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喝一口可乐》苏薄九

1、楔子

　　《偷喝一口可乐》文/苏薄九
　　2021.10.01
　　晋江文学城首发

　　早晨八点，是打工人最痛苦的时间，刚铺好的柏油路上，有浅浅的车轮印。

　　有人垮着公文包，手里一杯豆浆，嘴里咬着油条，拼命狂奔到公司打卡。也有人通宵了一晚上，顶着熊猫般的黑眼圈刚下班，而习思乐正属于后者。

　　“这个叫习思乐的记者是谁？负责编辑又是谁？看看这写的什么稿子！”一声中年男人狂躁的怒吼惊了树上睡眼惺忪的鸟儿。

　　卞然抬了抬眼镜，点开群里的链接，好像是自己负责的板块，连忙站起来赔脸笑：“主任，这新闻是我审核的，习思乐也是我带的，刚来的实习记者，昨天通宵写稿，刚回去有什么问题您问我，我负责。”

　　田方从她桌子上随手抽出几张A4纸甩她脸上，气的脖子暴青筋：“你负责？别说你，我饭碗都快没了。”

　　卞然脸上被纸划出了一道血丝，却依旧低头不敢说话。

　　田方看她半天也吐不出一个字，甩手转身留下一句话：“赶紧给我叫回来，就算人在月球也立刻马上滚回来。”

　　习思乐接到电话时她正在公司楼下等车公交车，于是就眼看着车从自己面前开走，叹了口气，转身回公司。

　　新闻社里气氛压抑，习思乐进来时所有人都用一种她要赴死前的惋惜眼神，还夹杂着几个幸灾乐祸。

　　习思乐有想过写这新闻会引起上流社会不小轰动，却没想到自家主任会先跑来兴师问罪。

　　她到田方办公室，门是开的，里面的景象像是被什么不明物体扫荡过一样。

　　卞然蹲在地上帮忙捡散落的文件，习思乐看到她脸上的伤痕皱了皱眉，才没好气地看着背对着她的男人喊了句：“主任。”

　　田方把电脑屏幕转过来对着她：“你看看你写的，现在全网都认定影后安鸣玉出轨，孩子不是她老公的，你倒好写什么影后出轨事件反转，网络舆论不应如此。”

　　热搜上的“爆”字让他火大，电话机也响个不停，到最后不耐烦直接拔了线，指着罪魁祸首：“你这是明目张胆把国内几亿网友都骂进去了。”

　　习思乐蹲着帮卞然一起捡，听到这话就想站起来反驳：“我写的是事实，我……”

　　卞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摇摇头，她知道田主任的性子，你越狡辩他骂的越狠。

　　果不其然，田方直接站起来俯视他们：“你还敢狡辩，是不是忘了你只是一个在校大三学生，你知道安鸣玉老公谁吗？是我们新闻社最大的合作伙伴之一，你能不能抓住热点写，照片都清清楚楚拍出来安鸣玉幽会男子，还能作假？咋滴，是安鸣玉站在你面前亲口说这孩子是他的，还是她看你傻，给了你一大笔钱写个新闻洗白？”

　　习思乐忍无可忍抱起一打文件“砰！”的一声摔在田方办公桌上，那气势跟审犯人没什么两样。

　　田方被吓的一激灵直接坐下：“你…你干嘛！”

　　习思乐扯扯嘴：“尿急，肾不好。”

　　“……”

　　习思乐一边甩着波浪卷的长发离开，用力踩着高跟鞋一步一响像是要踩死谁。

　　田方指着她的背影骂：“你，你，卞然你看她像什么样子，还有我这个主任吗？”

　　习思乐出了公司直接把工作牌脱了打算扔垃圾桶，想想又不解气扔地上踩了两脚：“什么垃圾新闻社，一口一个资本家，我他妈又不是娱记要什么热点，老娘不干了！”

　　十二月的寒风，一位身穿短款面包服和牛仔裤的女人在路边发狂确实还是有些吓人，只可惜习思乐现在无法思考只有一股怒火冲上头。

　　下一秒，一双男士皮鞋映入眼帘，小心翼翼问了句：“请问是习记者？”

　　习思乐听这声音淡定了不少，缩了缩脖子，抬眸看了他一眼，西装革履，不过这姿势似乎是有钱人家的秘书。

　　她立马联想到今天的事，当着那人的面把工作牌丢进垃圾桶，拍拍手：“上一秒是。”

　　“……”

　　那人愣了一会，然后笑笑：“我是安鸣玉的助理。”

　　安鸣玉因为这段时间的网暴，不敢出门，保姆车也只敢停在巷子里。

　　习思乐拉开车门的时候就看到曾经娱乐圈影后，拿过白玉兰金奖的人，如今穿着黑色大衣，面带黑色口罩帽子，眼神不如从前那般灵动一时之间认不出来。

　　习思乐瞅着她的肚子也有五个月，连忙上车把车门拉上，掩盖了寒风：“您好。”

　　安鸣玉摘掉口罩，点点头莞尔一笑：“习记者。”

　　习思乐抿了抿唇大概也猜到她找自己什么事，无非就想让她再发一则新闻：“我…刚打算辞职了。”

　　安鸣玉也没想到，整个媒体圈子里唯一一个帮她澄清的人打算辞职了。

　　她无奈摇头看着习思乐被冷风冻的红彤彤的鼻子，瞳孔闪着光，想起自己以前的模样：“算了，一切由命，可怜我这肚子里的孩子了。”

