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卉》池鱼遇屿

33、Thirty-three

　　转眼就到了周末，中午按惯例和长辈们中规中矩的吃完饭，聆听完千篇一律教诲和期许，周寻芳就开始全心全意的准备她的生日会。

　　“哥！哥你轻点！那是琉璃的！你可别给我摔了！”周寻芳追在自家哥哥身后，不放心的唠叨着。
　　“哎哟我亲爱的妹妹你可消停会吧，”周寻爵有点受不了了，他敢打赌，如果没有她在自己身后叨叨，自己绝对可以走得更稳，“你哥我搬东西你还不放心吗？稳的很，你快去旁边坐着吧。”

　　“小爵呀，那个琉璃摆件确实挺贵的嘛。”周母笑着接话。
　　“妈，你可惯着她吧。”周寻爵甚是无奈，自家老爹果然是会躲清闲，中午一吃完饭就借口回连队了，还说什么晚饭之前肯定回来，这不摆明了是想逃避劳动。

　　“谁让我小呢。”周寻芳得意的挑眉。
　　“可不小咯，”周寻爵把琉璃摆件安稳的放到指定位置，转过头笑着看着妹妹，“今天凌晨四点一过，就是二十五岁的大姑娘了。”

　　“女孩子可不兴说年龄的哦，每个小姑娘家家都一直十八岁的呀。”周母嗔怪道。
　　“就是。”周寻芳连忙附和。

　　“嘚，我是一人难敌二口，”周寻爵果断认输，“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等你的朋友上门了，不过别怪我多嘴啊小妹，你搞的这么隆重，知道的是你过生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求婚呢。”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的哦。”周母瞪了周寻爵一眼，随后转向周寻芳，母女两个神秘的相视一笑，把某位战士笑的一头雾水。

　　“叮咚～”
　　“让我看看今年谁是第一个！”门铃一响，周寻芳就兴奋的从沙发上弹起来，跑过去拉开门，随后又猛地把门关上。

　　苏清婉的嘴角刚扬起来，就狠狠的吃了一记闭门羹，气的当场从包里掏出钥匙，二话不说的把门打开了。

　　“小芳芳！你竟敢甩我的门！”苏清婉把手里的礼物往地上一放，就扑过去挠寿星的痒，“我好歹也是个明星，能不能给我点面子！”
　　“每年都是你第一个来！一点新意都没有。而且你都有钥匙，非要敲门！”周寻芳毫不客气的反击。

　　穆落落进门，轻巧的绕过两位打闹的幼稚园小朋友，向坐在沙发上的周母打招呼：“伯母好，大哥好。”
　　“好好好，快来坐。”周母亲切的拍拍身边的位置，“小爵，快去倒水，我跟你讲哦，你周伯伯出去有点事哦，一会就回来了呀，他说有什么事情要跟你讲的，神秘的嘞，都不跟我讲的。”

　　于是，阮蘅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苏清婉和周寻芳你追我赶，而穆落落则在沙发上和周母聊的热火朝天。

　　“蘅姐救我！”周寻芳一个健步窜到阮蘅身后，用可怜而无辜的店主挡着来势汹汹的大明星。
　　“你们又在闹什么。”阮蘅被晃得眼晕，满心祈祷着能有个人来解救一下自己。

　　“她摔我门！差点撞扁了我小巧高挺的鼻子！”苏清婉见这下是彻底打不到了，气呼呼的说。
　　“小婉呀，疯累了吧？快过来喝水，”周母及时出声，拯救阮老板于水火，“这位是谁呀？小芳也不介绍一下，一点礼貌都没有的哦。”

　　“这…”周寻芳刚开口，敲门声又响起，门口站着大歌星和一位陌生的男子。

　　“嗨～生日快乐，寻芳。”楚清韵笑着打招呼，“未经允许，私自带了位家属，不介意吧？”
　　“怎么会！快请进。”周寻芳惊喜的侧过身，请两人进门。

　　“妈，介绍一下，这都是我的朋友，这位是阮蘅，我跟你提过的香薰店店主，这位是楚清韵，当红歌星哦，这位是…”周寻芳介绍到男子的时候卡了一下，好在他自己很快接话。
　　“伯母您好，我是楚清韵的未婚夫，吴平。”

　　“真好的呀，看着你们年轻人，我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呀。”周母喜笑颜开。
　　“伯母本来就很年轻嘛。”苏清婉黏到周母身边去撒娇。

