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跑团记录》槙日

74、第 74 章

　　莱薇听完，骤然踩下了刹车，将车停放至街边的车位上。

　　“修。”

　　“嗯？”

　　莱薇斟酌了一会儿，才慎重地开口道：“如果你现在觉得害怕的话，要不要将去找约瑟夫这件事情放一会儿？”

　　莱薇一直有意无意回避这个话题，因为他的“父亲”约瑟夫某种意义上，是维系着毫不相干的他们的唯一纽带。

　　她和他的关系，建立在她在约瑟夫的谎言上。

　　他之所以跟着她，是因为她许诺过他，她会帮他找到约瑟夫。

　　如果抛去约瑟夫这个人，他就没有任何理由和她在一起了。

　　……

　　别误会，她倒没有很在意他的去留与否，反正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更何况她现在还安全地回到了家中，有吃有喝有的住。只是相处了将近两个月，好说歹说都产生了一些感情，更何况这小兔崽子心智上就是个小孩，看起来又蠢又笨，指不定转眼被拐了还替别人数钱说“你真是个好人”。

　　她好歹是将他从那个南极实验室里带出来的人，负责他到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时是她对自己最初定下的要求。

　　修听完她的提议后，眼神一瞬间有些放空，他似乎已经很努力地在思考了，但是最后只能复述最初的话语：“可我又真的好想快点找到他……”他说到这里，自己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之中的矛盾，便茫然地补充了一句，“我不知道。”

　　“你那么着急干什么呢？”莱薇循循善诱。

　　“我想他。”修回答道，“而且……我还想把达瓦里希也介绍给他。”

　　莱薇轻咳了一声：“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找到他之后你要干什么呢？”

　　修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想一直和约瑟夫待在一块儿。”

　　莱薇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眼前一亮，嘴不停歇地开启了忽悠模式：“修，你认为自己今年多大了？”

　　“约瑟夫说我十九岁了。”

　　莱薇装作不知道他的客观诞生时间才一年半，也根本不是人的事实，继续扯谈道：“你知道吗？十八岁就已经成年了。”

　　这句话似乎刺激了修的哪个地方，他立刻认真地点点头：“是，我是成年人，我可以干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了，可我没有钱。”

　　莱薇也不懂他是怎么扯到了钱这个话题上的，不过这不妨碍着她顺着说下去：“没错，作为一个成年人，你首先要学会独立自主。“

　　“独立自主？”

　　“意思是你即便脱离了约瑟夫也能一个人待下去，每个人成年之后都要离开父母，你不可能这辈子都和约瑟夫在一起。。”

　　“不可以吗？”他看上去很失落，“可我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要留给自己选择的余地。”

　　“……”他没有说话。

　　“除了约瑟夫，你就没有想过别的事情么？关于你自己的，你未来要做什么，你想成为怎么样的人。”她讲到一半，也意识到自己说的内容对于现在的修而言太虚无缥缈了，便换了个更加简单的方式，“比方说，你喜欢什么，你现在想要干什么。”

　　“我喜欢达瓦里希。”修不假思索，“我现在想和达瓦里希待在一起。”

　　“不是说这个！而且你已经跟我待在一起了，这个不算数。”莱薇揉了揉太阳穴，“现在开始，不许提到约瑟夫和我，只说你自己。”

　　“我喜欢甜的。”

　　“除了吃的之外呢？”

　　“我想交到朋友。”

　　“还有吗？”

　　“想学小提琴。”

　　“这个可以，我待会带你去买琴。”

　　“我想要学会赚钱。”修说，“我想要变成……”他话语一顿，本想说“约瑟夫想要我成为的人”，又想到了刚才莱薇呵斥他时的样子，只好慢吞吞道，“我想要成为优秀成熟的人。”

　　这不是只要循循善诱还是可以懂的嘛！

　　莱薇·老母亲·育儿大师·布尔加宁女士只觉得眼眶有热泪要涌了出来，她非常欣慰地拍了拍修的肩膀。

　　“没错，你看，只要肯认真想一想，你还是能找到你想要做的事情的。”她说，“所以说，既然你现在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要去见约瑟夫，不如暂时将这件事情放在一旁，先充实自己，学会独立，这样你就能在未来站在约瑟夫面前，让他替你感到自豪和欣慰。”

