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旧事(完) ...

  •   “喵——”
      一团白影在我瘫在面前的医书上留下一串梅花印后,得意地用尾巴扫过我的手便窜出窗外。本已无意再读,我合上书,看看桌上一片狼藉,也懒得再收拾。苦笑着走到窗边,牡丹正浓。
      三年了。
      为爹爹守孝,过着隐居般的日子已经三年了。
      大哥继承了家业脱不开身,二哥远在边关,我便独自陪着爹爹。
      自与他分别,已经三年了啊。
      将扑上来的那团白影抱了个满怀,我轻点着它的鼻子:“小白,你也想他了?那,我们去汴京吧。”
      “喵——”小白开心地摇摇尾巴。

      三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听着说书人讲着关于他的故事,我不由得笑了。
      认识他是在五年前。那时我十四岁,一直缠着他带我云游四海,他终是答应了。后来,他认我做了义妹。再后来,爹爹去了,我要为爹爹守孝,他说,他打算留在包大人身边。自此,杳无音讯。
      三年里,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
      三年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故事里除了他,还有个他。他年少华美,性格高傲。当初的闹东京、盗三宝如今为人津津乐道。他最后留在了开封,猫鼠相斗便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资谈。
      御猫展昭,锦毛鼠白玉堂。
      坐在路边的茶摊里,随手在桌上写起了他们的名字。小白蹲在一边,微微眯着那双猫眼儿盯着我的手,偶尔用肉肉的爪子来抓我。在它又一次伸出小爪子时,我抬手轻轻捏住它的耳朵:“小白,你会抓老鼠吗?”“喵——”小白不满地扒扒我捏它耳朵的手,发出抗议。“看你的懒样子,不被老鼠欺负就很好了。”我松开手,轻点着它的鼻子。小白抖了抖胡子,便转过身,生气般的用尾巴扫开我的手,跳回篮子里。
      小白是四年前我和展大哥一起游历四方是拣到的。我还记得,他说,叫它小白吧。我还记得,本想叫它雪儿的。不过,展大哥说叫小白就叫它小白吧。
      觉得歇的也差不多了,准备继续赶路,却发现小白已经不在篮子里了。我焦急地四处望,突然发现小白的尾巴露在包袱外轻轻摆动。等把它从包袱里揪出来,却见它正用爪子洗脸,胡子上还沾着不少点心屑。
      “小白!那是给展大哥带的点心!你竟然偷吃!!”
      “喵——”

      到了开封府,才得知他此时不在府中。他们看我孤身一人且又风尘仆仆,便让我到后院等他。是一个叫张龙的大哥带我去的,他人还不错,就是一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打量我。
      到了后院,他便离开了。我见树下有石桌石凳,边慢慢走过去边恨恨骂到:“臭猫!懒猫!赖皮猫!看这回我不扒了你的猫皮!”点心叫它偷吃了一半,进开封府不久又跑的没影,真真是养了一只白眼猫。
      还没坐稳,就听一个声音说道:“哈!想不到这儿除了白爷爷我,还有人敢这么骂的。”
      抬头一看,见一白衣人斜坐在树上,细心地擦拭着自己的佩剑,发丝轻扬。点点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晃了我的眼,看不清他的面容。
      白爷爷?我想起了说书人的故事。是了,他应该就是经常出现在故事中的那个他,锦毛鼠白玉堂。
      “丫头,你……”他一翻身,轻轻落在我身旁。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年少华美,一双桃花眼摄魂夺魄。
      “源澈?”这个声音是……
      “呦,猫大人回来了。”白玉堂好笑的瞥瞥我,一脸看戏的表情。
      “展大哥!”我跑过去,正想挽住他的胳膊,才发现他正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想也不想,将小白拎到眼前:“死小白,你刚才上哪疯去了?!就知道缠着展大哥!”
      话刚说完,就觉得气氛不太对。看看展大哥,他正在很努力地使自己不笑出来。再看看白玉堂,脸色已经黑的不能再黑。没想到我和展大哥的重逢和白玉堂的初遇会是这样的情况。

