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尔》吴漾

22、真弯

　　次日8:30的组会，陶尔顶着一双黑眼圈，提前十五分钟爬到严教授办公室。发现办公室除了大师兄外，就稀稀落落坐了几个新人，便明白这是严教授给新生开的小组会。

　　另外两个准研一的学生名叫胡泊、邹于遥，他们都分在了102的工作室，之前也没见过，陶尔就先跟他俩打了招呼，加了微信。

　　邹于遥看着憨厚但很会来事儿，见陶尔还站着立马从导师办公桌附近提了椅子过来，放在了他自己身边，且跟他的椅子紧紧挨着。

　　陶尔微笑着婉拒了：“我程序有点问题，还得问问萧师兄。”说完走到桌子另一头、萧时光旁边的空位坐下。

　　萧时光全程沉默，眼皮都没抬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跟两位同学打过招呼了。

　　陶尔歪过脑袋看了看，这才发现他状态不怎么好：目光空洞，面色虚白，精神萎靡，半死不活——要不是知道他昨晚加班工作，她可能会觉得，这人不知节制、彻夜不眠地进行了整宿的床上竞技运动。

　　大概是打量的目光太明显，思考的模样太入神，以至于萧时光在半睡不醒的状态下都觉察到了她的注视，侧过脸来凉飕飕地问了句：“我脸上有东西？”

　　他声音有点哑，还带了浓重的鼻音，再加上鲜明的困意，就非常像陶尔听过的，B站剪辑大神做的耽美同人音频，还是事后的那种。

　　陶尔迟疑着点点头，目光往下移了半寸：“你鼻毛有点长，得剪剪了。”

　　男生卡了两秒后，摸了摸鼻子。想来也不好意思抠鼻孔，于是又把手放下来。

　　陶尔唇角抽了抽，但并没有乐多久，就发觉了些许不对劲：今天凌晨，她和他应该是差不多时间睡的，但也没像他似的萎成一条。

　　眼皮骤然一跳。

　　蓦地想到昨天深夜，刘森雨用似醋非醋还颇具占有欲、不像是传话倒像是示威的吊诡腔调给她发的微信语音，心情逐渐复杂。

　　搓了搓耳朵缓解内心的震荡，视线定格在萧时光那张虚白又娇弱的脸上，大脑平白一抽，问道：“你昨夜和森雨师兄……怪辛苦的吧？”

　　光这一句也就算了，她听到自己压低声音又补了句：“我那么晚加他微信，是不是打扰到他……打扰到你们俩了？”

　　萧时光愣了愣，眼皮下的墨色因皱起的肌肉攒聚成团：“你什么意思？”

　　陶尔左右环顾，确认桌子另一头的俩人都在准备汇报内容后，琢磨了会儿措辞，小声说：“你有没有看过那种《被下铺兄弟盯上后我被宠成了小公主》的故事？”

　　见男生双眼迷茫，她不得不把话变得直白些：“听周师姐说，你们宿舍也是两人间，你和森雨师兄本科时候关系就很好，经常搂搂抱抱的，所以有人传过你俩的绯闻，所以你俩是不是真的……”

　　天可作证，她说到此处真的想过打住话题的。

　　身旁的男生却幽幽挑眉，牵引她继续说下去：“真什么？”

　　于是，她的嘴话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不受控制且极其迅速地蹦出来句：“真弯了。”

　　说完，眼睛也不甘落后，视线横行霸道，拖着拽着她的眼皮——落在萧时光岔开的两条长腿中间。

　　萧时光稍怔后，提起嘴角。

　　整个人也自低迷气息中脱胎换骨，笑得纵意又张狂。原本沉闷的空气，在明媚的晨光、聒噪的蝉鸣和他焕发的容光中，变得热烈起来。

　　陶尔收回视线，望向他这莫名其妙却也灼灼动人的笑容。

　　萧时光也看着她，以流里流气还带着找茬意味的语气说：“怎么，只许你看到乔唯一脸红，不许我和刘森雨传点儿绯闻啊。”

　　陶尔还是有点慌：“确定是绯闻吗？”

　　他歪着脑袋哂笑：“你还希望是真的？”

　　陶尔笑了笑，没答话，却暂时放了心：是绯闻就行。

　　是绯闻的话，那未来好像还有一些渺茫的可能。

　　但她也很快止住对未来的想象，重新把两个人安放进恭敬客气的师兄妹这一定位上。

　　严教授路上堵车，迟到了二十五分钟才来办公室。

　　让学生等待的愧疚在，所以今天的严教授在听取大家进展的时候没有往日那般凶残，让胡泊加大文献阅读量充实文献综述，让邹于遥引入线程实现同步处理，对陶尔写得磕磕巴巴的通讯协议也没有过多批评，只是让她简化命令。

　　然后，全程无言地听完萧时光《XXX生产单元图纸库搭建与调用》的汇报后，给了个简短的点评：“这么设计也可以，他们也没要求云存储，那你提醒XXX公司那边注意一下生产单元的工控机存储容量。行，就这样吧，把它发过去，顺便催一下尾款。”

　　另外两个研一学生怔住了，方才还刷刷做笔记的手都僵在半空。

　　陶尔终于明白上次汇报进度时，严教授感叹“学生智商的参差”缘起何处。

　　确实是智商的参差：在他们卖力地写导师布置的作业的时候，萧时光直接上手，短短几日，就帮导师收尾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项目。

　　真有他的。

　　点评完作业后的严教授直截了当地进入组会下个议题：“说说你们想做的课题方向吧，今天就定下来，接下来好给你们分配课题任务。”

　　胡、邹两个师兄都有读博的意向，且应该早有商量，所以选了同个方向下的两个分支，一个数据库，一个知识工程——这是课题组已经深耕了十来年的老牌方向，积累了海量的科研资源和社会资源，他们能站在前辈的肩膀上进行课题研究，减少弯路不说，还容易出成果。

　　轮到萧时光，他仗着自己在导师面前表现良好，就放心大胆地吊着教授：“我想再考虑考虑，等会儿告诉您。”

　　说完，眼风轻飘飘地落在陶尔脸上。

　　陶尔差点忘了，他明确说过要避开她的选题，所以必须得等她先讲。

　　为了和她分道扬镳，这男的也算是煞费苦心。

　　尽管有点不满，但陶尔还是决定成全他，免得研究生三年他因为课题的事儿过得不舒心，于是跟严教授说：“教授，我选大师兄做的方向，计算机视觉。”

　　严教授对她选择相对新的课题略感惊讶，但想到她也没有读博的意向，就还是点头尊重了她的意愿：“让你大师兄带带你，应该能少走不少弯路。”

　　不远处的林鸿回过头来，笑得温煦又亲切：“欢迎小师妹加入，我确实需要一个帮手。”

　　陶尔还没来及说谢谢，就见方才还挺散漫的萧时光，适时开口：“教授，我也想选这个课题。”

　　陶尔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匪夷所思地扭头看他。

　　韧而直的发丝被她这略猛的动作带动，抽到男生雪色的脸颊上，惹他浅浅蹙眉，好像是被抽得有点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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