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以为那是爱情》金歌铁马

9、第9章

　　窗户照进阳光，墨绿色的大床上两个人睡的正熟。

　　柔顺的黑发流在臂弯里，额头抵在顾骕脖颈间，林素睡的很沉，丝毫没有醒的意思。

　　折腾半夜，两个人都很安眠。

　　直到特定的铃声响起，像是闹腾炸锅的开水，林素下意识将自己往下埋埋。

　　顾骕睁开眼睛。

　　脖子间毛茸茸的脑袋还在往下。

　　他看了眼床头的手机，郑素华三个字名字在光的阴影面跳动。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顾骕的反应，林素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就先传来了：“不用管。”

　　林素翻个身，被子拉上头顶，眼睛都没睁：“也不要吵。”

　　说完，好像又进入了睡眠。

　　手机铃声任它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叮咚一条信息跳进来，电话才停歇。

　　床上，被子里的人丝毫没动静，像是睡着了。

　　不过也就几息间，房间彻底安静了一会，床上的被子突然掀开，面无表情拿起了手机。

　　点开薇信。

　　然后，拨过去电话，走到阳台。

　　顾骕从浴室出来，听到的只有“不行”两个字，随后窗户的玻璃门拉上，隔绝了声音。

　　林素背对着门，看不见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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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电话，楼下，顾骕正在有条不紊的吃早餐。

　　看到人，林素诧异：“你上班还没迟到？”走近，林素随手握着筷子一下扎住桌上包子，坐下：“还有心情吃早餐？”

　　看了看手里扎起的包子，林素晃道：“顾总挺中式，不应该面包加牛奶？”

　　顾骕语气淡淡：“不喜欢喝牛奶。”

　　林素晃包子的手停住，张口咬住：“那可真是不巧，我就喜欢给人买牛奶。”

　　大口吃完一个包子，林素扔下筷子：“不吃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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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助看着早上还发消息，说会晚点到的顾骕，以没怎么晚的时间到了：……

　　“顾总，时间？”这突增的工作量……改掉的时间还要再调整吗？

　　顾骕：“照旧。”

　　“好的，顾总。”王助看着戴上眼镜的顾骕，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安静，关门，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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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同于别墅区的空旷和干净，老小区里有着七拐八拐的巷道，刮起的衣衫在风中吹飘，阳光顺梯而下，除了个别坑洼处，大多还算干净，有着海城特有的年代感。

　　林素左转右转，没来过去几次，但走过的每一步却没有丝毫犹豫。

　　直到在一栋楼前停住。

　　搬家的车停在楼下，穿着特制服的搬家工人，戴着蓝色帽子，此时正上上下下，像是繁忙的蚁工。

　　林素面无表情看了一会，走过去，对着他们道：“停下。”

　　说完，又拿出手机：“误工费需要多少？”

　　正在搬家的蓝帽员工，手里的动作停住，疑惑抬头。

　　林素：“我是他们老板，不用搬了。”

　　就在这时，楼上帮忙搬家的人下来，看到站在那里的林素，开口有点吓一跳的感觉：“素、素……”

　　林素转头。

　　看向陈大海：“陈叔，我让他们不要搬了。”

　　陈大海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像是紧张的冒汗：“这都是你妈的意思……我也觉得不用搬……这里本来也挺好的……”

　　林素嗯了一声：“让他们走。”

　　陈大海看向蓝帽工作人员，赔笑道：“那个不好意思，我们不搬了，不搬——”

　　“搬！”郑素华下来，看到林素，几步走过去，拉她：“你这孩子，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为什么不搬，住哪里不是住？”

　　林素看她：“我有没有说过不行？”

　　“我有没有说过，等我死了再搬？”

　　“我有没有说过，那房子是我的？”

　　然而无论是声嘶力竭，还是平静无波，有些人就那么一片天地，她认为天空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颜色，无论你泼下多少挥毫，也不能将让她的天空染上一色。

