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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破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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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政从地铺上醒过来,房间里已经没了谢行的身影。昨晚掉下床他迷迷糊糊是知道的,他也有点故意的。
谢行叫了他几声,他没醒,那就真的是酒精的原因了。
想起昨晚,段政不禁有点想笑,穿好衣服,拉开了窗帘,阳光刺眼,也分外滚烫,和他砰砰直跳的心脏一样。
谢行推开门走进来,手上拎了早餐和新牙刷新毛巾。
“我去给你买了洗漱用品,你先去洗漱一下,然后咱们吃早饭。”谢行面无表情说道,好像昨晚没发生什么一样。
段政也没提,只是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吃完早饭,两人打算出去走走,刚下到四楼谢行就在楼梯口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爷!”
“小伙子是你啊,上次的事谢谢你了。”
碰到的正是上次指挥谢行救人的那位老大爷。
“大爷你住几楼啊?”
“六楼,以前咋没怎么见过你,小伙子叫啥名儿?”
“我叫谢行,刚搬来这儿没多久,以前要么都在上班,要么都不怎么出门的。”
“噢,这样啊,叫我吕老头儿就行了,以后有空多往来啊。”
谢行礼貌的应了。
吕大爷说完,才注意到旁边的段政,他笑了笑,欣慰的对着段政点了点头,就上了楼。
段政回头看了吕大爷一眼,他隐约感觉刚才吕大爷看他那一眼中,满是担忧,他也没有细想,和谢行下了楼。
吕大爷吃力的迈着腿,上到六楼,站在家门口。他摇了摇头,接着又释然的笑了一下,进了屋。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落寞。
下到楼下,段政被下水道传来的味道熏得皱了皱眉。
谢行注意到这一点,不好意思地说道:“等这个月柚子姐给我发了工资我就搬,这里确实不太适合居住,环境治安也差……呃,我不是说你们监管不力啊什么的,我意思是说你们警察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
段政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谢行觉得段政内心是冰冷的吧,虽然他外表看起来也很冷。当时自己在星辰说那句话时,段政也没有正面回应他。他有点拿不准段政的意思。
但谢行觉得自己是喜欢他的,虽然仅仅几面之缘,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很久以前见过的感觉。
走出小区,谢行看到了那个躺杂货店门口的流浪汉和那条蔫嗒嗒的流浪狗。
然后,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是那天那个小偷!顺走他生活希望的那个小偷!
段政见谢行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边跑还边大声喊抓小偷啊,快报警啊。
段政愣了一下,也猛的朝那人扑了过去。
那小偷蹲在那儿抽烟,听到声音后也认出了谢行,面露惊慌,转身就跑。
流浪汉离那人就短短几步路的距离,当小偷路经流浪汉旁边时,本来躺在那儿的流浪汉却做出了个惊人的举动。他起身一把抱住那人一条腿,那条狗也站起来开始呲牙。
小偷惊恐之下,从裤兜掏出一把折叠水果刀,他将刀刃弹出,恐吓流浪汉放手。流浪汉抬起头,妄图站起来抢他水果刀,那条狗冲了上来。
“小心!”
……呲。
刀尖狠狠刺入,又迅速拔出,血溅了一地,谢行心都吊紧了。
“小秋!”
