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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明心意黛玉出钱财 ...

  •   这日,宝钗在家与张二嫂子和刘嫂子算年礼,门房说是郭翼来访。宝钗也想见一见这郭翼,便换了衣服,与他客厅相见。

      郭翼进来,与宝钗互相见礼,却见那郭翼,约莫二十左右年纪,中等身材,肤色微黑,爱笑,笑起来一口白牙,闪亮的有点傻,但看着就面善,想来是位开朗少年。

      他们介绍身份,互相称呼少爷,宝钗道:“我们乡里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日后相处日子多呢,你痴长我一岁,不如我就同大家一样唤你大翼哥儿,你叫我蝴兄弟如何?”

      郭翼不肯,在宝钗欲再说服他时,他却一笑,“我叫你薛兄弟吧!贵名与我二叔音讳,不敢犯尊者讳。”

      “倒是是失礼了。”宝钗忙道歉。

      郭翼一笑,一口的白牙,开朗的模样,“我从城里买了些新鲜的牛肉,送了些来。望你们别嫌弃少,过年尝口新鲜。”乡下牛肉难得,牛都是庄户人家的命根子,朝廷也命令禁止杀牛,只有那些年老实在无力耕种的牛,才可以去县衙报备,卖与屠户宰杀卖肉。乡下人等能吃上牛肉,那是顶新鲜。

      宝钗忙道谢,又羽儿去拿银子,郭翼也不恼,只笑嘻嘻地说:“银子不是已经付过吗?再付一遍,薛兄弟就亏空了,过几日盘这一年的账,白白少一笔银子,过年吃起牛肉便想起亏空,到时可别气得抹眼泪。”

      一直低头听着的英莲噗嗤笑出了声,又觉得不好意思,赶紧捂住了嘴,但耳尖却红了。

      郭翼笑得更开心了,趁人不备,看了好几眼英莲。宝钗看在眼里,也不点破,与郭翼说些乡情,以及北方过年习俗等。那郭翼年少读书,加上其父亲性情豁达,对儿子教养甚为宽容,郭翼性子明朗风趣幽默,一件乡里小事也能被他讲得生动有趣。说起两家狗打架的事,不仅是英莲,就连宝钗都差点喷了茶,这叫一个绘声绘色,生动别趣,倒是个人才。

      宝钗心中一动,问他,“大翼哥儿,这般好口才,不是唐突,我倒是想起以前酒楼戏院听的说书的,可比他们讲的好听数倍。”

      郭翼道:“我就是生错了地儿,西峰的五峰庵主说了我原本就该生在伶人世家,生来就是说唱的命,奈何我投胎时,哭声太难听,阎王爷怕我败坏人家世家传承,便给我扔到郭家。”

      宝钗笑死,这个年后敢于这般自嘲的人,太过惊世骇俗,许是他年纪虽小,经历颇多,于世事看透,通达于此,是个人物。

      “那我能不能拜托大翼哥儿一件事呢?”

      “敢不从命,尽管说。”

      “我想请大翼哥儿帮我写些话本故事,越通俗有趣越好。”

      “就像玫瑰花神那样的故事吗?”

      宝钗看了一眼英莲,这花神故事如今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名气颇大,据说赚了多少女儿眼泪,除了她和英莲都不知道出自玫瑰村,郭翼知道自然是英莲说出去的。

      英莲害怕看向宝钗,想解释又不好开口,于是又低头不语了。

      郭翼看出英莲的委屈,忙站起来道:“这事不能怪大娘子,是我的错。那日大娘子托付我去城里抄录妙娘子关于玫瑰花的诗词,无意掉了手稿,我拾到了,没管住眼睛做那非礼勿视的君子,倒是看了个兴高采烈。早就想登门道歉,但听闻薛兄弟腿伤未愈,未好登门,在此郭翼给薛兄弟道歉。姑且请放心,这字只进我的眼,不能再传二人,若是叫我违了誓言,我便——”