　　如卉怎么还没来，周寻芳看了一眼表，心里有些后悔，就应该让哥哥一个人布置家里，自己亲自去接她过来的！

　　·

　　正走在路上的沈如卉冷不丁的打了个喷嚏，迷茫的眨眨眼后意识到，应该是自家小女朋友想自己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沈记者？”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沈如卉不由得驻足回眸，对方是一位中年男人，挺的笔直的脊背和一丝不苟的着装，无不昭示他是一名军人。

　　行走在军区大院，遇上军人很正常，但是遇到一位认识自己的军人，多少的还是有些出乎预料。

　　“我是，”沈如卉礼貌的点点头，随后反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周寻芳的父亲。”
　　沈如卉本能的僵了一下，好在这些年也是见过大场面，很快缓和过来，微笑着回应：“周伯父好。”

　　周父饶有兴趣的打量了她一圈，笑着摆摆手：“不用紧张，走吧，正好顺路，我们一起聊聊。”
　　“好。”沈如卉顺从的点点头，心里却难得的有些慌张，这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就遇上了公公，这谁顶得住！

　　“平时工作怎么样，累吗？小芳没给你添麻烦吧？”周父随口问道。
　　“还好，偶尔会忙一段时间，平时大多还是自己写稿子。”沈如卉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寻芳很聪明，各项工作都非常出色，是以实习生第一的成绩转正的，前两天李社还点名表扬她呢。”

　　“那是你这个师父带的好。”周父肯定的说。
　　沈如卉羞赧的一笑：“还是伯父家庭教育好。”

　　周父笑了两声，没再继续，转而换了个话题：“她大学一毕业，说什么都要去报社，一开始我和她妈妈都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她是为了你去的。”
　　沈如卉愣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周父却继续说了下去。

　　“我和她妈妈也不是什么思想封闭的人，既然你们已经在一起了，也不会棒打鸳鸯，只是，我想叮嘱你几句。”
　　“您说。”

　　“小芳年纪比你小，有些事情上可能要委屈你多照顾着她点，而且，你们在一起，肯定要比平常的情侣面临更多的困难，我希望你们能够坚持下去，该帮的，我和她妈妈都会尽力，但未来的路怎么走，终归还是要靠你们自己。”
　　“我明白，谢谢伯父。”沈如卉心里暖暖的，果然只有这样明事理的父母，才能培养出周寻芳这种懂事且耀眼的孩子。
　　“你是个好孩子。”周父点着头，给这段简短的谈话做了个总结。

　　“爸！如卉！”早早等在路口的周寻芳一眼就看到了他二人的身影，开心的跑过来一把抱住沈如卉，“怎么才来啊？”
　　“快到的时候，怜茗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去拿给你的礼物，所以耽搁了一会。”沈如卉笑着说。

　　“大家都来了，就等你了。”周寻芳很自然的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挽着她的胳膊往家走，“我跟你说，清韵姐把对象也带来了，长的好高！一身书生气，不愧是大学教授…”

　　惨遭女儿无视的周父尴尬的咳了一声，把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跟在她们身后，当年那个在军区大院边路边跑五公里的小女孩，终归还是长大了。

　　“这就是如卉吧？哎呦，真是人如其名的呀。”一进门，沈如卉就听到一个上海口音，寻声望去，一位满面慈祥的妇女坐在沙发正中，眉目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韵。
　　“伯母好。”有了之前偶遇周父的经验，沈如卉很快就意识到这位的身份，立马微笑着打招呼。

　　“来了家里就不要客气了的嘛，就当自己家就好了嘛，”周母笑眯眯的说，对这个女媳打心眼里喜欢，“老周呀，你怎么才回来的吗，快点去做饭呀，家里客人都等好久了呀。”

　　“好，做饭。”堂堂副司令在老婆手里瞬间沦为炊事员，一脸无奈的走进厨房，“老婆子来帮忙，人家一群年轻人聚会，说说年轻人的话题，你凑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哎哟！你这是嫌我了看了的嘛？行的呀，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人哦，过分的嘞要上天的嘛！”周母故作生气的抱怨。

　　“我来帮您。”沈如卉说着就要起身，却被周母一把按住。
　　“你们玩你们的，我和她爸爸、她哥哥三个人就够了的呀。”
　　沈如卉还准备说点什么，班怜茗的视频电话在这个时候切了进来，周母急忙示意她去接电话，随后快步去了厨房。

　　“寻芳，生日快乐，托学姐带的礼物收到了吗？”
　　“收到了，”周寻芳手里拿着本写作指南哭笑不得，“怜茗姐，你这礼物就跟给高中孩子送五三一样，多损啊。”
　　“我觉得很合适，早知道我也准备这个。”苏清婉插话道，屋里顿时笑成一团。