　　拼劲全力的绚烂，落下来只会砸自己一身颜料。

　　狼狈不已。

　　郑素华拉着林素往边上站站，没好气道：“怎么就是你的房子了，那是你爸爸留下的，也有的我一份。”

　　有些话真的已经说的很累了，当还需要再次再开口时，林素只有疲累：“我的，这两个字你听不懂吗？”

　　林父当初知道自己治不好后，将后续安排的很好，林素的信托，房子的归属，最重要的都给了林素。

　　林父在时，林素没发现郑素华有什么，后来她才知道那是因为一直有林父在。

　　林素知道林父不后悔要她，却不知道林父有没有后悔过为了她和郑素华结婚。

　　可是现在没有了林父。

　　只有她。

　　郑素华生气：“我是你妈！怎么不能搬？”

　　林素看向陈大海，连名带姓：“陈大海。”

　　陈大海赶紧去拉住郑素华：“不搬，我都说了不搬了，咱们在这里住的挺好的。”

　　郑素华甩开他拉着的手，转过，指着陈大海鼻子骂：“还不是你整天说养老养老，房子不让住的，现在你倒是会墙头草，我怎么就嫁了你这个死男人……”

　　蓝帽员工站在原地很尴尬，林素像是没感觉似的，拿着手机准备扫码：“误工费多少？”

　　付好钱，林素又额外支付了一笔：“幸苦你们再帮忙搬上去。”

　　搬下来的东西，又原模原样的搬了回去。

　　屋里有点凌乱，林素坐在沙发上，看着搬家员工上上下下，不发一言。

　　直到门关上。

　　咔——

　　像是光被关在外面，屋里恢复安静，一直吵吵嚷嚷的郑素华才像是意识到什么，骂陈大海的声音都小了点。

　　林素靠在沙发上，低头摆弄着手机，像是随口：“当初在蘅城不说，之后的梨山、东湖、现在的海市，我在那你们在那，陈大海你跟我说说，你还想怎么养老？”

　　陈大海小声：“我没有这个意思……”

　　郑素华没好气的转身：“就会在我面前嚷嚷。”

　　林素手机落在地上，不是砸，是落，五指松开，像是没拿住的落。

　　手机坠下。

　　咚。

　　敲在地板上。

　　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像极了当年林素在房间里拧开瓦斯，手拿打火机的样子。

　　郑素华心一跳。

　　舔了舔唇：“那……妈现在不是不搬了吗？”

　　“所以先前为什么要搬？坟墓住不住？”林素抬眸：“我给咱三一人买一个？现在就带你们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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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墓地的价格逐年上涨，人们感叹死都死不起，没少骂骂咧咧，但提前买墓地的人还是不少，不过大多是过来挑，今天还是头一次有客人砸钱买□□。

　　小丽：……

　　殡葬行业做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但是客人加钱了，还不是冥币。

　　专业小丽整了整领口在同事的艳羡中出发了。

　　小丽以为这种不嫌晦气的人家，应该相当开明，结果一打开门像是进到了阴间。

　　手机落在地上，屋里窗帘半落，风一吹，小丽：……

　　她是个售墓葬的不是收尸的啊……

　　心里一百八十个戏，推开门走进去：“您好？”

　　林素开口：“给他们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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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介绍墓地介绍的口干舌燥，但面前这两个人都不像是想买的样子反而一脸惊恐。

　　尤其是男性不断的擦汗，像是下一秒就要嘎了。

　　是选死地，不是选死啊。

　　小丽心里想法一大堆，但对于她公司的墓地还是很自信的：“先生，女士，我们的墓地遍布全国，这个您绝对放心，海葬现在也是很流行的，如果您不满意土里的，我们的拓展业务也是业内……”

　　郑素华看着那一个个堪比海景房的墓地，只觉渗的晃：“不挑了不挑了，我们还不死呢！”

