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烈》温九五

25、第二十五章

　　残夏时初见那耀眼
　　而初生端倪 那是深情的前兆
　　教室窗外枝干扭曲
　　少年热烈染红橙的天
　　树影斑驳遮住同行的脚步
　　身形牵动心跳
　　多巴胺持续不止
　　三冬二夏转眼即逝
　　掩埋生气 暗里着迷
　　日瞧灿烂夜里疯长
　　这世界热闹依旧
　　我心里泛滥成灾
　　影里的少年开始妄图
　　扼杀
　　—— 《避无可避》林江息

　　林江息挂断电话，换好干净舒服的衣服，戴上了个帽子，准备出门。
　　刚刚代理出版社打过来的电话，他前两年写的书正筹备出版，要结一段在后封页上，今天打电话来是和作者核定。
　　出版社几个小姑娘的点子，封面设计风格都是她们，林江息也挺满意的，也就这么定了。

　　林江息走进店里，进门便是花香入鼻。“林先生，你好。”店里的人见他来了，迎了过来，“还以为你会晚点呢，没想到这么早。”女老板在旁边说着，林江息淡淡笑了笑，“你好，苏老板，还叫我小林就好。”
　　苏老板是个是个四十岁的单亲妈妈，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在这开花店已经几年了。林江息几年来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来这买的。

　　蓄万里春色，贩人间灿烂。

　　花店不大，但装修很柔和，布局也很好，不显拥挤。看得出来是苏老板的风格。店的位置在街拐角处，仅有的两面都是玻璃幕墙和门，所以采光很好，白天光源充足。店内也有一些小的灯光设计，主要还是以自然光为主，整体氛围和环境烘托的很舒服。

　　苏老板的审美观很好，花店的整体色调偏浅，但装饰又不显单调，花的色彩搭配很好看，也不会有不协调感，单色的背景完美的体现了每束花的美感，远看是满眼花开烂漫，但也能瞧出各自独特的美感。
　　店内有一处专门花艺制作的角，特意留的光线很好的地方。
　　“今天阳光很好，还是先把店里外的花换换水吧。”说着拿过来了一件新的花艺工作服给林江息，“换上吧。”
　　林江息出来时苏老板正在蓄水池旁给店里的花换水，他迈着步子走到了店外，开始把货架上的花一盆一盆换水，虽然没多大距离，但这么多趟下来，也是挺累的。
　　林江息把最后一盆花放好，直起身来，动了动腰身，走到店外晒了晒太阳，缓了缓身上的乏。

　　把店里店外的花全部换好水，已经过了两个小时，林江息擦干手，苏老板递过来一杯水，抬头看他出了些汗，又从桌上的纸抽里给他拿了几张纸，“累吧，坐下歇会吧。”
　　“吃早饭了吗？”苏老板问他，手上修剪花枝的动作没停，林江息喝了口水，“吃了。”
　　“吃了就好，”苏老板放下修花剪刀摆弄着，抬头冲着林江息笑了笑，“要按时吃早饭的，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有这习惯。”
　　苏老板把修好的花一朵一朵仔细插到花瓶里，装饰一番后，端起花瓶放回玻璃橱柜里，林江息在旁边看着，苏老板见状，问“你来试试吗？”
　　林江息有些犹豫，他上手也就一次，前几次来，也只是自己看着学习，这他可真是没什么经验。
　　“来吧，来吧，你不是上次试过了吗，挺好的。”苏老板又拿过来几束花，放到桌上，林江息走过去，苏老板给他让开点位置。

