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珑传》肖羽哥

2、双塔堡镇

　　两人相携而行，走进大院。

　　宽大的院落里几十根粗壮的原木廊柱竖立一圈，四周石璧之上架设了不下百只大红灯笼，照得院子里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院中央有一座偌大的石砌舞台，前后台边横架几排木桁，木桁上挂了几幅轻纱，微微飘动。

　　十几个白衣少女正在石台之上轻歌曼舞，但见体态摇曳生姿，几十只媚眼四下环顾。

　　舞台周边廊檐下摆了几十张黑漆方木桌，今晚在此地落脚的客人勾肩搭背，座无虚席。客人大多是远道而来的商人。有人正自斟自饮听曲赏舞；也有人凑在一块轻声交谈，商量议事；更有年轻些的小哥与席间陪酒的姑娘们在嬉戏打闹，靠里的一个角落里还有三、四桌客人在相互拼酒，兴致高涨时，旁若无人，大声喧哗吵闹。

　　这院子实在是一处令大伙快乐的逍遥地。

　　陈大娘轻步挪移，抢跑在前，带着江飞珑穿过内院，转首走上一座狭窄的木楼梯。

　　江飞珑漫步跟随在她身后，转身上楼。才走上三、四级木梯，鼻端闻着一阵淡淡异香，如兰似麝，沁人心脾。抬眼向上一看，一个曼妙少女飘然下楼，见她浑身上下包裹在一件翠绿色的纱丽里面，身材高挑，细细的蛮腰，脸上被一幅薄薄的黑纱巾蒙住了，两只亮晶晶的美目露在外面，眼中似有一汪清泉，清澈又深邃之极。

　　那曼妙少女与江飞珑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目中无人。见她又走下几级步梯，蓦然间回首，眼珠一转扫了眼江飞珑腰间，口中“咦”的一声，脸上若有所思，步伐不停，轻飘飘地走下楼去。

　　那大娘回头喊了一声道：“花儿，楼下客人手里拿着大块的赏金就都等你上台呢，今天来的客人多，可得卖点儿劲那。”

　　又讨好地对江飞珑说道：“公子爷，花儿可是我们院子里顶级的美人儿。待会我去问问她，看她愿不愿上楼来陪公子爷说说话，喝上几杯葡萄酒。若她不愿，却也勉强不来，公子爷只担待些，呵呵，且看公子爷的好运。”

　　江飞珑跟了陈大娘上到二楼，转到左边楼廊上，来到一间房中。陈大娘说道：“江公子，这楼上的房间安静适意，东边窗口可远观楼下石台上姑娘们跳舞。公子爷可一边喝酒一边赏看。等会若是花儿出场，那绝美的波斯舞，包您公子爷入得眼去。不过，这间房的花销可不便宜。”

　　江飞珑把行囊搁在桌上，取出一锭金子，扔进桌上的茶盘里，说道：“大娘先去叫个伶俐点的下人来，把床边那只木澡桶盛满热水，我要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再去替我买几件换洗的衣衫，等少爷我洗舒爽了，再喝那葡萄美酒，看那波斯艳舞。”

　　陈大娘从茶盘里拿起金块，藏入怀里，堆笑满脸，口中连声称谢，出了房门自下楼去安排。

　　不消片刻，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妮子，外形长相颇为乖巧，手脚麻利地指使院里做粗活的伙计挑进来几担热水，装满木浴桶，又伸手到水中试了试水温，才殷勤伺候江飞珑宽衣沐浴。江飞珑解下腰带、短剑，与行囊一起搁在桌上，除下身上破旧衣服扔到屋角，吩咐她差使院中的伙计上街去买几件干净的替换衣服。

　　江飞珑跨进浴桶，躺下身子来，舒了口长气，闭目养神。

　　那小妮子答应一声，快步出房，临走出房门口，又回头对江飞珑说道：“江公子，案几上有泡好的热茶。待会儿要是口渴，伸手过去就可以够着茶碗，小丫头这就下楼去买干净的衣服给公子爷替换。”说完，带上房门，自行离去。

　　江飞珑伸展四肢，深吸一口气，运了三个小周天，催动气脉，把这几天积聚在丹田的真阳罡气徐徐引导到七经八脉中，再缓缓地从全身的皮肤毛孔中释放出来，真气如黄河之瀑，其势源源不绝，瞬间木浴桶中热浪滚滚，浴桶里的水越来越热，水汽蒸腾，慢慢地集聚弥漫，转眼间房间里已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江飞珑吐故纳新，慢慢地静下心神，心中细细推敲那晚在长安西明寺方丈的禅房里恩师慧琳对他说的一席话。

　　那天临近傍晚时分，江飞珑从骊山回西明寺。方丈慧琳大师早吩咐了门下弟子在山门口候他，远远地见他回寺，快步上前通知他去面见慧琳大师，说大师在方丈室等他。

　　江飞珑自六、七岁起，由恩师慧琳抚养长大。师徒两人情同父子，自己小时候有旧疾，常年体弱多病，平日里除了向恩师慧琳参禅学佛，以化解疾患，也随寺内护法僧人学习一点强身健体的武艺，近几年旧疾已大有好转，少有发作，所以得恩师允准，在外游历。早先在骊山遇到西明寺僧人，告知江飞珑，恩师让他回寺，有要紧事情和他说，以是弃程回来。

　　江飞珑熟门熟路地直奔后寺，沿着曲径，转过几座殿宇，直到后寺方丈禅房。

　　推开方丈室的木板门，跨步进房，只见恩师慧琳盘腿静坐在床前一个蒲团上，正闭着双目禅定深深。江飞珑正待跨步上前去跪拜，却见恩师已经睁亮双目，打了个手势让江飞珑关上房门。随即开口说道：“珑儿，你且去掌灯，为师要和你说些紧要的事情。”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一转身把自己座下的蒲团抓在手中，江飞珑见恩师举动异常，心中不由一怔。

　　慧琳更无二话，双手微微用劲，“嗤~”的一声，那蒲团一分为二。只听“啪，啪”二声，撕开的蒲团中掉出来两样东西。

　　慧琳弯腰去捡，左手捡起一个轴卷，右手捡着一柄短剑。转身对江飞珑说道：“珑儿，自你六岁那年到我寺里，已整整一十八年。近几年来，你暗地里向寺里众人打听你父母下落，僧众皆说不甚清楚，那只因为寺里众人确实是毫不知情。至于为师也如此答你，又说珑儿你是一个遭父母弃了的江流儿，那是打逛语了。”

　　慧琳轻轻地叹了口气，把手中两件东西递给江飞珑。

　　江飞珑接在手中，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不敢多出一声，静静聆听师傅说出下文。

　　幼时的记忆中，自己好像住在一所白色大宫殿里，爹娘对自己甚是亲爱。仿佛记得自己的娘亲时时会抱他入怀，百般地亲昵，爹爹又常常把他举上肩头，嬉戏逗乐。后来与父母以及一大群叔叔阿姨到一个很宽很广的大草原上，不知怎么的，草原上倏然冒出来一群长着大角的巨牛，追赶众人，众人一路逃跑，跑啊跑，跑得极远极远，跑进一个黑乎乎的地方。后来的事情便不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