　　小丽:“……这个没死前也是可以挑的，没死更有自主权——”

　　“不搬了！不搬了！以后都不搬了！”郑素华受不了了，蹭的站起来：“再也不动你的房子行了吧！”

　　“陈叔，你要不要？”林素手撑在下巴上：“我给你大哥大嫂大侄子也挑套？全额怎么样？ ”

　　陈大海不敢对上林素的眼睛，擦了擦汗：“不用了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呼。”有人跑着上来，砰的推开门，声音还带着喘。

　　林素看向进来的人，面无表情：“打算给你挑墓地，你要不要？”

　　“啊？”陈留没反应过来，看着屋里明显搬过家的样子，气死，对着陈大海喊：“叔，都和你说了不要听我妈的不要听我妈的！”

　　郑素华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明白了，怒了：“好你个陈大海，怪不得话里话外想搬房，你是不是想搬了房子，把你大哥一家都接过去？！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现场一片混乱，售墓的小丽：……

　　她看向林素：“还买吗？”

　　林素起身捡起手机：“给他们一人一套，海葬。”

　　吵架的几人：……

　　林素签单，将单放到桌子上，临走前留下一句：“改天带你们坐游轮。”

　　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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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丽成功签单，出门阳光灿烂。

　　还礼貌和林素告了别，并发了名片：“欢迎下次惠顾。”

　　追出来的陈留：……

　　这销售员是不是傻的？

　　看着销售员骑着小电驴走远，陈留快步跟上林素：“姐。”

　　林素往前走：“怎么，挑的墓地不满意？”

　　陈留挠头：“我下次会拦着点的。”

　　林素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你有屁用。”

　　陈留：“……”

　　“我现在也算个挺火的原画师了，家里其实也不缺钱……”那一团糟乱的事，陈留想起来也烦，有的时候他也会想，郑素华怎么就不和陈大海离婚呢。

　　他宁愿过以前那样的生活。

　　陈家是在陈大海和郑素华后好起来的，一开始不显，但时间越长，就连陈留都发现他莫名其妙就能买的起好东西了。

　　然后发现……全是从陈大海那里拿来的……但关键是，陈大海没有工作……

　　可想而知，钱从哪里来了。

　　这笔钱甚至都不是郑素华出……

　　“他们怎么就不离婚呢？”陈留叹气。

　　“为了给我一个完整的家。”林素说的随意，陈留却听的掉鸡皮疙瘩：“好了，姐，别说这么恶心的话。”

　　陈留：“我以后会看着点的，你怎么来的？我送你回去？”

　　“你拿什么送我？你那破败的桑塔纳？”林素面无表情转头，挥手：“跪安。”

　　陈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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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安的陈留，看到副驾驶上打算带给林素的蘑菇，一拍脑门，才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今天是来找陈大海，再顺便去给林素送蘑菇的。

　　都是他和朋友周末露营采的，好好保存了两天，还新鲜带泥。刚才楼下听到有人搬家的事，脑子一急，给忘了。

　　陈留调转车头，去给林素送蘑菇。

　　都不知道天怎么亮的，再一抬头天都黑了。

　　上别墅的路，林素没让司机送，自己走上去的，耳边有虫鸣声，风声……还有雷声。

　　林素停下，面无表情抬头看了一眼天。

　　风声呼呼变大，树影沙沙，林素衣摆飞起，宽松的衣衫显得人单薄，好像下一秒就能吹飞。

　　林素捋了捋头发，抬脚继续往前。

　　然而，没走多久，轰隆——

　　大雨倾盆而下。

　　这次林素脚下连一个停顿都没有，就当洗澡了，甚至还有心情理了理之前被风吹乱，怎么也理不顺的头发。

　　刮雨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刮擦，陈留开着车往山路上走。

　　等路过一林素时，都过去了他才反应过来，脚下猝不及防的踩下刹车。

　　打开车门，连倒车都忘记了，随手从车里摸出一个东西就往下跑。

　　林素看见陈留了，不想搭理。

　　但当陈留举着塑料袋要套她头上时，林素：……

　　一把拍开：“陈留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陈留看看手里的红色塑料袋，再看看林素，嘿嘿笑了：“急了。”

