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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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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声一响,夏煊就抓着书包往教室后跑。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一双白皙的手攥着后衣领给抓了住,凭借着强大的惯性,夏煊的后背生狠的撞上身后人的胸膛。两人同时听到肩呷骨和肋骨在肉包裹下的扭搓声。
“靠,你有病啊拽我!”
“我不拽你你不就跑了。”
“我跑不跑关你什么事!”
“咱班我就认识你一个,我不得跟着你嘛~”说着,谭三五用胳膊锁住夏煊的脖子,让两人贴得更近。
“再说,咱俩还算亲戚,我初来乍到,不得求着你罩着我嘛。”
狗屁亲戚!夏煊还没听完就朝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好狗不挡道,谭三五,散手。”
“你让我撒手就撒手,我又不是你的狗。”
“好话不说第二遍,散手。”
“你答应罩着我,我就撒手。”说着,谭三五还故意在夏煊耳边笑了下。
夏煊不用回头,都能想象谭三五那二百五脸上的笑,肯定得瑟又白痴。
“蟹子,接着。”谢子键还没反应过来,夏煊就把书包丢到他怀里。
在谭三五抬头看见蓝书包在空中划过的弧线尾巴时,夏煊原本用来隔开两人身体的手肘,猛地向后捣在谭三五的胸膛上。谭三五疼的哼声还没出口,夏煊就眼疾手快的抓住盘在脖子上胳膊,准备反剪过去。
结果没拧动谭三五的手臂。
夏煊这才意识到,谭三五的力气明显比他意料的要大,而且还是大很多。预判失败的局面就是,两个人手臂扭得跟麻花似的,却谁都不愿意先撒手。
这时,班里还没走的同学看出来气氛不对了。原本以为是新来的同学和夏煊认识,闹着玩,没怎么在意,还是在继续放学后该有的喧嚣,现在看出来情况不对,一脸懵的噤声不知道该怎么办。过会真打起来怎么办?
“呦,夏同学刚刚不是还叫我撒手嘛,现在就不舍得撒手了?”谭三五盯着夏煊的脸,眯着眼,语气明显带着挑衅。不过也对,想来谭三五这般人,饶是有事求着人帮忙,又装出刚才那副好脾气的模样,如今挨个这么一肘子。自是没必要装了。
这么一想,夏煊感觉头都大了。自个作什么作,给自个作出来这么个阎王爷。
尽管他很想此刻把眼前这个什么狗屁三五十五的按在地上,狠狠揍一顿,但眼下敌强我弱,动起手来真占不到什么便宜。何况眼下他偏偏还有急事,得立马脱身。
算了,作一下也是作,作十下还是作。反正作出事都得收场。
于是在班里众目睽睽之下,他迎着谭三五挑衅的目光,抱着谭三五的手臂咬了一口,这一口他下了可死劲。
然后准备一招制敌,就在余光里瞥见谭三五疼的来掰开他的头时,夏煊就瞅准了抬脚狠狠的往谭三五肚子上踹。然后果断的甩开谭三五的手就招呼谢子键风一样的从后面窜出去。
从后面窜出去前一秒,抱着两个书包的谢子键,回头瞄了眼被夏煊踹的那人,疼的弯着腰捂住肚子,头垂着,看不起此刻脸上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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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老街,夏煊嘴里叼着根草走在前面。谢子键前面背着夏煊的蓝书包后面背着自个的红书包走在后面。眼看着要走过了谢子键他家的那条胡同,谢子键还没把书包还给他,夏煊就停住了脚。
“哎呦,煊宝你停下干嘛,撞上你不疼啊!”
