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错而觉》路家小且

3、生活是最烂俗的肥皂剧

　　单而陌的生活依旧平淡，没有因为忽然出现一个田原，就变得多彩灿烂。

　　这是她最喜欢的状态，一切都按照平常的规律发展，没有改变，没有波澜。

　　然而生活总是会给她源源不断，措手不及的状况，让她惶恐不安。

　　依旧每周末的晚餐，田原开车将她送到楼下。

　　要下车时，田原吻了她。

　　单而陌不明就里，脸烧得厉害。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但已经大大超出了以往的尺度。

　　然后田原取出一枚戒指对她说，我们结婚吧。

　　单而陌大脑空白，下一刻却已脱口而出“不”。

　　田原没想过她会拒绝。虽然跟他交往的这段日子，她总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他的条件还是不错的，双方父母也觉得两个人很是般配。

　　怎么就被拒绝？

　　单而陌后悔刚才的直接，连忙解释，“我。。。我是说。。。我们再交往一段看看，现在谈这个。。。有点早。。。”

　　这理由合适吗？单而陌不知道。

　　田原却是点了点头，“那就过一阵再说，戒指留给你，我等你。”

　　单而陌虽不是什么光彩照人的女孩，却像一汪平静的湖水。

　　他想守着这样的湖。

　　夜深，单而陌却睡不着。

　　床头柜上的那枚戒指，在黑暗的房间里，闪着未知的光芒。

　　她知道自己并不爱他，却又不忍拒绝。

　　她不知道自己是善良还是自私。

　　拉过床边的抱枕抱在怀里，单而陌蜷成一团，准备入睡。

　　梦里依稀回到少年时光。

　　她牵着年幼的妹妹放学回家，忽然肚子痛得走不了路，每走一步，额上就是一层汗。

　　妹妹吓得不知怎么办，叫嚷着跑回家找妈妈。

　　她蹲在地上，捂着肚子，嘴唇惨白。

　　郭一繁来了。

　　他的单车换成那时还很昂贵的摩托车。一只脚撑地，看着地上的单而陌。

　　单而陌抬头看他，眼里有隐约的泪光。

　　郭一繁眉头一皱，对她说，“上车。”

　　单而陌用尽了力气上了车，郭一繁只嘱咐了一句“抓紧”便开了出去。

　　车速很快，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单而陌抓着郭一繁薄薄的衣衫，大声地说出自己家的地址，郭一繁应了一声便再没了话。

　　郭一繁那时还没有很高，他的摩托车却是很大。开车的时候，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绷的，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小豹子。

　　单而陌在他身后，只看得见他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还有手心里偶尔碰到的温暖体温。

　　那是他们最近的距离。

　　车子很快到了单家。

　　母亲已经出现在门口，看见单而陌惨白着一张脸，连忙扶她进去。又回头谢了郭一繁，叫他进来坐坐。郭一繁却说不了，回家还有功课要做，便踏上摩托走了。

　　单而陌回头，看见郭一繁的背影融入天际的那团金灿里，像极了远征他乡的骑士。

　　清晨被郝文静的电话吵醒。郝文静是她的高中同学，有点胖胖的舞蹈教练，收入是她的二倍。

　　单而陌无奈的接起，意料之中的被臭骂，“靠，你丫动作这么慢？”

　　郝文静真真应了那句话，名字恰恰是跟性格相反，火爆异常，力气又大，轻轻碰你一下，都可以疼上半天。

　　单而陌见怪不怪，“又咋了？”

　　“今天晚上同学会你别忘了啊，都好几次没去了。”郝文静读书的时候没有当过官，现在却一派领导作风。

　　单而陌这才想起同学会一事，想着自己确实好几次没去这次怎么也得去看看。

　　“你可一定要来，给你准备了惊喜哦，嘿嘿。”

　　郝文静在那边笑的奸诈，单而陌也没有听到，她想着得告诉田原，取消今天晚上的约会。

　　打给田原，他正忙着做开会的准备，便说好，等同学会结束了去接你。

　　单而陌放下电话，开始洗漱打扮，去公司加班。

　　单而陌工作的大厦，在s市最繁华的一条大街。每天上下班的时间，街道上便挤满了衣着鲜亮，表情麻木的各色白领。她也是其中的一个。

　　单而陌挤进电梯，理理微乱的长发，露出一个笑容。

　　刚迈进公司，顶头上司裴艺正巧从会议室出来，看见她便说，“小陌，帮我拿杯黑咖啡。”

　　“好的。”单而陌放下包包便去端咖啡。

　　交给她时，手里又多了一份额外的工作。

　　她接了文件便坐在电脑前敲字，其间又被各色人等吩咐数遍。她一一做了，然后继续工作。

　　临下班，忽然宣布今天加班，众人敢怒不敢言。单而陌在心里算算时间，应该可以赶得上同学会，便安下心来，继续工作。

　　单而陌骨子里是有些得过且过的。

　　手指翻飞间，手机响了。单而陌一只手敲键盘，另一只手接电话。

　　“在干什么？”是田原。

　　“加班。”单而陌眼睛盯着屏幕。

　　“哦，今晚去吃广东菜怎么样？知道有间馆子做的虾不错，你肯定喜欢。”

　　单而陌有些奇怪，“今天参加同学会，不是跟你说了吗？”

　　田原想想，好像是，便笑道，“今天太忙了，都糊涂了。大概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单而陌心里算算，“差不多10点半吧。”

　　“好，到时候去接你。晚上出去多穿点，否则鼻子又受不了了。你工作吧，晚上见。”

　　“嗯。”单而陌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心里有一丝暖流滑过，被人惦念的感觉，不错。