　　“打电话呢，一个是为了祝寻芳生日快乐，另一个方面是想告诉你们，我脱单了。”班怜茗故作神秘的眨眨眼。

　　“脱单了！”
　　“外国人吗？”
　　“怎么这么快？”
　　“开玩笑的吗？今天好像不是四月一号。”
　　她这句话一出，镜头前瞬间挤了好几个脑袋，拿着手机的沈如卉都被挤到一边去了。

　　“没开玩笑，来，我的心肝宝贝，过来和熟人打个招呼。”班怜茗朝着镜头外招招手，在芬兰午后的暖阳里，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镜头。

　　国内的众人集体沉默了一会，而后爆发出巨大的惊呼：
　　“真的是大小姐！”
　　“我磕的cp从be转he了！这反转有点太快！”
　　“她消失那天我就怀疑她去找你了，我猜对了！”
　　“原来她轰轰烈烈的闹这些幺蛾子是为了你！”
　　“恭喜啊，怜茗。”沈如卉终于插上了一句话。

　　“谢谢大家的祝福，因为我个人的冲动行为，浪费了公共资源，很抱歉。”端木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但很明显的多了几分欢快。

　　“我们但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苦了那群蹲点的狗仔队。”楚清韵笑着说。
　　“活该，让他们吃吃亏长长教训。”常年被狗仔骚扰，不胜其烦的苏清婉很是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你看到了她的勇敢，对吗？”阮蘅忽然轻轻的问了一句。
　　“是啊，”班怜茗笑了起来，抬手搂住端木葭的肩膀，“阮老板的业绩达成了。”

　　众人一头雾水，阮蘅轻笑一声点点头：“那还真是谢谢了。”
　　“不客气～”

　　“话说，怜茗姐，你们什么时候回国啊？”周寻芳问道。
　　“嗯…”班怜茗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端木葭，后者也正笑意盈盈的回望着她，“短时间应该不会有回去的计划了，在这里度蜜月也说不定。”
　　“可能过段时间会去别的国家。”端木葭补充道。

　　“真好，”苏清婉捧着脸感慨，而后突然回头看着穆落落，“哈尼～找个时间，我们再去度蜜月吧～”
　　“你这一年一度的，还能算度蜜月吗？”周寻芳吐槽道。
　　“啊…原来我蜜月一年一度啊…”苏清婉若有所思的眨眨眼。
　　“是啊，你可有点数吧。”

　　“哈尼！我决定了，咱以后一个季度去度一次蜜月吧！”
　　“苏清婉你要点脸！”

　　眼看着心理年龄追不上实际年龄的两位又闹成一团，沈如卉和穆落落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往旁边躲了躲。
　　问：女朋友太闹腾了怎么办？
　　答：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先不聊了，”班怜茗抬头往镜头外看了一眼，“我要陪我家大小姐去面试，要准备出门了，最后再祝小寻芳生日快乐哦，写作指导只是开个玩笑，正儿八经的礼物还在走空运，估计过两天就到了，爱你们～拜拜～”
　　“拜拜～”沈如卉欣慰的笑笑，主动挂断了电话。

　　“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玩，让周伯父自己做饭是不是不太好。”楚清韵摸着下巴，在心里估算着这么多人需要准备多少饭。

　　“都建议某人去饭店摆一桌，某人非不乐意，非要在家里，啧啧啧，抠的要命。”苏清婉故意打趣。
　　“我都说了在家里更温馨！很有氛围！不是因为心疼钱！在家吃更贵的好吗！”周寻芳反驳。
　　“哦～”苏清婉故意拉长了调子，意味深长的眨眨眼。

　　气氛？沈如卉有点迷糊，她看着屋里的人明里暗里的传递眼神，隐约意识到，她们是不是有事瞒着自己？

　　“那我们一起去打打下手吧。”楚清韵的提议得到了认可，一群人呼啦啦的涌向厨房，反而把周母吓了一跳。
　　幸亏厨房够大，也不至于太拥挤。

　　阮蘅故意落在后面，看着他们嬉笑打闹，成双成对，莫名的有了几分落寞感，她转头看向窗外的万家灯火，她帮其他人都找到了归宿，那她自己呢？
　　阮蘅做了个深呼吸，脑海中忽然闪过金秣珠的笑容，她现在在做什么呢？窝在被窝里算这一天的营业额吗？
　　阮蘅低低的笑了一声，缓步走进了厨房。