      展大哥的房间,一张圆桌,三足鼎立。
      “改名。”
      “不改!我都叫了它四年了。”偷偷向展大哥身边坐点。
      “改名。谁让你起个这么直白的名字。”白玉堂还在生气。我瞟了眼展大哥,他很平静地喝了口茶,说道:“不好意思,这直白的名字是展某起的。”
      白玉堂楞了下,旋即大笑起来:“哈哈哈……展小猫,你也就那点能耐。”我看到展大哥的太阳穴跳了一下。“呵,也不知道是谁整天都是一身白衣,连夜访也是,生怕别人不认得似的。真是含蓄。”
      再呆下去可能会有危险,轻轻叫了叫正在桌子中间睡觉的小白,它耳朵动了动,依旧在睡。
      白玉堂闻言噌的跳了起来:“臭猫,白爷我正闲呢。”
      我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点心,轻声叫道:“小白,点心。”下一刻,一团白影就扑到我怀里。
      “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展大哥仍是平静地说道。我轻轻抱着小白悄悄地走了出去。
      “猫君子,白爷爷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君子。”
      接着,便是一通乱响。门“啪——”的开了。两个飞了出来。看着院中说是打架倒不如说是舞剑的二人,我笑了。刚才我看得很清楚,展大哥在跟白玉堂斗嘴时,眼中的神采,就像那年我见他时的一样。也许是因为白玉堂的存在,他逍遥江湖的那种自在感,并没有被磨去。
      真的很好呢。

      =========================================================================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逝去,有时候很漫长,有时候又很短暂。
      四年,仿佛是眨眼间。

      “王大哥,他们……”我一进门便扯着王大哥的衣服焦急地问道。说实话,我担心,很是担心。一收到信,我就马不停蹄地从洛阳赶来。冲霄楼,那是什么地方?!他们……他们竟然……
      “楚姑娘别急,他们的伤势已经稳定住了。”公孙先生拍拍我的肩膀,看了眼尴尬的王大哥。回过神来,我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公孙先生,这是你要的药材。”接过我手上的包袱,看着我的慌乱,他说道:“白少侠应该醒了。”

      他还没有醒。
      像是在做什么噩梦,俊美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嘴里喃喃着,猫儿……猫儿……
      我站在床边,一时无语。
      突然想到了这四年中……
      “猫儿……”看到他睁开双眼,我止住了胡思乱想。“白大哥你醒啦!”我走到桌旁给他倒了杯水。看清是我,他很轻地问道:“猫儿怎么样了?”声音是沙哑的,小心翼翼。
      “展大哥还没有醒。哎——”急忙扶住挣扎起身的他,“白大哥,你还不能乱动。公孙先生说了,展大哥没事。”对上了他黑亮的眸子,突然又那么一丝心虚。我又补充道:“再说,你不能这样子去看他吧。不被展大哥笑话才怪。”“他……”“真的没事!”很快地打断他的询问,我站起身,“我去找公孙先生来。”
      见他真的乖乖躺好,我轻阖上了门,轻轻叹了口气。刚才有些话,连我也不敢肯定。展大哥……

      公孙先生看过他,说是没什么大碍,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又十分肯定地告诉他展大哥没事,还说:“白少侠是信不过学生的医术还是不放心楚姑娘的药?”真不枉平时跟他打趣的称呼——狐狸。
      不过,这么一问,他倒不再多言,安安生生把药喝了。

      我从展大哥的房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坐在石阶上,只盯着月亮发呆。
      刚才在展大哥房里,听着他一声声的轻唤,我觉得很不安。
      玉堂……玉,堂。
      猫儿……猫,儿。
      我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多少能明白。这两个名字,有太多的含义。那里面包含的感情……
      不是不想忘记。两年前,夜色如洗,月光如练。长剑划破夜的寂静,势如长虹。轻扬的发丝,翻飞的衣袂。翩若游龙,矫若惊鸿。是谁击剑长歌,是谁放声大笑。眼中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我看到了。
      不是不想忘记。一年前,那人因公务而远行。他整天患得患失,嘴里说的,都是那人。有次,很少醉的他却喝的烂醉如泥,拉着我聊天。却问我,为什么他心里想的都是那人。一遍一遍地问,为什么。
      不是不想忘记。一年前,那人回了陷空岛。他巡完街后便带着我在外面闲逛,走过的路过的,都是那人经常出现的地方。我问他,他只说是府衙里太冷清,怕闷坏了我。偶尔,会抱着一小坛酒,独自坐在院中的大树上,赏月。
      对于情,我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陷越深。他们没有一个人去捅破这层暧昧,也许,日子久了,就能想通,不会一错再错吧。我如此想。毕竟,这份情,是很难被认同的。

