么做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同意的。”
　　迟野淡然，“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她的病情重要，包括我自己。”
　　“……”
　　明明自己该讨厌这个眼高于顶的讨人厌的家伙，可为什么听到这番话他反而会舍不得，摩天轮上的心情又是什么……吊桥效应么。
　　游鸣忽而不知道该怎么说，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却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哎呀。”
　　正苦思冥想的游鸣忽而。
　　“……你傻啊，为什么一定非要咱们去北京而不让侯医生出差来咱们江城呢？而且这样还可以和我们江城的医生会诊，我们江城的医疗硬件又不差，顶头的几家三甲医院在全国也是能排得上号的啊。”
　　“人家凭什么大老远过来就为了一个病人？”
　　“诶，这你就不懂了。”游鸣双手抱臂，凑近镜头故作讳莫，“——开飞刀听说过不？”
　　见迟野微微皱眉，游鸣后仰抵着椅背悠悠。
　　“简单来说呢，就是顶级医师外出去其他省份会诊。只要钱给得够多，这世界上绝大部分事都不是事，有钱能使鬼推磨。”
　　“而且，我觉得吧，就因为小希要转院，所以你才更要参加今年的高考。如果你顺利考上清华北大，那不是刚好今后都能留在北京照顾她了嘛。”
　　明明是多么正大光明的话，游鸣却无端有些心虚。

　　见视频那头的少年依旧沉默，游鸣皱眉。
　　“你这人咋这么别扭？就当我助人为乐做慈善积阴德不就行了。”
　　“行，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游鸣摊手。
　　“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下就再去想办法联系侯医生去。”
　　就在游鸣打算挂断电话时，迟野蹙眉开口，“你到底为什么要帮我？”
　　游鸣第一次在那张目中无人的脸上看到了困惑跟不解。
　　“都说了爷好心，做善事积阴德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你这点小钱算个啥啊？我爹一只理查德米勒百达翡丽的都大几千w。”游鸣大大咧咧，“我初中过生日的时候偷偷当了只最便宜的请全年级同学去新疆玩，当时可把我爹气够呛。”
　　“你是不知道，我爸为了立慈善企业家儒商的身份，每年不知道拿多少钱去做慈善炒作，你就当我也是同一类货色呗。”

　　被迟野隔着屏幕审视打量着，游鸣有些不自在，如摩天轮上拥抱时般的心慌攀上心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变成了机械擂动的液泵。
　　“……你这么盯着我看干什么。”
　　迟野移开凑近打量的视线，“在想你不会有什么图谋。”

　　“什么？”游鸣翻了个白眼，“你穷得叮当响我难不成还能谋财害命？”
　　“不谋财。”
　　游鸣更不解了。
　　“那我还能图什么。”
　　“图色。”
　　“……”

　　“……你给我去死！”
　　面对对方一本正经的调戏，游鸣登时羞红了脸，欲盖弥彰地大喊——他眼前浮现出对方的脸。
　　看他这幅模样，对面的少年轻声笑了。
　　“谢谢。”
　　游鸣深吸一口气，反手用手背遮住脸颊上残存的红晕。

　　“……你刚刚不是替小希道过谢了吗。”
　　“不为小希，为刚刚摩天轮。”迟野顿了顿，“还有你转我的红包。”
　　“你借我的钱我全都记下来了，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你。”
　　听见对方又提起刚刚摩天轮上的事情，游鸣好不容易消下去的脸红又有野火吹又生的趋势。
　　“没、没事……”
　　不敢直视镜头对面人的灼灼目光，游鸣眼神躲闪，“……举手之劳，小爷我就是这么乐于助人。”

　　迟野：“明天见。”
　　“嗯……明天见。”
　　“……”
　　视频被挂断后，游鸣仍保持着握手机的姿势，他低头朝下看，出现在黑色屏幕上的是张纠结到极点的脸。

　　翌日，游鸣按照迟野发来的地点，坐地铁来到寺庙。
　　2号线人满为患，游鸣好不容易挤出地铁站，迟野已经站在寺庙门口的黄墙下。

　　“呼……你怎么签合同要挑这么远的地儿，这离你家也不近啊，还是说看不出来你这位大学霸居然也还是个唯心主义者？”游鸣走上前，对刚刚一路上的肩摩毂击还心有余悸。
　　“我来给小希祈福。”
　　迟野单手插兜。
　　“她明天要做手术，切除肿瘤和淋巴，我国庆收假后后面再补两天的假也已经向李老师请好了。”
　　“……”
　　听到迟野的回答，刚刚原本还想继续抱怨几句的游鸣瞬间闭嘴，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像是想要安慰几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合同在我包里，那等会我们出来再说吧……我先去扫码买门票。”
　　花二十块钱块钱买了两张门票，二人一同进入寺庙。
　　迟野在主殿的每一位神像前都诚心叩了三拜，之后走到药师殿的药师佛面前长叩了十分钟，直到身后响起催促声他才支着发麻的小腿从地上站起来。

　　“喏。”
　　游鸣从怀中拿出刚刚趁着迟野叩拜时买的祈福带，他买了两根，把其中一根连同黑笔一道递给迟野。
　　“你写吧，等会我们一块绑上去。”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游鸣没忘补了句。
　　“你看也没关系。”
　　迟野提笔，抬手便在那条红丝带上写下了“祝妹妹迟晨希战胜病魔早日康复”几个漂亮的大字。

　　“……那你别看我的。”
　　游鸣说着转过身，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他对这些乱离怪神的东西一向不感冒，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迟迟没有动笔。
　　身侧传来少年的轻声一笑，夹杂着和对方气质相衬的檀香。
　　“谁稀罕。”
　　“……”
　　游鸣出乎意料地没有争辩，只是写好了祈福条避开对方偷偷把它挂到树上。

　　迟野提前系完红丝带又回到木凳上坐着，庙里有和尚主持正在敲木鱼诵经，钟声夹杂着梵音，黄钟大吕。
　　“你不去拜拜？”
　　见游鸣终于也写完祈福条挂完回来，迟野侧头，目光望向姻缘殿。
　　“我听说这里求桃花很灵。”
　　“小爷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潘安，哪里需要去拜这个？”
　　游鸣嗤之以鼻。
　　“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我们路过财神殿的时候外头人山人海，这里比起来倒显得清静……这年头还真是姻缘庙我看都不看，财神殿前我长跪不起。”
　　“你这所有的菩萨和弥勒都拜了个遍，这下咱可以回去了吧？”
　　看迟野摇摇头，游鸣惊诧。
　　“……还有？”

　　“呼……累死人了，求神拜佛就求神拜佛，怎么还带爬山的？”
　　山路崎岖怪石嶙峋，爬到半山腰游鸣已经开始用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心诚则灵，宝塔在山顶上，你不想上去的话也可以现在下去。”
　　“你这话说的……我这都爬到半山腰了，怎么回去啊？不都说了在寺庙里不能走回头路吗？你这是想咒我下半年诸事不顺啊。”
　　迟野睨他，“你刚刚不是还说自己是唯物主义战神。”
　　“哈……呼，不是你说的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可不想功亏一篑。”

　　看见游鸣跟在后头气喘吁吁，迟野微微放慢脚步。
　　“看来你平常该再多锻炼锻炼。”
　　“你——！”
　　游鸣生气刚要辩驳，下一秒，他的手被走在前面的少年握住。
　　“……！”
　　骨节分明的手指牢而有力地握住自己，少年停下脚步，站在上一阶石阶上逆光回头看他。
　　“快走吧。”

　　“……”
　　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可游鸣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不争气地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