      “好了,这点事至于起毒誓吗?”宝钗拦住他发誓的话头,“我原本还想着怎么跟你解释,这下什么都不用说了,你都明白我的意思。我家在京都开了花店,想卖花,但这种店铺极少,大家子也没买花的习惯,我便想着编写有趣故事,叫大家对买花有兴致。”

      “我都明白,这事交给我,就怕写得不好,薛兄弟看不上眼。”

      宝钗忙道:“就以大翼哥儿这口才,我信你绝对比我写得好。”

      “好,我先提笔写个初稿,回头给薛兄弟修正。”郭翼是个果断的人,直接答应了。

      待郭翼告辞,宝钗吩咐英莲要付润笔费给郭翼,他说是大家公子,大家都知道是个穷得快没饭吃的少爷,这写书费脑是最该付费的,买笔买纸都是要钱的。英莲点头说是知道了。

      宝钗原本还以为郭翼会推辞一番,没想到他爽快接受资费,倒让宝钗高看了,如此人物能屈能伸才是生活之道。没有读书人的清高,没有商人的市侩,更没有农人的粗蛮。

      她原本对英莲那点意思还不甚上心,如今瞧着这两人都有那么几分意思,倒是得慢慢促进这门亲事了,不若等英莲那丫头自己回过神来,下定心思,还不知道等多少年。但郭家说到底也不是个事,郭湖虽然荒淫,族中有受他银钱供奉支持的族老,还有几个如狼似虎的舅舅,郭翼在家怕是很难立身。待郭湖来年成了亲,有了孩子,郭翼怕是更难存身。当然,这都是后事,且看了再说。

      宝钗拿了妙娘子的诗词与黛玉一起看,她俩看那笔墨,都吃惊不已。

      “冰脂如兰馥自香,窗怜幽冷空思乡。红粉未染质本洁,朱楼欢唱歌舞场。露浓未觉绿苔凉,绮罗玉带悲空帐。乌发镜里笑红颜,却道栊翠槛外望。”(作者文盲,瞎写)

      宝钗丢了诗词,黛玉捂着帕子使劲咳嗽,雪雁急得抚背,文杏去倒茶,“这是怎么了,一个唬得要去半条命,一个脸色这般惨白。”

      宝钗就着文杏的手,喝了口热茶,这才缓回一口气,见黛玉也慢慢止住咳嗽,安慰她道:“许是巧合,这诗做的实在不好,不像她的手笔。”

      黛玉缓缓摇头,“我们不必骗自己,是她了。”

      宝钗握住黛玉的手,“可恨我这腿脚不便,不然现在就进城,亲眼去瞧瞧才好,若真是她,无论如何也得救她出那吃人的地方。”

      黛玉抹眼泪,“当日府里抄家,吵吵闹闹,家里人自己都顾不上,有亲的有门路的都裹着财物跑了,家生子儿的一个个按单子都拿了,像我这种寄居的,是正经亲戚,我父亲也是朝廷命官,好歹给我们留了几间屋子住着,她那般寄居在园子里的世外之人,无人供养,便被归于那下九流里,怕是连收押都不用,那起子黑心的,把她拐卖走,怕也是——”

      宝钗含泪点头,“是我顾不到,当日只顾着自己赶紧逃了,我表哥要将我拐了去王府做妾,我是如何都不能留了,哪想命不好,才出城便惊马落轿,还伤了腿。又是个女子,终究是不能救大家,可怜老太太、太太她们,还有二奶奶,四妹妹她们。”

      两人提起大观园众人,抱头痛哭一场,又牵挂去了宁古塔的大老爷和贾珍大哥,这冬日酷寒,不知道能否熬过去。

      哭完,两人净面,相对无言,各愁心事。

      羽儿进来道:“明日就过年了,府里各处要贴对子,两位姑娘不是要写对子的吗,可是写好了呢?对河郭家也来求字,说是听闻我们薛三爷的字尤其好,想求一个门斗,贴着求福。”

      宝钗道:“求门斗不是镇宅,怎么求福呢?”

