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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作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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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图书馆溜达了一圈,用临时校园卡借了几本专业书,又在学校地下超市简单吃了点关东煮。
在超市兼职的男生好像对她很熟,见她心情不好,就开始找话题聊。
“你是计算机学院的是吗?我经常看到你往9号楼走,我是控制学院研二的,在7号楼,跟你是对面。但你昨天好像没去9号楼,也没见你来超市。是有什么事儿吗?”
陶尔看了他一眼。在看到男生厚而密的斜刘海时,几乎瞬间确定,从半个月前开始,每天晚上从9号楼出来,一路尾随她到女生宿舍楼的身影,是来自于谁。
她作苦恼哀伤状:“是啊,最近遇到一个变态,每天晚上都跟踪我。我本来就胆小,这几天晚上都怕得睡不着。”
男生立刻掏出手机、打开微信二维码,嗓音里有掩盖不住的欣喜:“那你加我个微信吧,你以后下晚自习就告诉我一声,我送你回宿舍。我比你高两届,也算你师兄,所以你千万别不好意思麻烦我。”
“要不,先别想着送我了。”
“那……先干什么?”
她垂眸低笑,捏着两根竹签,当着他的面把福袋撕扯开,任由里面的鱼籽火腿洒进汤里,让整份关东煮变得毫无食欲:“先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张脸,配不配做我师兄吧?”
真是什么猫猫狗狗,都想来做她的师兄了。
她把关东煮和盒子都扔进垃圾桶,拎起书包挂在肩上,斜睨了那男生一眼:“上个跟踪我的,被公司开除,现在在鸭圈浮沉呢。但你就很被动,你这模样,在富婆圈可不吃香。”
“……”
从地超出来,掉头去操场溜达了一圈。
暮色渐浓,夏夜的风开始轻轻吹动。她走上看台,在高处观赏了会儿足球队颠球,梅花桩社团练剑,几对情侣你追我赶。
有女生也爬上来,小意地打招呼,夸她发色好漂亮,在夜里也闪着细腻柔和的微光,然后问她头发从哪里染的。
她打开手机,找到金茂中心那家店指给她,还把托尼的名字告诉她。
女生也搜到了这家店,看了眼人均价格就懵了:“3……3000?”
说完耳根骤红,立刻尴尬地道了句“打扰了”,一溜烟儿跑下看台,消失在跑步人群中。陶尔刚从书包里掏出来的黑金会员5折卡,没来得及送出去。
好像没什么联系。
但她却因此想起多年前,后半夜的湿闷的街道,男生盯着她满书包的现金,表情既惊又怔,随后僵硬地收回目光,看向阴暗老旧的街景。
慢悠悠地走回宿舍,已经是晚上七点半。
再磨蹭会儿,就可以睡觉了。
周师姐欢天喜地地祝贺她拿到接收信,她也尽力表现出雀跃的模样,说改天请师姐吃饭。
师姐问她在哪个工作室,座位在哪边。她流畅地对答,甚至能主动提及,就是103,你本科同学萧时光的里边。
师姐更开心了,说那很好哎,你萧师兄人非常好,经常帮同学的忙,你有事可以放心地找他。
“我也没什么要麻烦萧师兄的,”陶尔搓着发烫的耳廓,笑了笑,“开学后,我还是要回裴也念大四。未来一年在景大的时间不多。”
她这样给周师姐交代着,也借此机会劝说自己。
周师姐面色失落:“啊,你走了这个宿舍就又只剩我一个了。”
安慰了师姐一阵,陶尔便去卫生间洗漱。入睡前吞了一片退烧药,觉得不顶用,索性又吞了一片。
爬上床。
漫无目的地望了会儿羽毛灯,不多久药效发挥,没与回忆里的人纠缠太深便被药力催着,睡着了。
梦中天旋地转,光怪陆离。世界坍塌,水泥板兜头砸下,压迫感如凶猛海水,倒灌进她惴惴不安的心房。萧时光适时出现,绝色容颜落于她瞳仁中央,他嘴中振振有词,想救她于水火之间——
“跑——”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在这里等你,陶白。”
但我改名六年,早就不叫陶白了。
六年啊,两千多个日夜,你没有一次想起我,也没有一次打听过我。
所以你不知道,我改了名。
所以,你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才可以这么的吊儿郎当,毫无正形。
*
没想到两片退烧药的效果这么大,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中间似乎被周师姐摇醒了两次,勉强吃了几口粥,但她印象不是很深了。