　　“他……他会为我感到自豪和欣慰吗？”修睁大了眼，“那我听达瓦里希的。”

　　“就当做是和约瑟夫重逢之前的漫长演练，我会陪你，直到你找到你真正想做的事情，直到你理清楚自己的心情，直到你决定好到底要不要去见约瑟夫。”

　　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那之前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这次轮到她不假思索地点头。

　　“嗯。”她说，“好了，别傻愣着了，下车吃饭。”

　　***

　　半年的时光转瞬即逝，在这期间里，那个狗系统果真人间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絮絮叨叨。

　　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说重要不重要，说不重要也有点影响生活。

　　第一件事，莱薇先前就已经有所察觉，她银行账户定期打入的信托基金不知什么原因在某日开始停止了入账。她试图联系信托公司，所有电话都石沉大海，她又想起了自己还有股票分红，可当她联系曾经属于自己父母公司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同样了无回音。

　　这是她这个前·废物·富二代·布尔加宁家的大小姐从来没有料想到的情况，她这张人物卡，说白了就是一个有钱有车父母双亡挥金如土还爱作死的事逼，现在没有了钞能力这个底气，干什么都缺乏了动力。

　　由于自己的精神状态（san值）岌岌可危，她也不想再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端当中，便将讨钱这件事情无限延后了。她变卖掉了一些不需要的首饰鞋包，包括那只自己曾经爱不释手的喜马拉雅，日子也还算勉强过得去，只是年底还有二十万美金的房产税要缴，那个时候就不得不将钱这档子事拉回日程了。

　　第二件事，是关于安德烈的，她尝试过去寻找失踪的安德烈，虽然是npc白送的朋友，但是也不能说忘了就忘了，然而还是失败了，她这个老朋友估计那个“生死未卜”的状态要持续更长一段时间了。

　　最后的是关于修的事情。

　　不如说剩下的事情全部都是关于他的。

　　如果把时间倒退到半年前，莱薇一定会选择在自己点头答应他自己会陪着他，帮他实现人生价值之前，给自己狠狠一耳光。

　　她早就该有所预料了。

　　系统当年嘲笑过她智商不如一只修格斯的时候，她就该做好准备了。

　　诚然修一开始在她眼里又蠢又傻，但是那跟他的智商无关，只跟他近乎为零的阅历挂钩。在遇上她之前，他就是一个被关在实验室里无法和他人沟通的自闭儿童，即便如此，他都能在只仰赖约瑟夫和儿童图书的情况下摸索出一套与人相处之道。

　　而在将他丢进一个稳定健全没有那么多奇葩调查员和怪物的人类社会后，可以参考的“正常人类样本”一下子暴增，他的学习和理解速度开始呈指数上升。

　　在他们正式安顿一个星期后，他开始迅速融入社区，跟远方近临都攀上了关系，甚至能在清晨散步的时候和他们say hi。

　　第一个月，在莱薇确认他不会惹是生非后，她给他报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小提琴班。他才上了半个月课，不仅交到了一堆朋友，还被音乐老师直呼是个天才。

　　第二个月，他主动跟她提起了想上学的意愿，这直接难倒了莱薇，要知道他在美利坚的土地上就是一个黑户，于是她给他报了个补习班，身份问题以后再慢慢处理，哪知道他学习进展神速，跟磕了药一样，再加上丢人美利坚的基础素质教育本来就没有多少难度……总而言之他现在似乎已经有了自学ap考sat上大学的念头了……

　　第五个月，他不知道被哪来的野鸡经济公司给看上了，对方看着他骨瘦如柴完全不符合主流审美的体态和容颜，竟然觉得他很适合担任平面模特，至此修混上了一份稳定的工作，而莱薇·废物·家里蹲·布尔加宁女士反而成为了无收入人员。