　　习思乐看着她的肚子思虑良久：“冒昧问一下，您和丈夫离婚出国后，那小孩…”

　　安鸣玉轻轻抚摸着，好像还能感觉到肚子里的宝宝在踢她，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自然是自己带着，不管再苦再难，毕竟世界上没有一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

　　习思乐听这句话有些出神：“是吗？”

　　*

　　习思乐和安鸣玉在车里聊到了中午，把那件事原原本本的过程和证据告诉了她。安鸣玉本想请吃饭，被习思乐婉拒，她也确实意识到自己现在身上压的舆论不太适合。

　　习思乐从巷子里出来就看到一个高挑的男人穿着长款大衣在公司门口等人，她瞅着有些眼熟，大喊一声：“邱子烨！”

　　那男人转过身，笑容好似冬天一抹阳光，敞亮又温暖，邱子烨小跑到习思乐身边，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下，想给习思乐带上：“冷吗？”

　　习思乐退后一步摇摇头，带上了自己羽绒服的帽子，冲他笑笑：“谢谢。”

　　邱子烨的手停在空中，笑容渐淡，另一只手从背后伸出：“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习思乐饿了一早上，看他手中的东西两眼放光，恨不得扑上去：“烤红薯！我好久没见到了，你在哪里买的。”

　　邱子烨帮她剥开：“学校旁边的巷子，记得你喜欢吃就给你买来了。”

　　习思乐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邱子烨笑看着习思乐吃完，坐公交车的时候发现她没精打采问了句：“今天出去跑外勤不顺？”

　　习思乐看着窗外抿了抿唇：“我又不想干了。”

　　邱子烨毫不犹豫：“那就换。”

　　习思乐转头看着他：“你不问我为什么？”

　　邱子烨笑笑：“这家新闻社你坚持了一个月挺久了。”

　　习思乐：“……”

　　她和宿舍几个关系不是很好，住校两年就把学分全部修掉了，现在和学校申请提前出来出来实习，不过每次她找的传媒公司不是为了吸引眼球不择手段捏造事实，就是看她是个在校生拿她当免费劳动力。

　　习思乐不是个会把委屈憋在心里的性子，有仇当场就报，以至于三个月内被辞退亦或者自己辞职的公司没有五所也有三所。

　　邱子烨知道习思乐心情不好就带她在市区附近到处逛了逛，直到傍晚才送她回家。

　　玩乐一整天的习思乐终于从安鸣玉口中那种压抑的心走出来，也想明白了：“记者的笔就是三千毛瑟枪，如果不能抵挡资本，确保新闻的真实性而去污蔑一个无辜的人遭遇网暴，那这样的人就不配冠上记者的头衔。”

　　“中国现在的舆论社会你觉得有救吗？”邱子烨点点头，手插进口袋里，看着习思乐身后富丽堂皇的建筑是自己一辈子都达到不了的高度。

　　习思乐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好说，现在上网都越来越低龄化没有自主思考能力，听风就是雨。”

　　邱子烨轻笑一声，鼓起勇气抱住了她，抚摸着她的头，认真的说：“所以，习记者，任重而道远。”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从他们身后驶过，后座的一位男子身穿西装，衬衫扣子开了两颗有些慵懒，脸上写着疲惫，无意间抬头看向车窗，瞥见拥抱的男女下意识喊了句：“刘叔，停一下。”

　　“怎么了，小少爷？”刘叔一个急刹车让男子身体因为惯性微微前倾，使那白色衣服的女子面容看得更清楚了些。

　　男人目光凝聚，手指握紧又松开，眼神从容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个错觉，声音沉稳：“走吧。”

　　邱子烨发现习思乐没反应，有些尴尬的收回手，看到她望着一辆黑色的车出神，而那车开往的正是隔壁住宅。

　　邱子烨手在习思乐眼前挥了挥手：“嘿。”

　　习思乐晃过神来才发现两人离得很近，后退一步：“抱歉。”

　　住在这个小区的人非富即贵，邱子烨觉得那车的主人不一般：“那车怎么了？”

　　习思乐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碎发：“没事，看错了，你刚才说啥？”

　　邱子烨挠挠头，想了半天该说什么：“我一个同学的哥哥帮别人经营一家新闻社叫意尔传媒。”

　　习思乐觉得这名字耳熟：“意尔？怎么听着像出版社的名字。”

　　“不是，主要涉及金融经济行业。”

　　习思乐对这抱的希望也不是很大：“行，那一会你把微信推给我。”

　　“听说他们的幕后老板近期有回来，管挺严的，进去可能性不大。”

　　习思乐倒是不在意回了句：“没事。”人脸识别了一下进家门。

　　自见到那车后窗反射的男人影子，她就一直心不在焉。习瀚海和习思远还在公司加班，诺大的别墅家里只有她一人，习思乐给自己倒了热水暖暖身子。

　　刚才那车牌是贺家的车没错，贺家经过当年的事已经不复往日那般辉煌，这一代年轻男人除了进监狱两个，就只剩一人。

　　贺家小少爷，贺谨舟。在青春时代扰乱她的思绪，承载所有懵懂和遗憾的人，想起这个名字，习思乐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冒着雾气的玻璃杯，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