　　终于结束工作，单而陌拿了包包便下楼打车。

　　在车上补补妆，看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平凡女子。

　　同学会的地点订在一间颇为豪华的KTV，发起人是当年的睡神，如今的老总。

　　单而陌其先并不知道他们选的地点在哪里，到了才发现自己这一身黑色职业装，显得有点太正式了。

　　进了预订的包厢，已经很多人在那里聊天。单而陌细细看过去，依稀可以认出几个同学。

　　她其实对高中的同学已经没了什么印象，有一多半已经叫不出名字。

　　高中其实对她来说是她生命中相当灰暗的一段时期。

　　她一进来，郝文静便看见了她，招手叫她过去。

　　单而陌看见她身旁的一堆人，不想过去。郝文静却已经风驰电掣的走过来，架着单而陌的胳膊把她带到自己坐的位子上。

　　单而陌忍着被郝文静弄痛的地方，笑着对周围的人说好久不见。

　　大家也都相互打着招呼，单而陌努力的从脑海里搜寻这些已经很是陌生的名字，然后回答着其实自己也不知道的答案。

　　郝文静吧啦吧啦的讲着这几年的有趣见闻，周围有人附和着。单而陌侧耳细听，不说话。

　　“哎。你这个人还真是没变唉，话还这么少。”郝文静的“演讲”告一段落，停下喝水的时候对她说。

　　“呵呵，你也没变嘛，还是那么活泼。”单而陌笑笑。

　　“不对，”郝文静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一圈，开口道，“你瘦了好多哎！真的！唉。。。我都没瘦，我那些学生都笑我。。。”

　　“你也瘦了好多啊，那些小孩不懂事的。”单而陌安慰道。

　　又陆续来了几个人，郝文静被人拉去聊。

　　单而陌一个人坐在角落，倒了水喝，看众人相互聊的火热，觉得自己其实不该来的。

　　从小到大她往往都是被忽略的。她习惯了，也不想去争什么。

　　无聊之中翻手机跟简言发短信闲聊，窝在沙发里，不理他人。
　　“我现在无聊的想睡觉。”
　　“我在看《莎乐美》，弗拉明戈的舞剧。很早之前买的碟，今天翻来看。莎乐美跳的真棒，只是受洗约翰居然选了个光头，太奇怪了。”
　　“是吗？改天找来看看。唉，好想回家…”
　　“忍着吧。对了，那个求婚怎样了？”
　　“你别吓我…我现在想都不敢想…”
　　“哈，或许那是我个不错的尝试。我老公叫我吃饭了，回头再说。”
　　“好。”
　　放下手机，单而陌看着包厢里热闹的一群人。
　　多年未见的人们之间似乎没什么隔膜，挤在一起唱歌喝酒，谈论着彼此的生活。谁跟谁居然结婚，谁谁谁有了孩子，谁遇了祸，谁发了迹。
　　不知是谁谈起旧年往事，一群人又感叹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单而陌看着他们，心里想着时隔七八年，他们之间究竟还有多少话能引起共鸣？或许有，但单而陌不信。
　　她待人待事都带着份冷漠，除非她对那人那事感兴趣。
　　“你不说话我都忘记你了，”郝文静端着酒，红着脸走过来，把酒递给她。单而陌笑着摇头，“你喝好了。”
　　“还是不会喝？”郝文静讶异，“这可真奇怪。”
　　单而陌看看时间，已经快到十点。是时候走了，她想着找个什么理由先走。
　　门口忽然围了人，郝文静敲敲脑门，懊恼道，“瞧我这脑子，忘了你的惊喜了，嘿嘿…”
　　郝文静嘿嘿傻笑，单而陌有些胆寒。
　　聚集的人渐渐散开，中间站着一个男子。
　　白衬衣，牛仔裤，最常见的装束。穿起来却有不凡的气质。
　　是郭一繁。他与身边的人笑着打招呼，走进来。
　　“瞧，惊喜吧？”郝文静捅捅发呆的单而陌。
　　确实惊喜。单而陌此时大脑停止运作。
　　她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葱那个炎热的台风刮过的夏天。
　　“郭一繁！”郝文静挥挥手，示意他过来。
　　单而陌开始紧张，手心出汗，心慌。
　　“文静！你一点也没变嘛。”郭一繁走过来，热络的跟郝文静打招呼。看到她旁边的单而陌时，他眼里有一些迷茫，迟疑的开口，“单。。。”
　　单而陌心往下沉，他竟连名字也记不清。
　　“单而陌啦！”郝文静拍拍她的肩，“人家当年可是暗恋过你的，你连人家名字都记不清。”
　　众人哄笑一声。郝文静向来直言直语，大家早就习惯也不去当真。郭一繁只是说了句“是吗”，便继续跟人聊天。
　　单而陌有些失神，心底被封锁的盒子被人强行搬出来，然后无所谓的丢在一旁。
　　人人都当作是青春期的玩笑，没有人知道，单而陌依旧爱着。
　　郭一繁身边坐了高中时期的校花，他当年的初恋女友。烫发，精致的妆容，美丽依旧。
　　他们说着曾经交往的种种，众人又趁机挖到很多当时鲜为人知的八卦。
　　单而陌觉得胸闷，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包厢。
　　心里钝钝的痛，像用刀子用力撬已经锈死的锁。
　　她摁开电梯，悄悄将眼底的泪抹去。刚要关门，郭一繁跟了进来。
　　单而陌吓了一跳，郭一繁笑笑，“你也要走吗?我刚好公司里有点事，一起走吧。”
　　单而陌无法拒绝，电梯已经开始下行。
　　她紧紧挨着左边站着，精神高度集中。郭一繁离她只有一步之遥，很近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