　　林江息看着手上的花，红玫瑰未经修剪的样子，热烈，带着未磨锋利的张狂，林江息小心避开它身上的刺，拿起旁边的剪刀，一点一点修剪，把锋利的刺，修剪掉干枯的花枝。
　　苏老板在旁边看着他把花插到自己挑选的花瓶里，心里满意的不行。她本意是自己在旁边可以指导指导，但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不用自己了。
　　她看着林江息，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走到了里边，出来时拿着一个相机。
　　咔嚓，林江息抬头，苏老板把端着相机的手放低，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一时忘了，介意吗？”
　　“没事。”林江息摇摇头淡淡笑了一下，随后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真的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小孩了，苏老板看着林江息低头认真的样子，欣赏的眼光毫不保留。
　　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都静不下心来，以前也不是没有在她这待过的人，但都没什么好耐心和心境，半途而废都是常事。
　　在花店工作，本身就是需要足够的专注能力和耐性，而现在这种品质正是现在的人所缺少的，她在这待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人不少了，可林江息是她几年来见过最平静的一个人。
　　一个人的性格品格是能在小事中看出来的。
　　他就是那种不外露的人，内向型的人格。不管是情感还是什么，都不是会表露在外的，展现出来的都是流水般的平静。这样的人，都是好在内里，他是深沉的。但这种深沉，很容易在旁人眼里演变成一种冷漠，一种高傲。
　　但这其实是一种精神。内敛的人，他们自成一个强大的内心，深处是不可知的。
　　林江息把最后一支花放进去，又一番后，看向苏老板，想看看她的想法
　　“很好，很好啊，真的。”看苏老板满意的样子，林江息也有了些底气。
　　店外脚步声响起，两人同时朝店门的方向看去，一个学生样子的女孩走了进来，苏老板把相机放到手边的桌上，走了过去。
　　“你好，小姑娘，想买什么花呀？”苏老板说话一向温柔。
　　小女孩有些腼腆，说话声音不大，像是有些紧张，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我想买一束小苍兰。”
　　苏老板有些迟疑，“小苍兰夏天会休眠，想看它开花，要等到冬天哦。”说罢带着小姑娘去看旁边的货架，小苍兰花期刚过，正值休眠期，但还零散长着些大大小小的球茎，残留着些许淡淡的香味，小姑娘弯腰看得仔细，一会直起身来，抬头对苏老板说，“我想养它。”
　　苏老板愣了一瞬，随即温柔说道，“好啊。就要这束吗？”
　　看小姑娘点了点头，苏老板便拿起小苍兰，边走边对身后的小姑娘说，“那阿姨送你这个小花瓶，你要记好了，现在千万不要浇太多水...”
　　苏老板教给了小姑娘一些养护知识，把花瓶外包好防摔，让她有问题随时可以过来。伸手接过小姑娘掏出来的钱，把找回的钱和包好的花笑着递给她，“每天开心。”
　　小姑娘很有礼貌的道了谢告别，苏老板看着她走远，回店里时对林江息说，“这个季节，愿意买小苍兰的可没几个啦。”
　　花固然漂亮，可多数人都是爱它灿烂的那部分，少数人会喜欢它生命完整的过程，那是他们不懂，在这过程中，所有等待的日子，都会有一种惊喜的回报。
　　只要叶子是绿的，一年四季都是美好。

　　店里客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林江息也帮忙包花，苏老板很信任他，不介意他只是一个新手，不过事实证明，他也并没有让苏老板失望。
　　一阵客潮过去，林江息做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抬头发着呆，苏老板坐到他旁边，“累吧。”
　　“还好。”林江息直起身，“在这工作，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吧。”
　　'丁零当啷'挂在店门外的风铃响起，久久不息，一阵微风之后，这才恢复平息。
　　林江息享受这样的环境，让他能完全放松下来的环境。
　　旁边苏老板又拿起旁边的相机，恩了几下，露出个满意的笑，扭头对林江息说，“这我可以留下，洗出来吗？”
　　林江息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苏老板看他没听明白，解释说，“我想把你这张照片洗出来，贴到店里那墙上。”苏老板一边说，手指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一个框里。
　　不是平常的画框，只是简单的木框围成的一角，框里已经贴着几张照片，林江息猜测可能是出自苏老板。
　　“只是爱好，我只是觉得这张的感觉很好，介意的话也没关系。”苏老板笑了笑，站起来，走到照片前，“这也都是很久的了。”
　　林江息也起身，走到苏老板身旁， “可以，没什么。”他点点头，虽然他也没有把自己照片贴墙上的习惯，但这也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
　　“谢谢。”苏老板笑着说。

　　下午，店里断续有客人来，林江息跟着忙活，客人多，也有不少爱挑毛病的人，不过都是鸡蛋里挑骨头，但苏老板还是一个一个耐心解答。

　　“诸事顺利。”刚刚送走一位客人，林江息收拾干净面前的长桌，听苏老板道，“小林还真是个小福星啊，今天客人很多啊。”
　　苏老板站在柜台前笑着，手上收拾着并不杂乱的桌面。
　　林江息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苏老板接着说，“你没发现今天来的多数都是小姑娘吗，我们这玻璃，在外边是可以看见的。”
　　苏老板 “我还想，今天店外人还多了些，以为附近是有什么活动，刚看几个小姑娘在外边朝这看，才反应过来。”
　　苏老板知道他不好意思了，便停了话，“谁能把小林带回家，可就真是福气啊。”
　　林江息摸了摸耳朵，“苏姐，可以了。”
　　话音刚落，店外又走进一位客人，像是公司老板的样子，他朝苏老板默示，径直走向货架上的白玫瑰，看着像是满意的样子，抬头对苏老板说，“帮我包好吧，这束。”
　　“天公作美。”苏老板在旁边道，男人对两人点头道谢，抱着一簇白玫瑰，出了店门。
　　林江息掏出手机，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时间看消息，屏幕亮起，抬眼看见的第一条消息就让林江息有些意外，半小时前，楚箫发来的信息。
　　林江息回复了他自己不忙，随后给他发了个位置过去。

　　楚箫正摊在家里无聊，突然收到林江息的消息。
　　心里起了个念头便要实行，他从沙发上起来，收拾收拾，打算去找小江玩。
　　正好之前答应请他喝酒也还没去呢。
　　这有了奔头，楚箫瞬间心情愉悦，哼着调调便开始行动。