　　·

　　“祝小芳芳生日快乐！干杯！”
　　“干杯！”

　　“好久没吃到这么正宗的上海本帮菜了，伯母手艺好赞！”楚清韵感慨道。
　　“喜欢就常来家里嘛，小卉觉得怎么样呀？”周母一脸期待的看着沈如卉。
　　“唔，”某记者急忙把嘴里的饭咽下去，认真点头，“好吃。”
　　“你喜欢就好的呀，来，尝尝这个，这个好吃的呀。”

　　苏清婉在一边看着周母热切的给沈如卉夹菜，随后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总裁，小声说：“都准备好了吧？”
　　“放心，”穆落落边给她夹菜边回应，“先吃饭。”
　　一旁的楚清韵也递过来一个了然的眼神，周寻芳挑挑眉，一切都还在计划中进行！

　　一顿饭过后，周母表示，就喜欢看年轻人打打闹闹，家里以后要多办这样的聚会。
　　一旁的周父听的牙根子生疼，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将会从偶尔性炊事员变成经常性炊事员？不行，一定要告诫小芳，年轻人还是多出去聚会比较好！

　　吃完饭，沈如卉想要帮忙收拾残局，却屡屡被抢活，想收盘子，阮蘅手比她快，想擦桌子，周寻爵拿着抹布擦的虎虎生风，就连厨房里洗碗池边也被苏穆妇妇和楚清韵夫妇占了个满满当当。
　　她目光转了一圈，似乎只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周父周母身边，还有空位置了。

　　“如卉。”周寻芳在背后唤她。
　　沈如卉应声回头，那人正倚在门边朝她招手，于是她走了过去。
　　“我想给你看样东西，跟我来。”周寻芳神秘的眨眨眼，拉着沈如卉往屋里走。

　　这是她的卧室，沈如卉心说，屋子很宽敞，窗户很大采光应该会很好，就是有点空，没太有什么东西，家教使然，整体上都透露着一股军人作风。

　　周寻芳把她安排在书桌边坐下，然后从书架上抽出一个厚本递给她，自己倚在书桌沿上看她。
　　“这是什么？”沈如卉好奇的问。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沈如卉无奈的笑了笑，这小家伙还学会卖关子了，依言翻开，发现这竟然是一本画册，画的内容大多离不开一位女子，或行于花中，或立于树下，或坐而抚琴，或娴静读书;所视角度也大多是背影或是侧影，但从身影可辨是同一人，直到最后一张，画中人终于以正脸入画：

　　那大概是一场极为盛大的宫廷宴会，女子穿着华美的礼服跪坐在席上，正微笑着侧头看着坐在她身边的人，似乎是在欢愉的聊些什么。

　　最令沈如卉意想不到的是，画中的女子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我从十二岁开始，时不时的就会梦到这位女子，”周寻芳缓缓开口，带着几分笑意，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分外柔和，“一开始没怎么在意，渐渐的次数多了，竟也形成了习惯，于是我开始学习画画，把每一个印象深刻的场景留下来。时间一长，这位素未谋面的姐姐，就这样从我的梦里走进了我的心里。”

　　“渐渐的，我发现梦里的这位姐姐能勾起我的情绪变化，那个时候我暗暗发誓，我一定要找到她，找到我的梦中情人，”周寻芳一边说，一边缓缓弯下腰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沈如卉的眼睛，“我爱你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长的多。”

　　沈如卉抬起手，轻轻抚上面前这人的侧脸，那些曾经模糊的梦境，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梦里的人，是比现在年幼些的周寻芳。

　　“我也梦到过你。”沈如卉笑了起来。“这大概就是天定的缘分吧，我的小情人。”

　　“所以…”周寻芳的话音刚落，屋里的灯忽然灭了。

　　突如其来的光线变化，让沈如卉短暂的失去了视野，她感觉到周寻芳似乎站直了身子，同时也有其他人进来了。

　　“所以，你愿意让你的小情人，变成你一生的伴侣吗？”

　　随着她含笑发问，灯光再次亮起。
　　沈如卉看到，周寻芳抱着一捧玫瑰，花的中央有一个心形小红盒，里面躺着一枚钻戒。
　　她怔在原地，一时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答应她！答应她！”
　　苏清婉带头开始起哄。

　　周寻芳笑着看着她，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一如旧时光中拿数不清的日夜。

　　“我愿意，”沈如卉接过花束，眼眶中蓄着激动的泪水：

　　“我愿意成为你伴侣，直到我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