      “源丫头,睡醒了?”看着眼前放大的脸,脑袋是朦朦胧胧的一片。习惯性地伸手去捏:“小白,你耳朵怎么变厚了。”刚说完,脑袋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记。这下清醒了。
      “大白老鼠,你打我干什么?!”我捂住头,恶狠狠地瞪着他。就见他看着我身后,无奈地一耸肩:“我早就说过,这丫头只有到真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才会叫我‘白大哥’。”
      不理他的话,我径自走到床边,看着展大哥许是因为笑过的缘故而红润的脸,稍觉心安,还是问道:“展大哥,你……”话还没说完,就被那白老鼠接了去:“放心,这猫不会有事的。”展大哥瞥了他一眼:“这点伤不碍事的。”“那是,要不怎会是九命猫怪呢?”他抱着剑,站在那坏坏地看着展大哥。“白兄赞谬了。”说着,一个白眼回过去。
      我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看着。有些事情,也许,是不能说明的。暗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展大哥,你好好休息吧。”
      “源澈,对不起。”
      碰到门的手顿了下,拉开。“展大哥,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回过头,看了眼那一身白衣的人。我轻轻一笑,正准备关门,听见有人叫道:“源丫头。”
      “嗯?”
      “公孙狐狸又坑了你多少药?”是种十分调侃的口气。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竹青色的身影,不再多言,只是摇摇头。关上门,冲那竹青色的身影一笑,那人点点头,我便转身离开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一声脆响,还有一人说:“学生真是不小心,白少侠暂且等着,学生再去煎一碗。”

      抬头看着天上的流云。
      什么时候起,他很少再穿原来的黑衫了。是因为曾经“你们就成了黑白无常”的戏言么。什么时候起,自己舍了最爱的白色。是因为觉得白色不再适合自己么。什么时候起,有蓝色的地方,总是有那么一抹狂傲的白……
      就像天和云。
      云不管去到哪里,总也在天的身旁……

      =====================================================
      小白死了。
      是突然病死的,我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七天后,我收到开封府的传书。
      展大哥出事了!

      两年来,我很少再去开封府。谁知……

      到了开封府,我只看到了一把剑。
      巨阙。染血的巨阙。
      “展大哥……”我双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总觉得哪里不对,扫视了一圈,才发现:“白大哥去哪了?”包大人冲公孙先生示意,公孙先生点点头:“白少侠已无碍,只是尚在昏迷中。”白大哥你不能再出事了。“包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年前,冲霄楼一役后,展昭和白玉堂盗得盟书,皇帝早知襄阳王有反意,便顺水推舟处死了襄阳王。但他手下的江湖人士至今仍有许多再逃,甚至要报复。不久前,发现了他们一处据点,展昭受命前去围剿,下落不明。白玉堂得知,独自去寻,结果受到伏击,重伤。

      看着憔悴很多的白大哥,一种愧疚感袭上心头。我错了么?断袖之癖自古就有,我是他们的朋友,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们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么?却还……原来,我从没了解过他们。他们都是真正了解彼此的。楚源澈啊,你永远都是那么后知后觉。可是,已经晚了。
      “让我……去找猫儿……”他挣扎着起身,声音特别沙哑。“不行!”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将他按回床上,他甩开我的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一定要去。”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脸色苍白。
      “你要是能走出门,我就让你去!”索性不再拦他,站在一旁冷眼地瞧着。
      他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画影,刚迈出一步,就一个趔趄,所幸用画影撑地,才没有摔倒。第二步……第三步……我看不下去了,冲上去将他扶起,抬手就是一巴掌:“展大哥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不理会他诧异的目光,我继续说:“展大哥只是下落不明,可能还活着。即便是死了,你是报仇还是去送死?!”说到最后,我情不自禁地吼起来。
      他不挣扎了,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他还是要去。咬咬牙,往他嘴里塞了粒药丸,将眼神涣散的他扶上床,在屋里燃了安神香,才慢慢地走出去。
      我向不远处的人点了点头,快步走过去,跟他进了书房。

