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到2020》有酒方能意识流

2、02私立中学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食堂现在已经只剩零星几个学生，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食堂叔叔阿姨们正将处理剩饭的蓝色大塑料桶一个个拖往背后的工作间电梯。
　　清洗后的餐盘被一叠叠的放进消毒柜，传出一阵阵响亮的不锈钢碰撞声。

　　金辰在自己的餐位上满足的喝完最后一口汤，坐在她旁边的周舟早就吃完饭，正在埋头看小说。那是她们第一次使用邮购，通过电话下单再去邮局付钱后邮寄到学校的书。
　　此时她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还在大口吃饭的林夏桐催促到：“快点儿，要到时间了。”

　　林夏桐刚才乘打饭阿姨端走最后一盆菜之前，火速去添了菜，是她最爱的鱼香肉丝，她眼睛都没有抬一下的发出声音：“马上，最后一口了。”

　　她们两人都是金辰的小学同班，现在是初中同班。没错，她们直接从同一所私立学校的小学部升到了初中部，唯一的变化可能是初中部又多增加了一半以上的新面孔，都是从外校考进来的。

　　新世纪初期的私立学校，上万的学费，在一个非省会的三线城市会被很多人戏称为“贵族学校”。大部分学生家庭条件在当地都算不错，父母也开始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然而父母大都也不过才三十来岁，全封闭式的管理和优秀的硬件设施让他们很放心的把孩子送进去，而孩子们也确实享受到了更多更好的资源。

　　三个人从食堂出来后手挽手的往寝室走，要认真说的话，寝室离食堂真的是十分的近，宿舍的每一层楼都有食堂。只不过少女们正处在，这个上厕所都要手拉手一起去的年纪。

　　食堂入口出来，向前和向右分别连接着通往男女生寝室的走廊。

　　刚走到女生走廊就听见身后传来一群男生的打闹声，少年的声音干净爽朗。
　　“哎，谁非要去打球的，饭都没了，等下回寝室又该被生活老师骂了。”
　　“只要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就吃不成饭，我要饿死了。”
　　“嘘，我这周偷偷带了方便面的，周天检查零食没有被查出来，等会一起泡？”
　　“我去，你嫌味道不够大，还想被抓？”
　　“怕什么？”

　　林夏桐挽着金辰的手轻轻的靠了靠：“诶，那就是七班的肖文也，拿篮球的那个。”

　　金辰侧了侧头，准备装作不经意的瞄一眼，然而刚巧他们走回了男生寝室的走廊，金辰只看到几颗后脑勺，还有一颗被手托起来旋转的篮球。

　　上了初中后，金辰没少听到肖文也的名字，班里的几个男生时常提起，也断断续续听到过其他班的女生悄悄议论，转眼初二已经过半，在这个抬头不见低头见总能混个眼熟的学校她却从来没有真的看见过肖文也。

　　林夏桐就不一样了，她总是能迅速和人混熟，跟男生更是随便开玩笑，胆子大性格也放得开，下到同年级，上到高中部也能找到她的熟人，颇有些大姐大的势头。

　　金辰微做遗憾的叹口气：“无缘无缘，还是回去看看今天中午发什么水果。”

　　三个人从值班室一人拿走一根香蕉后各自回到了寝室，她们班一共36人，女生20人，有两人住在混合寝室，金辰跟林夏桐就是那两人。

　　上面是床下面是书桌，金辰刚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剥开香蕉就见周舟奔了过来：“把你昨天买的《看电影》借我中午看。”
　　“我还没看完呢。”想了想又说到：“桌上你自己拿吧，我中午看君君的的八卦。”

　　君君是金辰室友，七班的，金辰对于肖文也的形象的建立，很大一部分也归功于她对肖文也的‘三句不离口’。

　　她热衷于娱乐圈八卦，比如《壹周刊》，一本每周发行的八卦周刊。
　　那时候流行一种“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说法，谁都怕被说死书呆子，而了解娱乐圈似乎也是一种证明，证明我不是只会学习，证明我没有‘落后’。

　　此时获取新闻的渠道还主要是报纸杂志，从娱乐杂志《当代歌坛》《歌迷大世界》《Easy》《昕薇》…
　　到后来，她们班开始兴起《Vista看天下》，还有两元一份的报纸《环球时报》，班里几份报纸在自习课几乎传遍每个人，这些似乎开启了他们自主了解实事政经新闻的第一枪，让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大人’。

　　这些传统的纸媒在世纪初期获得了巨大的收益。当后来移动互联网开始兴起，其中有一批在新媒体兴起时成功转型，依旧活跃在人们的视野。但更多更多的，最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时代的洪流中……

　　从浮夸的香港富豪圈到好似遥远的欧美明星街拍，金辰也时常加入君君的讨论，倒不是金辰有多喜欢看八卦，但是她不介意一切新鲜的“知识”。每周都关在学校，获取外面信息的渠道很少，所以金辰喜欢看书，所有类型的书。
　　不管谁提到某个话题或者某个东西，她都能插上两句，她喜欢这种“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睡觉了睡觉了，午休时间到了。”
　　生活老师走过来挨个敲门然后大大敞开房门。午休要开门睡，便于生活老师随时查寝，避免你关了门在里面不睡觉搞小动作。
　　想想似乎太没有隐私了，但‘金辰们’从小就习惯了。