　　店里没客人，林江息正低头修剪着小向日葵，旁边伸过来一个信封，林江息抬头看苏老板。
　　“酬劳啊。”苏老板给他放到桌上，见他不拿，又往前推了推，“收着吧，你来这几次，应该的。”
　　林江息摇摇头，“不用。”
　　他觉得不需要，自己只来了几次，也并不算是正式的员工谈不上什么酬劳，但苏老板不罢休，她认为这就是他该得的。
　　正不知怎么办，林江息无意看到自己刚刚插好的向日葵花瓶，桌上还剩下一支。
　　“这个吧。”林江息拿起花，“这个就够了。”
　　苏老板有些意外，但也还是同意了，她知道，再僵持下去，按小林的脾气，也还是一个结果。
　　“那下班的时候，就包好带走吧。”苏老板不再坚持，林江息也跟着松了口气，“你可以多挑几支啊。”
　　林江息直说不用，苏老板也就没勉强，小林什么意思她也明白，再这样，也就没意思了。

　　林江息转身看了看背后的玻璃墙，下午的阳光是不断变化的橙色的，洋洋洒洒铺在这世界，
　　自然的颜色是这世界最温柔的，是春夏秋冬的四季色彩，是冷色调和暖色调赋予人心理上的差异感，是兴奋与镇静，柔和与强硬，是过渡色的温柔和浪漫。
　　夕阳就是其中的一种。
　　不固定的因素影响光的折射，而形成的千百种自然的热。

　　饱蘸夕阳光焰，晕染万种热恋。

　　林江息把桌上的枯枝和裁下来的废纸收拾干净，像是感觉到什么，重新回过头看了看。
　　再转过头，背后就是拿着手机的楚箫，玫瑰色的背景。
　　夕阳好像总是会落到他身上。

　　从手机摄像头看到身后转过来的林江息，楚箫回头对他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林江息示意他进来。
　　苏老板看有人来，还以为是客人，正要起身，“苏姨，没事，这是我朋友。”
　　林江息低头看了看，又抬头对楚箫说，“稍等我一会。”
　　进店里就是萦绕的清新花香，楚箫很久没有在这种环境中待过了，有些新奇，林江息在旁边低着头忙着什么，不过他的打扮倒是让楚箫眼亮。
　　普普通通的花艺围裙，硬是让他穿出来一种很搭的感觉，带着一种文艺青年的气质，沉着认真的样子。

　　楚箫低了低头，笑意更深了些。
　　他一向招人喜欢，来了没一会就和苏老板聊起来了，两个人不知道在偷偷说些什么，好像故意压低了声音，只是时不时传来细语低笑，林江息余光觉得两个人总看向这边，但碍于手上的活儿，也就没抬头确认。

　　正聊着，楚箫的手机来了电话，他朝两人示意后，走到店外接起了电话。

　　“不带你不带你，你是不是闲的，滚吧，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才不去。”楚箫对着电话那头的林徽一顿批，嘟嘟了这么多，什么主题活动挺有意思，还不是又要上赶着找人家去。
　　虽然答应了要帮林徽追人，但这乱七八糟的什么主题活动，真的是有够没劲的。
　　但楚箫耐不住林徽软磨硬泡，“再说再说，行吗，我可真是受不了你。”

　　挂断电话刚想回店里，转过身正好林江息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个单枝向日葵花束，迎面停在了楚箫身前。
　　楚箫伸手接过花，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笑意，旁边苏老板也是一样，像是也收到花一样，但没说什么，“慢走啊，小林和小楚。”
　　两个人又同苏老板聊了两句，想等苏老板一起下班，结果被苏老板打发走了。
　　“开车了吗？”楚箫看着手里的花,越看越喜欢，又问林江息，“你刚刚就是在弄这个吗？”
　　“嗯，今天没开车。”林江息和楚箫并肩。

　　两人一起奔着楚箫的车走，不知怎么了，楚箫突然凑近，林江息心跳骤快，他的角度，偏头刚刚好能看见楚箫脖子后有些突出的骨头和清晰的肩胛骨。
　　有些瘦。

　　“你有香味。”楚箫直起身，没注意到林江息的心理活动。
　　林江息听他这么说，有一瞬间的懵，但即刻便意识到，“在花店沾了一天了。”
　　“是哦。”楚箫也反应过来，“花谢了，很好看。”明亮的眼笑起来着细细碎碎的霞光，抬头时温柔入眼，醉人快要溢出来，“小江是我今日份快乐。”
　　“还有合照。”楚箫晃了晃手机，笑意迷漫。

　　从前林江息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容易的人，可自从重逢，心里的小鹿好像醒过来一样，带着初生的勇敢，还有更盛从前的活跃。
　　心动过一次的人，再见到也还是会心动的。这种事，只是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
　　好像，校园里的落日和现在的余晖，都是一样的恰到好处。

　　散漫的光洒在他身上，少年和花相得益彰。
　　平平常的岁月里，好像所有无奇的事物，和你沾上边，就会泛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