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跑团记录》槙日

59、蒸发之城（十五）

　　神父的嘴角微微地勾起了一个弧度。

　　这是莱薇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所谓的“表情”。

　　然而笑意并没有直达他的眼底，他这个微笑，也像是一个被设定好了固定数据的机器人做出的及时反馈，完美无瑕，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暖意。

　　“这一次提前了很多。”他说，“你本来应该是一个更不中用的人。”

　　他没有否认，等于默认了她的猜想。

　　莱薇的眼睛微微睁大。

　　她本来只是气急攻心，口不择言地说出了自己直觉给予的答案，却被对方坦荡大方地承认了。

　　最初，也只是没有证据不切实际的怀疑。

　　以诺·所罗巴伯这个人太全知全能了，在进入这个小镇后，一切都仿佛在他的掌控之中。在他最初路上要她不要抬头的时候，她就起过疑心，闯入内森家里时，明明是她打的头阵，他却在最恰当的时间化解了她和内森的矛盾，明明是第一次造访那栋房子，却精准无误地找到了藏在角落里的吊灯开关，甚至还对那栋房子里所有物资的摆放位置了如指掌。

　　她其实考虑过别的可能性，譬如这个NPC是幕后黑手的一员，但是幕后黑手也不可能像他这样事无巨细，而内森表露出的模样，分明是第一次和他们相见，那么以诺的那些表现就显得太过异常。

　　更不要说今天的表现了，先是在房子被蒸发之前在外头等待他们，然后是刚才问她要她单独行动的时候才获取的通行证，最后是刚才给她们播放实验日志录像的行为，太轻车熟路了，游刃有余到让人不禁怀疑他到底……重复过多少次同样的事情。

　　如果说前面的一切都能用碰巧，或是观察力敏锐来解释的话。

　　最后是不再下掉的san值，和凭空叠加的记忆让她确认了这个选项。

　　灵感检定得到的记忆并没有在她的现实中发生，她在那天晚上明明没有把修赶出门过，系统却凭空塞给了她三段不应该存在的记忆。

　　所有东西都可能说谎，唯独系统不会。

　　当然，修也不会撒谎，他就是个笨小孩。

　　按照规则，看过一次的东西短期间内再看一次是不会扣san值的。

　　时间被重置了，她不确定被重置了多少次，每次又是从哪个地方重新开始，触发重置的机制又是什么，她唯一确定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保留了所有的记忆，所以他才能未卜先知。

　　“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的枪/口直接抵上上了他的下巴，“你是故意的？你跟录像里的那帮人是一伙的？”

　　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要遮掩这件事情，他从来没有解释过，而是坦荡地将所有行为疑点展示在她们面前，就连现在也……

　　莱薇顿了顿。

　　她忽然反应过来了他刚才说的那句话代表什么了。

　　——“这一次提前了很多。”

　　FUCK。

　　该不会他妈连她猜中这回事也已经在过去的时间里发生过无数次了吧？！

　　“你到底在诱导什么？”她问。

　　“重置。”神父这次轻快地回答了她的提问，他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在蒂娜冲出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胜券在握，“我是来进行回收的，白兔的怀表已经不在她的身上了，我要找到谁才是重置这一切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的上半个脑壳被击飞了。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莱薇一脸。

　　饶是她心理素质已经被一路来的所有事情千锤百炼，面对这种场面，仍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了角落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苏醒的修凝视着神父的方位，幽绿色的眼眸不复之前的澄澈。

　　修还没有收回自己的触肢，上面还黏着以诺头颅的残渣，就是他刚才击飞了神父的脑壳。

　　【你过个侦查。】
　　【[莱薇]进行侦查的惩罚骰检定: D100=94[惩罚骰:6] = 94/72，失败】
　　【你又惊又俱，着实没办法在近距离观看同伴被爆头的情况下还能保持冷静，对现有的状况进行理智的观察。】

　　【目睹活人近距离被爆头，san check 0/1D6】
　　【[莱薇]的理智检定结果:34/39=成功】
　　【你的理智值减少0=0点,当前剩余39点.】
　　【小场面，稳住，还能跑。】

　　没等莱薇反应过来，修甚至没有留下半句解释，便一言不发地冲出了房间。

　　急转直下的事态让莱薇懵了。

　　到底是在搞什么？！

　　这个模组到底是在搞什么？！

　　为什么修要突然杀了以诺？！

　　莱薇转身追上了对方离去的步伐。

　　和修的对话一幕接着一幕在脑中闪现。

　　——“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不能去……”

　　——“我做噩梦了。”

　　——“梦到你不在了。”

　　——“不要去。”

　　——“不要去，不要去找他，他不想被找到，她会生气的。”

　　草他妈这臭小孩难道他妈也能记得一些不该记得的东西？！

　　【你循着修和蒂娜离去的方向，一路狂奔。】
　　【过敏捷，检定你能不能追上两个人。】
　　【不用带惩罚骰，你护犊心切，给你暂时免去一个惩罚骰。】

　　KP开始放海了。

　　【[莱薇]进行敏捷鉴检定: D100=89/70失败。】
　　【……】
　　【你追了出去，但是太晚了，你看见了研究所的外面，蒂娜仰着头，双眼无神地看着天空。】

　　修站在离蒂娜不远的地方，他的半个躯体已经化作了浓稠的黑油，朝蒂娜伸出，似是想要遮挡住她的视线，但是他也慢了一步。

　　天际传来了尖锐的嘶鸣。

　　那声音似乎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响彻了整个山麓，小镇的上的所有人都在为之颤抖。