　　金辰非常不容易入睡，脑子爱胡思乱想以外，稍微一点动静就容易惊醒，在集体生活里显得尤为可怜。
　　她躺在上铺，面向墙面，八卦周刊半立在中间，确保生活老师不在门口后轻轻的翻开下一页，这般小心翼翼真像是在做坏事。
　　你看，标题首页大剌剌的写着“豪门荡/女帕丽斯希尔顿惊天丑闻”，翻个页还有红极一时的it girl，艾里珊钟，林赛罗韩的街拍合集，这都是新世纪初代‘网红’们。

　　谁又能想到艺术家安迪沃霍尔所说的“在未来，谁都有可能15分钟成名”的时代已经悄悄来临。

　　—

　　下午班主任的英语课，金辰着实快睡着了。何老师高高瘦瘦还略微驼背，戴一副细边眼镜，说话老是‘结巴’，他并没有口吃，但他一句话说完老是不停啰嗦的重复最后几个字，
　　“我们来看一下这个the后面接什么，啊，接什么啊，来看一下接什么…”

　　偶尔有同学在下面嘲笑般地模仿，在这个自带尾音回声，没有平仄起伏的语调里，金辰正在与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死死地做斗争，成效甚微，眼看脑袋就快要磕上桌面时，被同桌撞了撞手肘，金辰抬起头向同桌投去感激的一瞥。

　　许一帆这周刚刚成为金辰的新同桌，是个喜欢体育且具有号召力的男生。他反应快，经常接老师的话，逗的全班哈哈大笑。他成绩一般，但却让每个老师都喜欢。“别一天吊儿郎当的，脑袋这么聪明就不能学学别人好好努力”，每个老师说起这句话时总是带有些许宠溺和爱护的语气。

　　而金辰大抵会属于那个“别人”的分类，她的成绩算是中等偏上，但她非常不擅于跟老师打交道，如果路上遇到老师须要寒暄或者同路，她全身上下都会感到尴尬，但她却又挺会扮演好好学生，眼睛水汪汪的，外表极具迷惑性，加上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所以轻易就给老师留下听话，认真的印象。

　　她也不擅长和所有陌生人以及不太熟的人打交道。尤其是许一帆这类型，面对这些意气风发，高调又大大咧咧的人，金辰会有些羡慕，但是她包袱心重，所以跟她还不熟的人总会觉得她有些冷漠。

　　她和许一帆小学不同班，在做同桌之前基本没有怎么讲过话。
　　金辰以前跟班里一个矮胖矮胖的男生同过桌，他总去帮许一帆跑腿，有时候明明写着作业一被叫，就扔下笔，跑上跑下的买水买东西。金辰一开始会觉得有点反感。
　　但同时，她也是真的、的的确确不喜欢当时那个男同桌，他时常转过头就开始‘欺负’班里文文弱弱的女生，一副‘小白脸欠打’的样子。
　　那时候的小女生穿的‘小背心’流行一种没有肩带，直接在脖子后面系上蝴蝶结的款式，他还会似打闹般故意扯掉上面的蝴蝶结。
　　到底什么是对与错呢，金辰总是在心里默默的想。

　　在大家开始埋头做作业的时候，何老师开始坐在讲台后面一个个发试卷，叫到金辰，她赶忙搁下笔站起来，走到讲台旁边领试卷。

　　“金辰呀，你看你，这几道完形填空为什么会出错呢？”满脸惋惜。
　　“来，把手拿出来，”何老师语气十分温柔，细边眼镜更是显得他很斯文。
　　金辰摊开自己的手，成年男人的手掌大到足以完全握住14岁小姑娘的手背，他轻轻的捏了捏，再举起右手敲了敲金辰的手心，然后两手一上一下握着小手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抬起眼满脸严肃的说：“不惩罚一下就完全不长记性，下次不能再错了哦。”

　　金辰没来由的感到一阵不适，讲台下的同学都埋头写着作业，她局促的收回手，然后板着脸应和了几声回到坐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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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课后，坐在金辰前排的女生开始抱怨：“他讲话能不能不喷口水呀，坐在前面真的是要疯了。”
　　旁边马上有人接话：“喷口水就算了，他讲课真的是完全听不懂，我英语都快被他废了，许哥，你说是不是？”

　　班里很多男生把许一帆叫哥。他偏头看了眼金辰，升了个懒腰后笑道：“是啊，一听就想打瞌睡。”
　　金辰不想显得自己太没气势，故作熟稔的对许一帆说到：“感谢同桌罩着我！”

　　没等许一帆开口，就见林夏桐风风火火的冲过来，“快，小金辰陪我上厕所。”
　　许一帆哼道：“林夏桐，你这一惊一乍的上厕所还搞这么轰动。”
　　林夏桐白了他一眼：“干嘛，难道你想陪我上厕所？”
　　说完拽起金辰的手就往外走。

　　金辰性格在某些时候跟林夏桐很像，但这个“像”要建立在你跟她很熟，她无法做到在在所有人面前游刃有余的表达自我的一面。但不妨碍她跟林夏桐是好朋友。

　　“喂，刚刚何老师是不是也摸你手了。”
　　“你怎么知道！也不是摸吧，就是感觉非常不爽，你知道我最讨厌外人肢体接触。”
　　林夏桐挽起金辰的手靠近的说：“太恶心了，你忘了去年，他摸着周舟的手腕说要看她血管？？”

　　金辰怎么可能忘记。一开始她宽慰自己何老师就是比较没架子，大概是想跟同学们更亲近，是关心学生，一边又真的很不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举止，连带着同学们对何老师结巴进行生理攻击时她也会毫无压力的加入进去。

　　“唉，我们怎么会遇到这么倒霉的班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