　　现在打伞也来不及了，陈留索性用塑料袋接雨，跟着林素往上走：“车怎么没送到门口？”

　　“抛锚了。”林素说的面不改色。

　　陈留懊悔：“刚才还是应该坐我的桑塔纳的。”

　　几步快跑到车边，陈留打开车门，笑的像个傻子：“大小姐，请上车。”

　　这次，林素给了面子。

　　一上车空调就打开了，但湿哒哒的衣服还是让人浑身难受。

　　林素催促：“开快点。”

　　油门加速。

　　王助看看外面的雨，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顾骕的表情，此时顾骕的眼镜已经摘下来了,今天司机拉肚子，由他开车。

　　王助酝酿了一路，神情一如公司板正，但是踩着油门的脚，已经准备好了。

　　当车停在亮灯的别墅前时，顾骕雨伞刚才撑开，王助：“林小姐打算找新崽。”

　　留下这么一句，车像是屁股冒烟般，迅速就飞了出去。

　　离了一段距离，王助才将车速减下来，有点忧愁——雨声这么大，车速又这么快，也不知道他刚才说的，顾总有没有听到。

　　大雨哗啦啦的下，将一切冲刷的干净。

　　别墅里。

　　“姐，我这蘑菇可是现摘的，还新鲜着呢，我给你做?”

　　林素：“雨停了，你就给我快滚。”

　　陈留抱着蘑菇耍宝：“左滚还是右——”

　　叮的一声门打开，陈留看着门口进来的人，最后一个滚字和雷劈了似的，慢慢滚了出来。

　　顾骕看他一眼，转身将伞挂到伸手的墙壁上。

　　简单的动作，顾骕第一下却挂偏了，看了眼，准确将伞挂住。

　　长柄的蓝色雨伞在一点点往下滴水。

　　顾骕视线垂下，换鞋，挽袖进来，丝毫没有看到陈留不该出现在这的疑问，自然的像是他是他邀请过来的。

　　顾骕：“手里什么？”

　　陈留：“……蘑……蘑菇……”

　　“她不吃蘑菇。”顾骕抬步往厨房走，手表取下随手放到一边的柜台上：“我做饭还不错，要我教你吗？”

　　“啊？”陈留傻眼。

　　林素端着水杯出来。

　　毛巾搭在头上，发丝同样未干。

　　顾骕看她。

　　好一会，启唇。

　　“就这么着急？”

　　林素嘴里的水还没咽下去，话也没听清，看见顾骕，又看看抱着蘑菇傻愣的陈留，眼神询问顾骕：“唔?”你怎又来了？？

　　林素咽下嘴里的水：“你真当这是自己家啊？”

　　顾骕顺着她的视线看了陈留一眼，然后伸手，将人扛在肩头，上楼。

　　林素：“……”

　　陈留：“……”

　　人被摔在床上，林素气的将杯子里的水泼顾骕脸上：“顾骕！”

　　顾骕关上门，解开衬衫扣，抬脚朝林素走：“我不比他强？”

　　林素：“……”

　　楼下，陈留总算反应过来，怀里蘑菇都没放下，抬脚就哐哐上楼。

　　“姐夫，姐夫，我是弟弟啊。”

　　顾骕像是没听见，脸上的水珠流到锋利的下颌角，平凡的语气却说出不平凡的话：“大小都分好了？”

　　抱着杯子的林素：“……”

　　门外，陈留还在拍门，怀里的蘑菇都跟着着急：“哥、哥、哥！真是弟弟。”

　　“嗯，弟弟。”顾骕抽掉领带：“哥哥又怎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