夏煊转过身,抱着肩膀叼着草,笑着打量了一遍捂着头喊疼的谢子键。
“干嘛,你不会突然色心大起相对我做些什么吧?”看着嘴角蓄着笑得夏煊,谢子键做作的抱紧胸前的蓝书包。
“之前怎么没发现,蟹子你胆这么小。就一姓谭的,就把你吓成这样。刚刚在老板娘那,你可是好几次差点碰掉了镜头。”说着,夏煊把书包从谢子键身上拿过去,又笑着啐了一口,根尖被嚼烂了的狗尾巴草就倒插在井盖缝隙里了,根尖粘着的唾液亮晶晶的反着光。
“别多想了,之前在思凡的事姓谭的不知道咱们掺了一脚。今儿这事,明天我有法子解。”拍拍谢子键的肩膀,夏煊转过身往家走。
什么有法子解,不过是宽谢子键的心随口胡诌出来的。自个这发小啊,平时看起来风风火火,从小净知道眦牙咧嘴的逞一副熊样,其实内地里挺心思挺细腻。哪次偷摘人家的黄瓜,都只摘大的,没熟的连不摸,说摸了就不长了,还总是嘟囔着让我们几个偷瓜小贼别踩了人家刚种的菠菜。
这样心思的人,要是知道谭三五的底细,怕是连觉都睡不着。自己又哪敢让他知道,其实自己在思凡就已经跟谭三五打过照面了。
一边想一边踢着路边的石头,快走到家门口。鞋沿上的白漆已经被刮蹭的可怜。
“靠!”这是自己最后一双干净的鞋了。
隔了几步就瞅见自家的铁门栓上,塞着一堆卷成筒的报纸。肯定是从自己走了之后,他妈又不着家了。
夏煊往蓝色包的大兜里掏了掏,靠,钥匙还在蟹子那。
真他妈倒霉,夏煊在心里愤恨了一句。给他妈打完电话,夏煊点了根烟,倚在墙上想这些倒霉事。
这事说来也巧。本来自个就只想把高中混下来算完,天天凑堆的也是差不多心思的几个朋友。像他们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十七八九的年纪,闲着就想搞钱。蟹子爱看漫画,就提议张罗着个类似漫画里万事屋似的铺面。接些都是找猫送货茬架给人充门面的闲单,不说别的,泡妞买漫画的钱也有了。
偏偏就前几天,在思凡,也就是这最火的酒吧里。有人闹事,砸了一桌酒。本来那桌酒就一般的洋酒,也就值七八百块钱。可找他的那人,也就是雇主偏要讹人家一顿,张嘴就要五千。人家自然不给,雇主看人家不是本地人,就打算给人家来了个仙人跳。最后讹了人家四千二,夏煊拿一千五。至于夏煊他们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蟹子以为也就是策划。其实,夏煊还被迫客串了送酒的侍应生。
偏偏最狗血的是,那天刚串通讹了谭三五,他爷爷就把他喊回家,说是要让他见见要自己老战友加远房亲戚的孙子。
傍晚他不情不愿的赶到他爷家,就瞅下午讹的那人,正弯着腰戳弄院子里的桃美人,闻声抬头,给了他一个单纯的微笑。
真是日了狗了。
整整一顿饭,夏煊都被那人时不时朝他露出的微笑弄得心里麻麻的。临了了还被他爷爷耳提面命的嘱咐,好好照顾这个即将要转到他们学校的亲戚。
想的脑子更乱了,烟头掉到挽起裤脚里。等夏煊发现了赶紧把它弹出来,裤脚已经烧出一个黑黑的小烟圈。印在蓝色的校服上,像是经年洗不净的污渍,明明只有一小块,却连带着脏了一大片。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天将黑时,夏煊他妈林娇姗姗归家,连忙做个一桌子菜。
吃过晚饭,夏煊他妈林娇就吩咐夏煊去院子里刷碗。顺道用刷碗的水浇浇院子里花草,省水。
拿着水管把碗筷最后冲了一遍,夏煊用肩揩了一揩颈脖上的汗,拿起水管用拇指按着,往院子那株将近两米的龟背竹上上呲。
大的水珠顺着龟背竹硕大的叶子聚滴成股往下流,小的碰到叶片就被遗弃,反溅到窗户的玻璃上,滴滴答答,俨然一副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架势。
“小王八蛋!给老娘把水管关上,你以为水不花钱啊!”林娇扒着窗户往外喊。
“我爷说,刷碗水浇花,烂根。”
“老娘说一百遍你也不带听的,老爷子说一遍你就记心里了
!跟你爹一样,没良心的玩意儿。”
“爷爷跟我们说一遍,跟你说了多少遍,你不还是拿刷锅水浇花嘛,你说的也不占理啊。”夏煊无奈的叹了口气,嘟囔着把水阀关上。无视林娇气呼呼的眼神,拿着浇花壶往一排多肉上喷水。
林娇蹬着院子里小儿子的后脑勺,就觉得来气。果然还是大儿子懂事,听话又争气。
等林娇把这几天的报纸按顺序叠好,刚准备去教训无视她威望的小儿子。就抬头看见,她小儿子抱着一小盆多肉往楼上走。
本来气呼呼的,看见小儿子安静地模样,忽然有个奇怪的念头。她这个才十七的小儿子,身上怎么有种老头子的气质?
