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上有只百灵鸟》回来暮色茫

10、烟草与香水

　　陆宇晨过生日的那天是正月初八，天气还挺冷。那天佟桠的钢琴老师有事找他，于是佟桠中午就带着点东西给老师拜了个晚年，然后在老师家就钢琴曲的演奏细节调整讨论了一下午。佟桠开学后不久就要去一个全国比赛的地区初赛选拔了，虽然是过节，他也并没有懈怠，就连年三十的时候还练了两个小时的琴。佟桠最近状态不错，期末考试成绩虽然有一点退步，但是佟烁夫妇还是满意的，至少他们儿子的心理问题看似不再那么令人担心了。

　　从老师家出来已经五点半了，陆宇晨那边六点半正式开始，佟桠穿着银灰色大羽绒服走在有点飘雪的街道上，依旧带着个棒球帽，只不过是橙色的，扎眼得很。佟桠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我靠，我还得回家取东西呢，这不得晚了？”佟桠站在路边打车，这大过节的，每个出租车都基本是载客的状态，佟桠没办法，只好在冷风中等着碰运气。

　　终于遇上了个空车，佟桠疯狂招手，急忙上了车，“叔，稍微快点啊，我着急。”“好嘞。”有一瞬间佟桠都在思考，这叔没超速吧？亏了这司机大叔的风驰电掣，佟桠比以往快了十分钟到家，还正好错过了晚高峰。“谢谢叔，您车技真牛！”佟桠飞快地下车往家跑，到了家顾不上穿拖鞋，踩着袜子就跑上了楼进卧室拿东西，动作一气呵成。“还好是一个小区的，要不然我都累死在路上了。”佟桠边跑边自言自语。

　　佟桠到了陆宇晨家门口，正好六点半。他顾不上喘口气就拍门。

　　“怎么才来啊！”刘峪其给他开的门。佟桠跑得脸都红了，气喘吁吁，“准点到了就得了，废话真多。”佟桠非常自然地去鞋柜里拿拖鞋，来的次数多了，杨荞甚至专门给佟桠准备了拖鞋。“赶紧的，就差你了！”刘峪其又降低了嗓音，“嘿嘿，跟你说，嫂子今天也来了！”

　　嗡的一声在佟桠脑袋里炸开，甚至手中的盒子都掉在了地上。“你激动个啥啊？又不是你老婆来了。”刘峪其帮佟桠捡起盒子，拍了拍“Gucci 啊，挺下本儿啊，这整得我都没面儿了。”佟桠几乎听不到刘峪其的嘲讽了，接过盒子呆呆地向厅里走去。

　　果然，那个当时在星爸爸遇到的女生坐在陆宇晨的一旁，还有几个佟桠眼熟的陆宇晨的同学也在。杨荞和陆衡说怕孩子们玩不开，帮他们准备好东西就走了。

　　见佟桠过来了，陆宇晨先开了口“桠桠怎么来这么晚？”“有点事。”佟桠尽量保持着平时的语气。“坐吧，又不是一次两次来了。”刘峪其嘻嘻哈哈地把佟桠拉到他身边的座位，佟桠跟眼熟的几个男生都打了招呼，然后目光落到了全桌唯一的女生身上，转头看向陆宇晨并且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晨哥，这是嫂子？”顿时，在场男生都笑开了，但除了佟桠和陆宇晨。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亲弟啊，啥都能说！眼光准的啊！”“没毛病，就是陆哥家嫂子！”男生们起哄，那个女生低着头，脸都红了。

　　“桠桠你别瞎说，就是好朋友而已。”陆宇晨被佟桠突然的一句话弄得有点难以招架。好朋友？佟桠把厚重的羽绒服脱下搭在一旁，只穿着墨蓝色的连帽卫衣，棒球帽也没摘就把卫衣帽子扣了上去。“没事儿，哥，这儿也没外人，是嫂子就承认呗。”男生们又笑成了一团，佟桠看到那女生的脸越来越红，佟桠偏执地认为，这俩人肯定是在一起了。

　　佟桠突然理解了为什么很多人在心烦的时候会想要根烟。刘峪其偷偷抽烟，因为他觉得酷而且有点瘾，佟桠也会抽，是之前和刘峪其一起偷过老刘的烟试过，但是佟桠没成瘾，也不怎么感兴趣。现在佟桠面对此情此景，疯狂的想吸入一阵尼古丁，但不知道尼古丁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佟桠暗暗吸了一口气，把手边的盒子跟陆宇晨晃了一下就扔到一旁的桌子上，“晨哥，这是你的生日礼物。”一个男生说“呦，Gucci 呢，真是好弟弟啊。”陆宇晨已经感受到佟桠今天情绪的不对劲了，其实他没有邀请这个女生，只不过是女生跟别人打听了他家然后带着礼物过来了，他也不好赶人走就只能让她留下了。

