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天香阁是这座小城最大的青楼。
已是深夜了,其余的街市已经与宁静的黑夜融为一体,唯有坊间这几座楼阁还透着花花绿绿的光,透过高楼上圆窗内挂的浅色帷幔,依稀还可以窥见莺歌燕舞。
无数的男人走入过天香阁的大门,有达官贵人,也有上了年纪的老鳏夫。他们与阁中的女孩发生若有若无的关系,流连或长或短的时间,最后都会离开,只剩天香阁的妈妈和她的姑娘们,只有她们把这里当家。
今天这个夜晚在妈妈和姑娘们看来,与往日也没什么不同。缓歌曼舞凝丝竹,仙乐风飘处处闻,让寻常人迷醉的温柔乡一旦呆久了,就与那热热闹闹的菜市场也没什么不一样了。
但今天对于竹雅来说很不寻常,从前她都是雅倌儿,只卖艺不卖身。天香阁清晨歇了馆之后,寻常姑娘都留在阁里住,竹雅这种雅倌儿都会抱着琵琶,回到外头的住所里去,等到夜临了,天香阁又鼎沸起来,她们再回来弹上一曲。但,就在今夜,竹雅要去单独伺候客人。
阁里的老鸨妈妈是个被称作花娘的中年女人,体态丰腴,徐娘半老却依旧有一番风韵。此时花娘一手持轻罗小扇,一手拽着竹雅的长袖,边拽边急切地叮嘱。
“竹雅啊,今天是你第一次‘进去’伺候客人,我还是特意给你寻了个好说话的。不过,既然你决定如此了,那我还是要叮嘱你,这在床上伺候客人么,可不能像你寻常一样。你可记得你姐妹们之前传授你的那——”花娘毫不避讳,大声地就在走廊上嘱咐,几个姑娘从旁边经过,神色自若。
但竹雅还是有些脸红,忙牵了花娘的手:“花妈妈,那些我都知道了,不劳您再提点。”
二人很快就走到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厢房,竹雅抱了琵琶准备进屋。
花娘一把拽住竹雅推门的那只手,用团扇的扇骨敲了敲竹雅手中的琵琶:“既是伺候人,就别带这些了,这个时辰,哪有还想听曲儿的?”说着,把竹雅手中的琵琶取下来,推开了门:“去吧。”
厢房的门被缓缓推开。一股酒气迎面扑来,比天香阁本来的脂粉香还要浓烈。竹雅轻轻迈步入内,榻上斜躺着一个男子,衣着光鲜。或许是听到了有人进来,榻上人抬起手臂,拍了拍床铺。
竹雅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做,想起之前姐妹们教的,猜测客官可能是要她过去,于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榻边。走进了才看清这男子的面容,竟是本城中倒卖玉石珠宝的刘老爷。刘老爷大约五十左右的年纪,平日经常看见来天香阁,为人其实也很和善,可见花娘确实是为她找了个好打点的。
眼前这个长相富态的人就会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了,今夜一过,自己就能拿到二两银子;往后只要自己再努力一些,竹雅想,再努力一些,就能多帮牧之一些。想到这里,竹雅原本忐忑和畏惧的心情烟消云散,纵然自己曾那么看不起卖笑的女子,曾暗自立誓要保贞洁之身,但为了牧之,为了整个大唐,这点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王老爷自从刚刚摆手之后就没什么动静了,现在更是隐隐冒出鼾声。寻常的妓子们遇到醉酒昏睡的客人,大多就乐得清闲,随便褪几件衣物下来就算交差了。但竹雅想,既然是决定了要卖身,日后总不能天天想着好事。于是就伸手去给王老爷更衣。
王老爷本已睡着,此刻感觉有什么在悉悉索索的摸他,扰他好梦,本欲怒斥自家哪个不长眼的下人,但只见着一张颇为文秀的脸,与西镇做字画生意的顾家那个自小读书的小姐有几分相似。醉着的人也不管那么多了,眼见那位娇俏清高的小美人此刻离自己这么近,又岂有不碰之理?于是粗暴地将竹雅扯过来,翻身压上,开始撕扯竹雅的裙子。
确实是意料之中应该发生的事,但竹雅此刻忽然萌生了一丝后悔,如果自己没有去碰王老爷;如果自己没有答应卖身……王老爷却没给竹雅思考的时间,欲|火焚身的他只想快点释放自己的欲望。竹雅弹琵琶时挽着的丝带被大力抽开,传出嘶啦的声音,青色抹胸被强硬的从前面揪开。一切的一切,心里存在过的那些念头,此刻毫不保留的陈列在台面上,没有尊严可言。
榻上的人影交缠在一起。对于竹雅来说,这一切对于自己来说都很陌生。陌生的生活方式,和陌生的男人在一起过夜。如果不是丝丝痛感传来,竹雅怕是要觉得自己在做梦。王老爷的入侵很快就结束了,搂着竹雅睡得如同死猪。这间厢房窗户上的帷幔没有拉上,依稀可见外面的点点星芒。竹雅想起小时候夫子说物换星移,不知自己做出了这样大的改变,天上会不会也有一颗星星的轨迹发生了变化呢?