　　修回过了头。

　　和刚刚赶到的莱薇对视。

　　莱薇觉得自己大概是在梦中。

　　不然她为什么会从他的脸上，看见绝望这样沉重的神情。

　　***

　　那是被藏在了记忆深处的片段。

　　“又见面啦，这次你被她赶出来了？”

　　不知道哪一次和那个女孩在门外相遇时，她捻着裙摆，靠在他身侧坐下，这样说道。

　　“你是谁？”修问。

　　“我是谁不重要。”女孩说，“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帮忙？”修懵懂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有点开心地说，“你是第二个说需要我帮忙的人，你要我帮你什么呢？”

　　“那个家伙太讨厌了，上次差点就把我的宝贝抢走了，要是被他拿走了，一切就没办重来了。”女孩掏出了一个时钟，放到了修的手心中，“我觉得还是放在你的身上更保险一点，你愿意帮我保管它么？嗨——不管你答不答应我，你都必须帮我这个忙。”

　　“这是什么？”

　　“能够让故事永不结束的工具。”女孩说，“我管它叫做白兔的怀表，很可爱的名字吧？他将我分离出来的时候将它送给了我，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只要有它，一切都能重来。”

　　修只是很茫然地说：“重来，为什么要重来呢？”

　　“因为有人在捣乱，就是因为他们，我才没办法把你们送出去。”女孩打开了话匣子，忍不住碎碎念道，“其实本来所有的一切都应该无声无息地结束了，偏偏这个时候她又回来了，身边还多出了一个那么恐怖的家伙，太让我头疼了，再来一次，我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守住它，所以我想把它放到你身上，这样好歹还能拖延一点时间。”

　　修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不过耐心地倾听他人的抱怨也是书本教给他的基本礼貌之一。

　　“这里都快毁灭了。”女孩继续说，“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

　　”毁灭？“

　　“对，这个地方快要毁灭了，如果你们继续待在这个地方，会和这里一块蒸发掉哦，时间不多了，我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有点迷茫地问：“蒸发，意思是……死么？”

　　”你的话估计不会，毕竟你很特别嘛，但是除了你以外的所有人会死，包括你最喜欢的达瓦里希。”

　　“我……我不要那样。”

　　“那你再帮我个忙。“女孩早有所料道，”你要帮我杀死掉那个黑色头发的男人，他很讨厌，他身上有和’他们‘一样的味道，他想从我这里取走我的宝物，这个东西绝对不能落入他的手中。”

　　她接着沮丧道：“我很害怕他，我没办法对他动手。”

　　“然后，你还要帮我另一个忙。”

　　“保护她，将她送出去，不要让她找到‘他’，也不要让她看见‘他’。”女孩说，“‘他’太拧巴啦，一边希望她去找‘他’，一边又不希望被找到，事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他’真正的愿望到底是什么了。”

　　“记住，这个也很重要哦，如果她找到了‘他’，‘他’会控制不住自己，把‘落幕‘的时间提前哦。”女孩站了起来，朝坐在地上的修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现在，让我来教会你使用怀表的办法吧？”

　　***

　　好痛。

　　快痛疯了。

　　为什么她要遭这种罪？

　　每一寸肌肉，每一寸肌肤，都如同被灼烧的蜜蜡，慢慢溶解。

　　莱薇眼睁睁看着自己双手的皮肉滴落在地上，露出了森森白骨。

　　每向修迈出一步，她身上的组织就掉下一块，她就像是被点燃的风中残烛，下一秒就要彻底熄灭。

　　修很快迎上了她，慌张地将她掉下去的血肉接了起来，试图糊回她身上。

　　她又不是橡皮泥捏的，怎么可能说粘回去就粘回去。

　　莱薇觉得有点好笑。

　　在察觉到这种行为于事无补后，他放弃了，抱着她，无声地哭泣。

　　她倚在他的怀里，看向了天空。

　　天空上是一片浓厚五彩的的色块，像是一张抽象的人像画，拼成了一个男孩的容颜。

　　男孩的表情充斥着痛苦和羞愧。他张开了嘴，森罗万象，这片大地上所有一切的生命力，都在被他狼吞虎咽地吸入腹中。

　　【你过个聆听。】
　　【加个奖励骰。】
　　【快。】

　　人都快化成泥浆了，还聆听个屁，这种情况怎么还能加个奖励骰？放海也放得太明目张胆了吧？

　　【[莱薇]进行聆听的奖励骰检定: D100=76[奖励骰:0] = 6/28困难成功。】

　　【你的视觉触觉都已经消失，残存的听觉变得尤为敏锐，在你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之前，你听见了钟表指针前进的滴答声。】

　　大脑也开始溶解了，一颗眼珠滑出了眼眶，残存的肌腱和神经让她还能继续活动双手。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tm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在作祟。

　　莱薇猛地朝声音的方向伸出了手。

　　然后。

　　她夺过了修手中的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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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爽了。
看不懂的我建议重看一遍，一言蔽之就是，不存在失忆，这卷开始的前面几章，几乎每一个场景都是不同轮回里的片段，线索是san值，每次san值连接不上的时候，就是周目已经变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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