彻底清醒时,已经是6号晚上的10点。
懒,不想下床,索性躺着,尽量不去回想昨天的忙碌和今天的空虚,安静等下一波困意袭来。
没多会儿手机却响了,还冒出一连串的微信提示音,吵得她脑瓜子嗡嗡作响。
是薛速速发的消息,十来个激动欢快的小狗表情包中间穿插了一句人话,说她在景大北门的鲜榨果汁店看到一个熟人。
准备直接忽略,谁料那边又发来一张照片。
夜晚的果汁店,透明的玻璃墙,隐于墨色中的今日特价黑板牌,以及挺拔茂盛、枝叶芜杂的梧桐树。
若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那可能是临近打烊已经没多少人的店里,还站着一个颀长瘦白的男生。他手指微弯,浅浅触碰收银台前电子菜单上,模糊成一团的桃子色。
男生穿着宽松的棕绿裤子,深灰衬衣,打扮得稀松平常,却在雪白面色衬托下,显得格外干净。
等等……
这一身好像在哪里见过。
陶尔立刻掀起眼皮,认真看了会儿。
便这样猝不及防地想起来,昨天那人,就是这身打扮。
【陶尔!快帮我认认,这是不是我萧时光学长?】
陶尔懵了会儿,揉了揉发烫的太阳穴,望着天花板沉默半晌,颤抖着手指回复【谁是萧时光?】
薛速速【啊?我的初恋对象萧时光啊!你之前不是在长沛见过,给我做过家教,你还问过我他叫啥名儿,还问过他电话号码……】
陶尔【没印象了。】
薛速速【记性不好的小笨蛋。那算啦。等他结完账出来后,我跟过去问问他吧。】
陶尔【你怎么还在景行?没跟你们团回沪上?】
薛速速【我想见见薛宴哥,但是在他公司等了好几天也没见到他。你说薛宴哥他是不是躲着不想见我?】
这还用问吗?
成为家人这7年,他有想见你的时候吗?
陶尔深呼吸几次,整理情绪,回复【他可能最近比较忙。我有点累,睡了。】
薛速速【啊啊啊!那个男生他不见了!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我都还没问他呢!】
薛速速【好吧,睡吧。你们都忙,就我一个人闲,哼╭(╯^╰)╮】
过了3秒。
【陶尔,陶尔,你先别睡。】
【你什么时候回裴也?爸爸妈妈都很想你。】
【陶尔……我想改回我妈的姓‘易’。就像你跟你妈姓‘陶’一样。你说好不好?】
陶尔差点忍不住送她一句“神经病”。
可转念想到她的动机,想到她这么多年求啥啥不得的遭遇,就还是生出了一些对智商不高的弱者的同情,于是耐着性子回复:
【醒醒,你就是改姓贰,也还是薛宴法律上的堂妹,你没办法跟他结婚。】
何况他完全不喜欢你啊。
【那就不结婚。反正我公司也不让我结。】
【那我就做薛宴哥的隐婚小娇妻,嘻嘻。】
【我和薛宴哥没血缘关系,我们是可以在一起并生孩子的。】
这个症状怎么说呢。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脑缺失。
陶尔面无表情地打下一行字【回家多吃点好的吧。】毕竟你这病很绝,确实没治了。
薛速速【经纪人不让吃好的,吃多了会胖呢。】
陶尔望着宿舍天花板,陷入短暂的自我反省。已经数不清楚,这么多年为了这破事儿,薛宴骂了薛速速多少回,她劝了薛速速多少回。
但说再多都不管用。
薛速速这种手机被海豹拍到水里还能摸着海豹的手说“豹豹好可爱”,高考考出139分几乎没学上还能嘿嘿傻笑说“终于不用学习了”“从今天开始我要去闯荡娱乐圈”的无脑乐观主义先驱,乐观界自成一派的大师,总是能在被骂/被劝三天后,重振旗鼓,从头再来。
搞得陶尔都很想怂恿她,赶紧放弃那不赚钱还要自己贴钱的女团事业,去给破产老板们上大师课,专讲逆境中如何保持心态。
薛速速又发来几句话表达自己对薛晏的思念。但陶尔已经反省结束,不打算劝了。
关了机,重新入睡。
可不知怎么回事,缘分竟然毫无预兆地上岗,变着法地跟她作对。
某个人的名字跟野火烧不尽的草一样,带着惊人的生命力在宿舍这方小天地蓬勃生长——是周师姐在小声接电话:
“哎?萧时光?……哦哦……哦哦好,我马上下来。”
“……”
陶尔用凉被蒙住脑袋:好烦。今晚他妈的怎么回事,为什么能从各种渠道,看到、听到这个倒霉催的名字?
十来分钟后。
周师姐从楼下回来,踮起脚看了看上铺的她。
发现她翻来覆去还没睡着,就掀开她的夏凉被,举起手中的鲜榨桃子汁和蛋糕小盒子,欣喜道:“小师妹!你萧师兄送你的!”
陶尔滚过身来,惊讶又绝望地看着师姐手里的东西。
“萧时光说他昨天认错了人,好像惹你不高兴了,今天都没去工作室,所以特意跟你道歉,”周师姐由衷地替她开心,“你昨天下午那瓶桃汁打碎了,这瓶正好补上。是同款哎。你跟他说过你爱喝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