一个难熬的夜晚就这样过去了,其实若说难熬,也并未有什么特别痛苦的。第二天阁里劳累过的姑娘们依然要早早起来,打扫整个杯盘狼藉的天香阁。只是这其中多了竹雅一个罢了。花娘虽是天香阁里的头儿,却从不偷懒,日日亲自催促着大家干活,管教几个惯会偷奸耍滑的角儿,打点阁里的一切。竹雅其实很佩服花娘,小时候竹雅生为女子,却和男童一样进了私塾读了书,读了些要为往圣继绝学的话,便心比天高了,如今沦落到烟花井巷,才发觉能如花娘一般打理好一个天香阁,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手里的活毫不停歇,思绪已然飞过重重迷雾。
竹雅家里曾是江南一户书香门第,父母从没有因为竹雅的女儿身轻贱过孩子。琴棋书画教之,四书五经亦教之。年幼的竹雅学东西也快,毫不逊色于男孩子,一时间成了江南地区的一幢美谈。人们见到竹雅都会说:“将来是要成个女官儿啊。”
世事无常,成功易、守功难。竹雅的父亲因为朝堂上一些莫名的动荡就被革了职,很快郁郁而终;母亲守了几年寡后也去了,本来小而温暖的一家顷刻瓦解。曾经颇负盛名的小才女,失去了避风港后,和寻常市井百姓家的女儿就没什么不同,甚至还不如,至少百姓家的女孩不会考虑晚上该如何得到吃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好在竹雅的一手琵琶弹得相当不错,这么多年在勾栏之中演奏,还算衣食无忧。
竹雅弹琵琶不喜欢依着常理去弹,似寻常乐师弹琵琶,浸淫在弹奏的技巧之中,一曲琵琶弹得嘈嘈切切,再带几个手势上的花样,就足以赢得满座的掌声了。竹雅偏不喜那些,反而对乐曲多加改动。一首高山流水,竹雅会自己在其中添加几段副曲,仿照江南地区惯用的手法,用竹板木鱼等小玩意模仿潺潺水声。
或许是竹雅并不擅长乐理,或许是来天香阁的客人不过附庸风雅,甚少有客人称赞这一点小心思,还有客人嫌竹雅弹得不对,胡乱把她轰走。也就是花娘曾受过竹雅家一点恩惠,才不至于驱逐这位“不懂音律”的小才女,每次左不过提点几句:“你何必费这心思!来这的客人,有几个会仔细听这琵琶?”
年复一年,天香阁的客人来来往往,竹雅也总未遇到听得懂琵琶的人。但就在这月的十五,京城大考的前夕,天香阁来了几位不同寻常的客人。几个年轻的书生,身着粗衣麻布的,跟着平时几位当地的常客老爷进了天香阁。寒门子弟进京赶考,一路上的盘缠是大问题。饱读满腹诗书填不饱肚子,所以不少寒门子弟一路上都会求助于满腹油水的商贾,一朝登科,再作回报。这个时节,这样陌生面孔的几位读书人,一看便知是这种情况。只是赶考在即,竹雅却不知几个老爷为何带他们来青楼。
厢房内,珠帘前的几人围坐在桌边,对着一桌玉盘珍馐,互相敬酒。两名书生满脸堆笑、热情洋溢地给老爷们奉酒,许诺他日中第要如何如何地铭记今日之恩,只有一白衣人不语,坐在桌前,也不动筷子,仿佛一根木头。
珠帘后的竹雅轻划琵琶,开始奏乐助兴。座上有一名老爷竹雅见过,不久前还亲自把竹雅逐出厢房,斥责她是:“不通音律、玷污雅乐的俗物。”今日竹雅本不该再编排些副曲,但不知怎的,看见那几个公子,以及此刻正在兴头的那名老爷,竹雅有一点揶揄。
一曲寻常的勾栏乐曲奏至一半,闻曲之人仿佛流离于花间月下,再无忧愁,乐曲却戛然而止。很快,几声轻快的鸟叫传来,月下花丛骤然增添了活物,忽然就有了生气。竹雅捏着陶哨吹奏,仿佛真的是个欢乐的精灵一样。
奏乐的人陶醉其中,在几位老爷看来,本来嗡嗡响着的曲子没了,连酒席都不热闹了,且我们花钱是为了听你弹琵琶,不是来听你吹哨子的。一位老爷正要发作,那位之前不怎么说话的公子却率先开了口,起身朝珠帘谨慎地行礼,声音青涩,又带了一丝激动:
“鸟声清脆灵动,姑娘可是吹的江南地区的陶哨?”