刚步入夏天,就明显感觉出来天亮得特别早。早起晨读的高中生,一年四季,最被厌烦的,就是渐渐步入冬天的早晨。被灰暗绵长的晨雾裹挟着,周遭都是黑夜残留的影子。最被谅解的,就是这慢慢入夏的早晨。在亮度愈发明亮的天地间,风的凉意更容易渗入大脑皮层,早起的懵倦感消失的最快。
夏煊和平时一样,醒的很早。稍微一洗漱,下楼时看见桌上扣着遮蝇罩。拿了扣在遮蝇罩下面的罐头,就骑车到胡同口。等蟹子上学。大概五点二十七分,蟹子才眯缝着眼从小胡同里钻出来,垂着头爬上夏煊的自行车后座。
到学校门口,正好碰见同班同学----林和和。林和和朝夏煊打了个招呼,伸头望了望着双手环抱着夏煊腰,睡得一脸旖旎的蟹子。摆出一副我懂但我不说破的表情跑开了。
夏煊瞧着林和和跑开时甩在背上的马尾辫,伸手把自个腰上的手扒拉开,顺道把身后睡相堪忧的二百五踢醒。
夏煊一直觉得,上完晨读高中生分为两种。一种是在刚刚热烈的活动后彻底把睡意掩埋,一种是倦意在短暂蛰伏后汹有而至。蟹子是前者,容易沉寂也容易亢奋。夏煊是后者,他总是在早读后先眯一会儿,然后再起来吃蟹子从食堂给他带回来的早饭。
当去食堂吃饭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到教室时,夏煊便把罩在头上的校服拉开一个小缝,透过桌上的水杯,看着窗外模糊不清的建筑树木。这时,他发现其实还有第三种人。
早上刚进班他就看见第一排原本没人的位置上,一个没穿校服人的趴在那睡觉,到现在还在蒙着头睡觉,不用想也知道那人是谭三五。也就是说,谭三五就是从晨读开始,到上课之前一直混沌中的第三种人。
看着那趴着鼓鼓一团,夏煊忽然记起来,他爷爷说谭三五成绩还不错。就这德性,成绩还不错,让他那几个兄弟知道,不得酸死啊!
在敌不动我不动的前提下,为了百战不殆,所以他明目张胆的观察了谭三五一天,别说这谭三五学习还真挺好的。任课老师们可能是为了照顾新同学,上课的时候总提问谭三五。谭三五被叫起来也不露怯,都稳稳当当的回答。上课的时候,没什么小动作,还时不时低头记笔记。
偶尔两人眼神撞上,谭三五也不躲不闪,不畏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探究。
和在他爷爷家见时一样,谦逊好学,神态里还漏几分天真。如若不是真的见过他无赖的摸样,还真很难把他和在思凡砸人摊子这事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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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男生们留一下,要是个别有急事的就先走。”方老师敲了下门,在门口通知到。
“哪次都叫咱们班男生干苦力,怎么不叫实验班干!”
“就是就是,光实验班要学习啊!”
“小爷不想卖力气啊,我还得去哄我家宝宝呢~”
“我靠,不止得干活,我还得被迫吃狗粮!单身狗不要心的嘛。”
方老师前脚刚走,教室里就咯咯闹做一团。女生们陆陆续续的离开,刚才要哄“宝宝”的那位被蟹子从后门逮回来。
“啊啊啊,蟹哥,蟹爷,蟹老板。今个我真的着急,我下回补上,补上还不成。”
卫祺扒着蟹子胳膊,假装流了一脸鼻涕的往他胳膊上蹭。
“就知道天天搁那秀,干活的时候一次也指望不上。”
“不秀了不秀了,以后小的谈恋爱见了蟹子哥哥绕道走。”
蟹子见卫祺谄媚的模样,笑骂着让他赶紧滚。
卫祺见状立即喊两句下次我一定补上然后溜之大吉。
“谢子键,你又把卫祺那家伙放走了,人手不够怎么办?”说这话的是个黑壮的男生,叫林响。
这林响平时对人很和气,也仗义。可偏偏和蟹子不对付,准确地说,是林响要跟蟹子不对付。
蟹子刚想了说卫祺的份他干,夏煊就拿书敲了敲桌子,班里剩下的人看向他,只见夏煊装模作样的咳了咳嗓子。
“大家是不是忘了,咱们不是还有新同学嘛!是吧,谭同学?”
谭三五闻言,抬头看见坐在人群中的夏煊,正笑盈盈的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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