这是谢行第一次听到流浪汉的声音。歇斯底里,低沉,带有浓厚的地方口音,声音里的愤怒却令人震颤。
流浪汉目眦欲裂,是陪伴自己多日的伙伴,奔上来为他挡了这一刀。
小秋血流了一地,染红了脏兮兮的毛,也染红了流浪汉的外套。
水果刀掉在地上,小偷吓得跌坐在地,他没力气了。他平时也就小偷小摸,从没想过伤害任何人,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
小秋的惨叫声越发微弱,那痛苦的哀嚎让谢行有点难受。
流浪汉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比,他抓着小偷的腿,狠狠地咬了下去。
“呲……”一声,硬生生连带裤子撕扯掉了一块肉。
小偷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痛得在地上痉挛,大口大口喘气,发出“嗬嘶嗬嘶”的痛呼。
这些事仅仅发生在弹指之间。
段政上去擒住小偷,打了个电话叫救护车。
救护车到得很快,段政给谢行使了个眼色,就带着小偷上了车。等去医院医治之后,他会亲手将小偷送往警局。
流浪汉抱着仍旧温暖的尸体哭泣,谢行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安慰,他没养过狗,不太懂那种感情。只是看到小秋扑上去挡刀的那一刻,他内心深处那不可言喻的坚冰,似乎被破开了一点。
“你……能帮俺……凿个坑吗……”
流浪汉抬起头,满面悲伤地对谢行恳求道。
谢行点了点头。
他们住的这条街位于城市边缘,离城郊不远。
流浪汉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的将小秋尸体放在外套里裹好。
他在前面走,谢行紧随其后,行人纷纷侧目。两人目不斜视,谢行也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他只是跟着走。
流浪汉将他带到城郊一片小树林里,两人用石块刨了一个坑,将小秋好生安葬了。
然后两人坐在一颗树下,流浪汉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叫田野,是北方农村人,在家里双亲去世后,对他来说,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他孤身一人了。于是他卖掉了村里的房子,拿着一笔存款,辗转南下,打算一个人游历全国。
无知的善良难抵世间恶意,途中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全被骗走。
他去警局报案,警察抓了一个月也没有抓到人。他又已经没有了家,于是便自暴自弃,没有补办身份证,也没有找工作,反而是消沉度日般开始了流浪。
讲到这里,田野停顿了一下,脸色有点苍白。
他就是在秋天,在这片树林里,捡到的小秋。
从此,一人一狗便结伴而行,田野也因小秋的保护免受其他人的欺负。
万物皆有灵,更何况对田野来说,小秋不仅仅是同伴,更是他的家人。
谢行红了眼眶,他有些明白那种感情了,不仅是简单的主宠之情。他问道:“那田大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小秋肯定希望你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
田野站起来,抬头望着婆娑树叶缝隙里投射下来的阳光。
“俺想找份活路,攒点钱,然后去领养那些流浪的猫儿狗儿。”
这魁梧的农村汉子,心底也是温柔的。
“田哥你要不来我们酒吧上班吧,我们刚好缺人,我这边和我们老板说一下。”
田野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谢行给苏柚发了个消息,苏柚大半天都没回,于是他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小行,怎么了?”
“柚子姐,你看能不能先预支几个月工资给我……我有点急用……”
“出什么事了?”
谢行只好简单和苏柚说了一下。
苏柚很爽快地打了五万块钱给谢行,让他安排食宿。
“我们星辰,包吃住。”
“……”
“柚子姐你那边婚礼咋样了?”
“能咋样,我现在就挣扎,和我父亲,和白皎月斗智斗勇。”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晚上,星辰第二天营业,开始有了些许人气,零零散散的坐了几桌年轻人。他们有些是在点评软件上看到这儿新开的这家酒吧。
谢行手肘撑在吧台上,手掌托着下巴发呆。田野在门口站岗,对,没错,按我们田哥自己的要求,魁梧的他拒绝了服务员的工作,选择成为了一名秩序维持者。
谢行看着门口,貌似在等着谁,等得望眼欲穿。
可惜的是,等到快打烊的时候,门口依然没出现那个他最想看到的身影,漫长的等待反而等来了另一位熟客。
“谢老弟有没有想我啊?”
“石哥,吃晚饭没……”
来人正是石必生,他是来告诉谢行,段政今天执勤,来不了。
谢行心里有点小小的失望,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我为什么会失望呢?
石必生和谢行聊了两句就走了,走之前还留了他和段政的手机号码。
下班后,谢行拿着手机躺在床上,短信框里的内容删了又删,最终,还是只发了一句话过去:“段哥晚上好,我是谢行(笑脸)”。
另一边,城南警局。
段政坐在办公椅上,看着最后面这个笑脸,又想起了那半张黑半张白的脸,他笑了笑,用笔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地勾勒着“谢行”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