有时候人很坚强,坚强到失去双亲,自力更生那么多年,可以不流下一滴眼泪;有时候人又很脆弱,心外筑了那么久的壁垒,因为一句话就碎得渣都不剩了。
后来的故事无非是无数戏本子里落得俗套的一般。
“竹雅姑娘?坊间女子难得以此为名,姑娘的才情也确担得起碧竹之雅致。”
很快,竹雅知道了,这位公子姓杜,字牧之,和料想的不差,是进京赶考的。同为江南人,他乡遇故知。此后的很多时间,这位公子都会来找竹雅。有时会直接来天香阁,更多时候竹雅也不愿让他去那种地方,就会带他去城西自己家里。未婚女子带着男子回家是件失礼的事情,但牧之与竹雅从来也不曾失礼。
有时他们会谈到家乡江南水乡的美景与风俗,有时也会狂妄地谈些朝堂之事。
“当今各地隐有各自为政之患,朝堂上的官员却不思如何解决。若是我来管理,必要好好统一一下乱象。”
“自兵变事毕,国库亏空。当务之急还是重整民间经济,整顿吏治,限制冗官,提高效率,藉以达到节省钱财为好。”
牧之谈论朝堂之事颇有心得,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竹雅会默默听着,时而也会梦回当年私塾之中先生的课堂里,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城西小院静静立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闻见主人的欢歌笑语。日光下竹雅的一缕鬓发,携着丝丝淡茶香,晕染进了牧之笔下仕女图中。唯有此处,牧之会忘记家中贫寒的境况、一路上富商老爷们的各种颜色为难;唯有此时,竹雅会恍惚记得江南水乡的光景、痴痴地捡起当年才女的种种风雅。
……
天香阁二楼的走廊已经打扫得很干净了,整个天香阁也已经褪去了昨天入夜时候的迤靡,花娘检视过一番,各个区域的姑娘们便敲着浑身酸疼的关节散开休息了。竹雅城西的宅子已经退了,为了节省开销,从今日起她会和阁里大多数姑娘一样,同住在一楼。
若是有客人进到一楼,或许会被这杂乱的环境吓上一跳。原来平日里娇滴滴的姑娘们就在这么拥挤杂乱的屋子里休息。头牌姑娘们有单独的屋子,其余姑娘们都住在散铺里。大胆的纱衣随意被塞在灯下床头,脂粉妆奁散布在各个平台上……竹雅被分在外头的一个床铺。现在距午时还有两个时辰,正是姑娘们一天最清闲的时候。
邻近的“红蝶”见竹雅来了,将手中的一小盒口脂放下,张着大红唇兴高采烈地说:“哎哟,你这就是正式‘下’来了?”
竹雅点点头,将刚得来的二两银子放入小盒中。
红蝶凑过来,想掀竹雅的衣服:“昨晚上滋味怎么样?我可没诳你吧,干咱们这行来钱就是快,这要是你去弹琵琶,弹多久才能在花妈妈那领这些钱!正好得闲,你又新赚了一笔,不如一起去酒楼吃上一顿?咱们自己阁里的酒菜我都吃腻了。”
竹雅轻笑道:“那么阔的馆子,我可不跟你去,赚的些辛苦钱,留着有大用。”
红蝶撇嘴:“攒着钱做什么,还指望有人赎你出去当嫁妆吗?”复又想起前些日子那个书生:“哎呀,我说你怎么忽然……该不会是为了那个杜牧之吧!”见竹雅没回话,又忙劝起几日前刚说过的话:“我可跟你说,男人惯会哄骗人的,其实打心眼里都看不起我们这些做皮肉生意的。姓杜那书生一看就是一副薄情相,你可想好!”