　　女生终于开了口，“我叫周美澄，是陆宇晨的... 朋友。”佟桠看了一眼，“嗯，澄姐。”佟桠心想:可真是好朋友。

　　“来来来，咱们吃东西吧！我饿死了！”刘峪其感受到了气氛不太好，作为暖场小王子，他先张罗起来。饭桌上大家嘻嘻哈哈，刘峪其跟佟桠认识多少年了，偷偷戳了一下佟桠“怎么了？发啥脾气呢？”“没事儿，带烟没？”佟桠哑着嗓子问。“你这破锣嗓子，别抽了吧？”“让你给你就给，废屁话。”刘峪其把藏着的一包黄鹤楼连着打火机塞给了佟桠，“崽子抽啥风呢。”佟桠起身，去了二楼说去上洗手间。

　　上了二楼，佟桠直接把洗手间的门锁好，排风打开把烟点上了。佟桠猛地吸了一口，差点把自己呛到，他连着抽了三根，把烟头顺着马桶冲走了，又开了凉水洗脸。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佟桠轻蔑地一笑，“佟桠你真特么傻比。”佟桠感觉自己对陆宇晨的占有欲似乎比自己想象中强，他真的无法在面对陆宇晨和别的女生在一块的时候还保持着泰然自若的样子，但是他又哪来的立场让陆宇晨别去和女孩们接触呢？

　　“他特么骗我干屁啊！”佟桠发狠地骂了一句。佟桠现在只想骂脏话，想骂陆宇晨但是更多地是想骂自己。“干嘛啊，像个傻逼一样，佟桠你这是在干嘛啊... ”说着说着，佟桠感觉自己鼻尖一酸，眼睛变得湿润。佟桠觉得自己还需要一根烟，于是又掏出裤兜里的烟盒，感觉手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佟桠抽完这支烟的时候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在厕所里太久了，就看了眼手机。果然刘峪其和陆宇晨都发了消息，佟桠没想回陆宇晨，就匆匆给刘峪其回一句“楼上抽烟呢，甭管。”然后就把手机丢进了口袋里。佟桠把烟头冲走，又接了几捧凉水疯狂地拍在脸上和眼睛上，觉得不能让人发现他哭过。

　　佟桠甚至从柜里拿出了陆宇晨的香水想盖一下身上的烟味。蔚蓝，那是陆宇晨身上的味道。佟桠突然觉得自己喷上这个仿佛在自虐，这个香水的味道几乎就代表着陆宇晨这个人。

　　“靠。”佟桠低声骂了句，但是没办法，都已经喷上了，佟桠认命般地开了洗手间的门。

　　一开门，佟桠就看到陆宇晨站在门口，给佟桠吓了一跳，“你怎么上来了？”“我来拿一下东西，”陆宇晨顿了一下“你在上面呆挺久了。”佟桠还没接话，陆宇晨又说“怎么突然抽烟了？”佟桠先是一慌然后下意识否认“没抽。”陆宇晨把手机举到佟桠面前，俩人的聊天界面停在了佟桠发的一句“楼上抽烟呢，甭管。”“靠，真特么点儿背。”佟桠都想自己抽自己一嘴巴子，瞎了似的还回错人了。

　　佟桠清了一下嗓子，“排风开了，阿姨不会知道的。”“我是问你为什么要抽烟？”陆宇晨死死盯着佟桠，佟桠被他看得既心慌又有些烦躁，“抽烟有什么原因？想抽就抽了，别管那么多成吗？”“我是你哥，你以前不会抽的。”“又不是亲哥！”这句话佟桠近乎是用吼着的语气说出来的，吼出来的时候，佟桠也被自己吓到了，刘峪其在楼梯口喊了句“吵吵啥呢啊？”陆宇晨咽了口唾沫，“没吵吵，你们先玩着。”刘峪其哦了一声就又和别人玩起来了。“晨哥，今天你生日，不该跟你吵，是我犯浑了。”佟桠声音依旧沙哑着。“我不会跟你生气，没事儿。别抽烟了好吗？”佟桠只是静静地看着陆宇晨，吸了一口气“下去吧，都等着呢。”然后转身下了楼。

　　佟桠甚至没等刘峪其，大概九点半就走了，说得回去练琴。

　　那天从始至终佟桠竟然连句生日快乐也没和陆宇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