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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绘画与贵族与猩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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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是女仆送进房间的。奥洛却高兴不起来。
他本想着虽然早上在塞隆的书房被迫待了那么久,下午起码能缠着对方拿到在庭院吃饭的准许也说不定。也算对得起自己早上被吃了两次的惨状,结果却失算睡着了,又回到了房间。
叉子兴致缺缺的在餐盘上戳弄,奥洛丧气的盯着里面被自己弄乱的精致食物,叹了第三次气。
“您不喜欢吗?”
一旁小心注意许久的女仆终于开口询问道。
“不。只是没胃口。”
奥洛回道,最终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终止了进餐意图的抬头不再多看面前的餐盘一眼。
“这,这样对您的身体不好。”
女仆有些着急起来,语气变得焦灼,脚步也踏前了一些。
坐在桌前的奥洛看在眼里却视线不变,没有反应的继续无所事事的神情。
“您的进食与健康都极为重要…如果有哪里不合心意请告诉下人们…”
女仆细细碎碎的声音柔弱的传来,焦急和不安清晰可闻,似乎奥洛的没胃口对于她就像是判下罪罚般的严重事态。
“大人如果知道了也会担心的…管事们也叮嘱绝不能不吃东西…”
“您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去叫医生来吗?”
“请不要这样…吃一点也好啊……是不喜欢这次的口味吗?”
喋喋不休的询问夹杂着试探性的语调,在房间里不停的来回。听的奥洛有些烦躁和于心不忍,最终无奈转过头。
“屋里太闷了。我要出去。”
这句话一出,果然原本皱眉为难神色的女仆马上表情一怔瞬间严肃。变脸速度之快让奥洛看的啧啧称奇,只感叹怎么以前看的戏剧演员都没这么出色的转换能力。
“不行。”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果断的斩断了奥洛原本升起些微的希望。
唉。
意料之中的回答。却没有猜对答案的喜悦。
奥洛怂下了肩膀,无力的瘫在了软椅上整个人无力的抬头看着房间的顶部。似乎是对女仆的态度感到疲倦,也对自己无数次的要求被拒绝感到了绝望。
难道必须只能跟塞隆亲口要求才有可能吗。
太难了。
只是想出门遛遛自己而已。
太难了。
女仆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始了喋喋不休的劝解。
“您这样对身体是非常严重的伤害…”
“并且…”
“继续这样…”
后续的各种碎碎念已经在奥洛耳中成为了模糊不清而遥远的字句,充斥着耳膜像是蚊蝇拍打翅膀时的嗡鸣一样回荡不停令人思绪劳累。
最终奥洛耐不住那嗡嗡作响不停的念叨,懒散的抬起了软绵的手,毫无斗志的模样再次握住了叉子。
“停了。别念了。”
女仆住了嘴,满意的深吸一口气收住了话头,灿烂微笑着看着少年将食物送进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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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到至极的时候,奥洛会翻出桌案柜子里的纸笔画画。
比划屋子里的各类东西,烛台,花瓶,镜子,装饰品,吊灯,繁琐复杂的吊顶上的浮雕,窗外的深色丛林,或者偶尔从远处振翅飞起的大片鸟雀黑影。那些细碎的事物被他画在纸面,明暗描绘的清晰,有时又潦草的随意,像是没什么耐心的随笔。
又或者,实在没什么可以画的时候,奥洛会画起记忆深处模糊不清的城镇。
那些高高悬挂在橱窗的商品,吊牌,商铺连接成大片的街道,行人迥异的姿态,甚至一个孩子举起手时在半空里旋转的风车。
那些都是奥洛破碎记忆里可念不可及的过往,他尚且年幼时的残缺部分。
有些老旧,覆盖着泛黄纸张触感和味道的灰尘气息,又很新奇,因为相隔太远且无法再触及。