　　总而言之，半年下来，他基本已经摸清楚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法则，“模拟”大概是修格斯这个种族的天性，如今的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混入人群之中，不会因为诡异的行为举止而被察觉到异样。

　　修性格温和，态度柔软，跟飞扬跋扈的布尔加宁女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布尔加宁女士一个人在和西北风的时候，他就已经迅速安身甚至拥有了自己稳定的人际圈。

　　为什么一只修格斯可以在人类社会里混得比她这种真正的人类还要好？！

　　就比如现在。

　　“赛琳娜他们约我明天去看球，我可以去么？”修背着挎包出来了。

　　连行李都准备好了，现在的询问显然只是走个流程。

　　“可以。”躺在沙发上百般无聊看HBO的莱薇一个起身，“赛琳娜？女孩子？你勾搭上女孩了？你要和她出去外面住一晚？”

　　“是‘他们’，AP班里的同学，我们一起出去，我上个星期就跟你提到过了，你怎么又忘了。”修的目光有点飘忽。

　　大概率是她喝得太醉了听漏了。

　　莱薇脸上一僵，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哦，那暂时不谈那个了，你SAT准备得怎么样了，决定考哪所大学了么？以后想要上什么系？”

　　修再次皱眉：“我上周就和你说过了，我想考医学院的预科……不过你之前不是说我的身份还不可以么？“

　　莱薇马上找回了成年人的余裕：“这个你放心，包在我身上，你只管考试，剩余的交给我。”的幸运检定。

　　莱薇没把剩余的话说出来。

　　反正在这个骰子支配的世界里，只要来个极难幸运检定或是一个大成功，要办到一个合法ID也不是不可能的吧？大不了就花点关系去找有伪造技能的人，弄一个假护照。

　　“嗯，谢谢你。”修朝她笑了笑，原本脸上鲜少有波动的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面部的肌肉，现在笑得自然又干净。
　　莱薇被这个笑容闪得有点晃神，怪不得这家伙人缘不错，这张安全无害的脸到底骗了多少人。

　　笑得跟天使一样温和的青年紧接着开始掰着手指头，跟她一条一条交代临行前的重要信息，“晚上的饭菜我已经放在冰箱里了，你记得吃，我尽量中午赶回来给你做饭。”

　　莱薇顿时觉得这个笑容不是那么甜美了，她揉了揉太阳穴：“我知道了。”

　　“还有你想要的斯米诺夫酒我给你买回来了，就在第二个橱柜的角落里，市中心那里最近有枪击案，你晚上就不要跑去那边的酒吧通宵了。”他又叮嘱道。

　　为什么她一个正儿八经的人类要被一只两岁修格斯教做人！

　　莱薇一直以来作为支配一方的自尊心岌岌可危。

　　修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继续补刀：“下周的心理会诊预约电话来了，我早上接到的，你晚点最好和医生再确认一次。”

　　“好好好，我知道了。”莱薇敷衍地挥了挥手，“你快去吧，别让你的朋友久等了。”

　　“嗯。”青年点了点头，“我先走了，记得吃饭，再见。”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扉彼端后，莱薇麻利地从沙发上爬了起来，迅速回到卧室收了两件衣服，翻出了自己的军用望远镜，发动车子，打开了导航。

　　还好她之前给他买手机的时候偷偷往他手机里装了定位系统。

　　诚然这家伙的确最近在人类社会混得不错，不过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在外面过夜。事先声明，她可没有窥视他私生活的癖好，她也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拥有自己的私生活和独立空间，然而不放心孩子第一次在外留夜是每一个家长的天性！

　　只是远远跟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全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行为已经跟变态无异的莱薇坐在车里，拿着望远镜，遥遥看着那个在公交车站前等待巴士的纤细身影。

　　她只是想确定一下修嘴中说的好朋友都是帮正常人，这才不是违法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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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叛逆期指的是布尔加宁女士。
布尔加宁：你别整天管我要我干这干那。
本章大修了，觉得原本进度有点拔苗助长，不过看过原版的，你们只要知道修崽以后会变成那样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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