      黛玉被她逗笑,“薛三爷这才来几天,才名已经传遍大河东西两岸,可不快去写字卖艺。”

      宝钗拍手道:“可不是,我得多写几张,哪日没了营生,便去摆摊卖字。”

      雪雁道:“说起大字儿,还是三姑娘写得最好,不知道她在宋真国过的可好,那国家听说总有战乱,王宫都没有,还得天天跟着湘南王跑东跑西征战,我们三姑娘那般娇弱,怎么受得了?”

      宝钗道:“我俩才哭完,你何苦又来招我们?”

      雪雁吐舌头,“姑娘,是我错了,不该招你们,你打骂我吧!要是紫鹃姐姐在就好了,她比我懂姑娘心思。”

      提起紫鹃,黛玉又掉泪,文杏拉着她出去,“走吧,我们去准备笔墨,好些字儿等着姑娘写呢!”

      那紫鹃是挂在贾府下人名册里的,抄家时自然是被捉拿进狱神庙了的,后来案子判下来,下人被卖的卖,散的散,如今也不知道落在何处。倒是雪雁是林家家生子儿,跟着黛玉倒是无碍。

      宝钗起身欲去写字,黛玉拉着她,“明天过年,今年必须得算年账,我这身子骨实在不能为你做多少,只能在其他事上给你一些,你跟我来。”她拉着宝钗,在床头下取出一个匣子,递给宝钗,“这些都是老太太替我留下来的,听说也是老太太是受了姐姐的提醒,才帮我管住这些家财,如今我空身一人,吃穿用度也花费不了多少。如今姐姐多少大事,都需要花钱,也算我一份子,这些都交给姐姐处置。”

      宝钗翻开一看,是几张田契、地契还有天字号的银票,银子有几万两,田地不过三四千亩,铺子有十几间。她吓一跳,真没想到黛玉家的财产一是说林如海去世后因无子家财捐了官,二是说虽隐匿让贾府带了些回京都,也被贾府投挪乱用了,哪想还剩这许多,可想当初林家豪富。

      黛玉道:“原来家里钱财比这些还多,还有许多贵重书画、珍玩,但存在府里都一起被抄没了,还有些现银被府里挪用花掉了,田地、铺子也被变卖了一部分,这剩下的是老太太死命替我守住的,老太太临去前给了我,抄家时被我藏在身上,这才躲过被抄,原本是给我的嫁妆,现如今,我听闻姐姐要做的许多事,也不能再自私不拿出来。姐姐尽管用,置办庄园,买人买花,走人情,寻人,盖屋子,买原料请人,安置府里那些人,没一处不需要花钱的,我自己没用,没精力筹划这些,就交给姐姐,当是帮妹妹做了这些吧!”

      宝钗感动得泪花闪闪,抱住黛玉,“我们姐妹一心,你心思剔透,什么事都看得明白,只是身子弱不能大动作,但心意我都懂。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知道我的难处我也就不矫情,收下你的好意,但也用不到这许多,先给我一万两银子,我也不白拿你的,我们说好的薛林玉香粉,一定要做成功,就当你是入股,你占三成利。这为什么只能给你三成呢,主要是我想把这事做成大事业,需得有更多人帮忙,需得那些股利给有功劳的人,到时候人一多,就不够分了。”

      黛玉道:“都说了姐妹一心,你就不用给我多解释,我也不矫情,白给你,你肯定不肯,我便要一分利吧!”

      宝钗好说歹说,黛玉只要了两股,且日后会再出一万两银子,宝钗答应,但心中想着应该是不要她的银子了,算是欠着股本未缴吧!

      有了银子,宝钗那阴霾的心情好多了,她这就要安排各人去送钱安置,京都的贾府,探春接来家里过年,妙玉那里也得派人去看,远处的还有宁古塔的人也要去送东西,还要走人情寻贾府那些重要的人,看能否赎回来,近的有给家人发红包,付乡民欠的工钱和过年红包,给管家采买种子工具的钱,都要发出去。

      宝钗心中有事,也顾不上写对联,喊了张德辉来,一一吩咐了各处花销,让他家二儿子赶去城里兑换了现银,派人各处发派了。

      张德辉有了银钱,十分开心,那出去的步子派头都不似个六十多岁老头了,步履生风,老远便听见他在外院招呼人手安排事情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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