      三年后。
      “小白,我来看你了。”我慢慢从篮子里拿出装好的水果,轻轻放在地上。
      “这猫倒葬了个好地方。”他抱着画影,倚在一旁的树上,依旧是一身白衣,依旧是风流潇洒,只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自从展大哥失踪,白大哥就成了我家的常客。他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展大哥。这一找,就是三年。时光如水,这么快就三年了啊。
      “嗯。展大哥说,此处风景秀美,若是他……”不再言语,我的目光飘向远方。那年,就在那棵树边,他就那么随便地坐在地上,望着远方,笑着说,若是他死了,也要葬在这样一个地方。
      风,轻轻吹着。突然间,静了下来,只有树木沙沙作响。我回头望去,他仍是抱了剑倚着树,却双目微闭,紧抓着衣服的右手在微微颤抖。我不再看他。自从那天后,我没有再见过他失态,至少,在我们面前。
      我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突然听到他说:“源丫头……”“白大哥,”我打断了他的话,我真的,真的不想听下去了,“后天,我就要成亲了。”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那伙江湖人士,最近又有了动静。他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他等了三年,忍了三年,终于……不能让他去,一定不能。只是……
      “你一定会来的吧。”
      他沉默不语。
      “白大哥……”我不敢回头去看他抱歉的眼神,只能近乎乞求地叫他。
      “我答应你。”
      转过身去看他,只见他正深深地望着小白的“墓”。

      记得有人说过,这个江湖天天都在杀人。曾经,我很天真的认为,那只是一些人夸大其词。到底,人要失去多少,才能真正认清一件事?

      看着身上的嫁衣,那鲜艳的红色将我的眼睛刺得生疼。
      恍惚间,是谁一袭大红色的官服,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绒的白猫,正温和地笑着。
      是谁白衣胜雪,斜坐树上擦拭着爱剑。

      一拜天地。
      突然想起那年,他被五个凶犯包围,白衣染血。那人翻身跃入,两人倚背而立。
      他说,猫君子,跟这种人也要讲道理么。
      那人将剑一横,展某的道理从来只跟人讲。白兄,手下留情。
      他哈哈一笑,挑剑向前。
      一番恶斗后,两人同时将剑架在最后一个凶犯颈上。

      二拜高堂。
      谁任风吹乱了长发,说,江湖,不适合你。
      谁揉着我的头,说,一个姑娘家总想往外跑怎么行,当心嫁不出去。

      夫妻交拜。
      谁笑着给我戴上玉镯,说,做哥哥的一定要喝妹妹的喜酒。
      又是谁说的,成亲那日一定会来。

      送入洞房。
      ……

      江湖传言,锦毛鼠白玉堂带人围剿襄阳王余党后重伤难治,英年早逝。

      第八天。
      卢庄主亲手将白大哥的骨灰交到我手上。那是一个白净的瓷坛,上面绘着墨色的莲花。他看了我半晌,只是一声长叹:“这是老五最后的心愿。”蒋四爷走到我身边,将画影放在桌子上,说道:“楚……哦不,柳夫人,我家老五对你……唉,罢罢罢,人都已经……”我没有答话,只是牢牢地抱着瓷坛。
      白大哥啊,你是不是,一直都拿我当挡箭牌呢?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着,男子汉大丈夫敢爱敢恨……

      一点点挖开小白的“墓”,我见到了被蓝布包好的巨阙。我知道白大哥一定会将巨阙从衣冠冢里拿走,没想到,会被埋在这里。原来,他早就知道。
      展大哥,三年前就已经去了。他,就葬在这里。下落不明,只是怕……

      我怀抱装着他二人骨灰的瓷坛,只觉得一阵风吹过,隐约听到一个声音,说:“猫儿,陪爷爷游山玩水去吧。”仿佛还有个声音答道:“好。”
      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微微一笑,扬手,瓷坛应声而碎。
      风停了,我看看地上仅剩的碎瓷片,转身拿起巨阙和装着小白的青瓷瓶。
      小白,我们回家吧。

      %%%%%%%%%%%%%%%%%%%%%%%%%%%%%%%%%%%%%%%%%%%%%%%%%%%%%
      泪奔```总算写完了````
      不管怎么样``第一次写文``果然很残
      这文跳跃性很大``多半素因为某只很懒```PIA````
      第一人称真不好写TAT```重心难把握啊啊啊````
      而且有好多事情是主人公不能亲眼所见也不会知道的```
      原本没打算写那么多````实在是``没控制住```TAT````
      其实``原本结局就定下是个BE```整体走悲情(- -##)路线```
      上那一部分写成伪EG```实在是我RP有问题= =|||
      咳咳```我又啰嗦了那么多啊```顶锅盖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旧事(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