红蝶快人快语,竹雅却知道她并无恶意,道:“牧之胸中有救国救民的大志,眼下却尚是困难,一路却寄人篱下受了不少折辱,现下即将出发赴京,我只想帮他一点。至于薄不薄情么,我也没曾渴望过什么。”
“傻妮儿。”红蝶摇头叹气,她熟悉竹雅的性子,也不再规劝。
那日,红蝶没有去对面的酒楼,反而是去搜罗了不少青楼常用的迷香汤药,回来带给了初通人事的竹雅。竹雅的小盒里渐渐积攒了不少银子,也有客官随手赏赐的一些小宝贝。曾经喜欢在曲子中别出心裁的少女,不过数月,已然是举手投足间媚态十足。
杜牧之已经在这座小城待太久了,眼下必然要出发了。临别时,就在天香阁的后院里,竹雅把那个平时珍重的小盒塞给他,眼波流转间映出万千繁花:“祝公子此去春风得意,竹雅亦期待这大唐能焕然一新。”
……
远行的马车嗒嗒作响,尘土被扬起后又很快落下,一如竹雅这一生唯一快活的这一小段光景。杜牧之走后,竹雅就离开了天香阁,辗转各个地方,重操旧业,只给人弹唱。正如那日她和红蝶说的:她从没痴心过杜牧之再来找她。她也不关心那年的皇城大榜花名册,不关心朝堂上是否多了一个叫杜牧之的人。或者她畏惧自己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冒险打了水漂。朝堂之上种种太远,对于底层的百姓来说日子也没什么不同。大唐日益衰败的局势看上去,没有因为竹雅的小盒子而改变一丝分毫。后来竹雅也忘记杜牧之临别时说了什么,只记得他也没有问钱的来源,只是似乎许诺过他日及第,定不负姑娘所望。听起来像极了那日宴席上,其他两个书生跟老爷们说的话。
一个为了某种事物特别疯狂的人,失去了指望后,就会特别安静。安静者的时间似乎比旁人快一些。眼见花开花落,眼见势起势灭,暮去朝来,竹雅的头上依然生出丝丝白发。
此时,各地藩王并起,大唐国运衰退,气数已尽。四下饿殍遍地,战火蔓延。然而姑苏镇江边的一个小镇靠着水运之便,享得一夕安宁,安宁到城中之人茶余饭后,到江边散步消食之时,闻到画舫上传来的曲声,还有心谈论起有位卖唱的妇人:“那妇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却清冷得很,头几年有个富商想纳她入房,这样好的事,她竟拒绝了。”
“是啊,不过她的曲儿唱的也是真好听,尤其一首玉树后廷花,啧啧,好像是前几年才来到镇江边的吧。”
琵琶声、女人的歌声可以从画舫上渡江传来,人们这般小声普通的杂谈却远远无法透过月下江面上的烟,传到画舫宴席之中。画舫内,宴席边,国难当头,依然欢声笑语。一位白衣中年男子正襟危坐,也不吃酒,仿佛一块木头,呆呆地直视前方,好像在看舞女的裙裾。不过仔细打量,其实男子脸色微红,明明微有醉态。
珠帘后的女子手弹琵琶,嘈嘈切切、技法娴熟,手法亦花样百出;一开口,腔调别致的一首玉树后廷花,惊艳四座。
座中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人提议:“诸位兄台,今日值此江边良景,又有仙乐相伴,不如仿照流觞曲水之乐,以此木珠代替,谁得了木珠便作诗一首,如何?”
“哈哈,宋兄果然风雅。”
“不错!不错!”
一桌人兴致盎然地滚起木珠来,借着船只的颠簸和桌上特制的花纹,木珠滚动起来。帘后的歌声随着曲调的高|潮越来越急促高昂,那木珠也越来越急切地转动着。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歌声骤停,画舫稳住,四下寂静,木珠顺理成章地停在一人前,那人似乎有些疑惑原先转动的裙裾为何停下,红着眼睛、抬起头。
宋兄看到这个结果也颇为尴尬:“哈哈,我们原先说是木珠停到谁处,谁就要当场作诗一首。杜兄诗名远扬,想来也不喜随意,不如就自罚三杯,就算了。”
宴上有人称好的,也有人许是醉了,不肯放过那个白衣男子,非要他作诗的,一时间嘈杂得很。
白衣男子也是醉了,一时间周围的嘈杂,再加上船面的晃荡让他觉得天旋地转。此时何时?大唐盛世;此处何处?秦淮江边;我欲何往?躲避战乱。霎时间他想起这个国家的残破,想起朝堂上的混乱,以及模糊的、年少时城西小院里立下的几句豪情壮志……杜牧之看着宴席上的诸人,又扭头看看舫中舞女、帘后那个唱的不错的歌女,眼里似乎有滚烫的东西溢出。
……
在竹雅看来,那个暮霭沉沉的夜晚,画舫上的那一桌客人有些奇怪。吃喝得好好的,不知怎得忽然就不欢而散了。第二日她替掌柜收拾客人的杯盘狼藉,在地上发现了一张被酒略微打湿的纸张,上面没有落款,用虬劲有力的墨迹题了一首诗:
“烟笼寒水月笼沙,”
“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国恨,”
“隔江犹唱后庭花。”
——“不知亡国恨么,”竹雅轻笑,复又唱起最擅长的曲子:“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