能画出来的不怎么多。向来都是那几样。
实在无聊透顶,奥洛就会翻过纸,找个新的页面,转转笔。
而后开始画塞隆。
他视角里的塞隆大部分是仰视看时的姿态,较为安静的侧颜,专注看什么东西时的沉思模样。或者压在他身上时垂落发梢垂落下目光的神情。
啊,那个不想画了。
记忆在某一时刻咔哒被打断了。止步于被压制在对方身下咬破颈部的记忆疼痛里。
停笔后奥洛沉思着看着纸上的几个不同角度的塞隆,那张漂亮的半长金发的面容有着完美的贵族仪态,毫无瑕疵的五官,垂落视线时波澜浅淡的眼睛总有吸引人注意力的力量,似乎仅是看着那双眼睛,就能被带去全部思绪以至于失神许久。
真不公平啊。明明是可怖的吸血鬼。却有着这样的皮囊。
几乎毫无破绽的欺诈性的美好模样。
奥洛笔尖再次动了动,因为自己此刻的心情而烦躁的恶劣心上涌,于是在塞隆那张放大的脸上画上了一只圆胖滚滚的乌龟。
哈。完美。
恶作剧成功的成就感立刻充斥代替了先前的莫名情绪,似乎他就真的在塞隆那张平淡冷静的漂亮脸上画了一只搞笑的胖乌龟。搭配着塞隆那双认真注视着前方的神情,一种谜之喜剧的滑稽感展现出来。
奥洛满意的笑了笑,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笔仰着头大力的伸了个懒腰。
很好,开心了。眯一会去。
锁链的响声伴随着少年起身,而后在他猛地朴落到床铺中央时被拖拽着也落在了柔软的被褥间。
被遗落在桌面的散乱的纸张安静的躺在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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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接近晚餐时间,房间的门被缓慢的推开。
金发的男人视线落在空荡安静而光线昏黄的屋内,地板上散落着不少被涂画的纸张,一看便知先前的整个下午奥洛都在倒腾这些。
往上的深处则是被褥凌乱的床,中央深陷着熟睡里身体微微呼吸起伏的少年,半截悬空床铺外面的双足白皙而无防备的敞露。
衣衫也撩开大半,暴露在空气里的腰身就这样肆意的展现在面前,连被单都不曾盖上边角。
塞隆眨了下眼睛,无声的踏了进去。而后视线忽然被一侧的桌案吸引了过去。
密密麻麻的图案,叠放的纸张上彰显的尽是各类的心绪。
他伸手拂开盖在上方的一张草稿,描绘了吸血鬼模样的人像映入视野,不同的角度,相似的神情。塞隆也从未发觉,自己平日的表情有这么淡然和毫无波澜。但是,奥洛的描绘出奇的贴切和细致。以及,最大的一张上那个被画在他脸上的圆圆乌龟。
画的不错。而且,好大的胆子。
塞隆挑起一点眉。
再往下则是明暗描绘更加鲜明的城镇楼房,写着人类语言的吊牌,以及橱窗,满是人类的街道。和一个被画在了中央的孩子才会喜欢的纸质风车。
细致,而小心的描绘。画了三页有余。
塞隆就这样无声寂静的看着那些画和草稿,翻页的指尖也近乎无声的微弱,只是垂落的目光专注的有些过度,碧蓝的瞳孔里是沉溺的认真思绪。
直到他翻看完了桌面上全部的纸。
“奥洛。”
吸血鬼微沉而平静的声音响起在房间。
“你想离开吗。”
那句话问的不像是一个问题。更像是安静到了极致的陈述句。却因过于的平缓而显现出一分异常。
沉默的傍晚,房间内即将沉落的日光洒落着凝重的昏黄色泽,床榻里熟睡的奥洛没有丝毫回应,只依旧温和有序的浅淡呼吸着。
神情看不出喜怒的塞隆缓慢靠近了床侧。
他的指尖在蜷缩着的少年身上隔着薄薄一层空气触碰,而后轻轻的掠过了裸露着的胸膛,脆弱纤细而套着象征禁锢项圈的颈部,以及那张毫不自知而安宁的睡颜,最终停靠在奥洛黑色发梢的末端。
剩余着苟延残喘的黄昏在被褥里安静躺落的某节锁链上映照着,反射出莹润光滑的光泽。
站在那样暗沉光线里沉寂的吸血鬼第一次露出了有些不似平常的神情。似乎更为温和,又像是掩藏压抑太多而有些阴霾的落寂。
碧蓝的眼眸在某一时刻似乎猛烈的化为了猩红。充斥可怖暗沉的侵略贪欲,名为控制和强占的鲜艳血色弥漫成深不见底的红一瞬息里裹藏了全部,即使是美丽的金色的眼睫也无法遮掩住。
被褥间的奥洛微弱的发出了一点睡眠的吟咛。像是感触到了威胁般的气息。
于是那些可怖的颜色又在下一刻,尽数被他敛藏,化为了毫无波澜的蓝。
一切归为寂静,宛如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