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栀词》长门佳期

5、纳聘

　　接下来三日，温檀近乎足不出户，一心奔在给萧衍制衣这件事上。
　　其实给未来姑爷制新衣这事，温檀只需绣上几针做做样子然后交给绣娘也就罢了，偏偏她是个实心眼的，自己将这活计揽了下来，程氏劝她几次，她只道自己闲暇时间多，一来二去地程氏只能由着她去了，只每日看着她忙活，也不再劝。
　　温檀觉得，写字看起来那样干净利落的人该是喜欢简单的纹路，因而只在袍领袖口勾了几圈银丝竹纹，又寻了给衣服做装饰用的玉片压在脖领处。
　　藏青色云锦制的衣衫，配上腰间悬的天青色香囊，加上相得益彰的竹纹，萧衍就算不喜，总也不会太过嫌弃才是。
　　温楠中间过来看了一眼，“你莫不是要把他打扮成一根竹子？”
　　直将温檀气的用线团将他砸了出去。
　　后来想想觉得像竹子也没什么不好，她喜欢竹子。
　　清华其外，澹泊其中。
　　这是温檀因他的字得来的印象。
　　她赶在纳征前一晚才将外袍和香囊制好，香囊里放了些常见的香料，除此之外温檀又加了几瓣栀子进去，香气不浓，清雅得紧。
　　温檀这一晚抱着制好的衣衫倚在窗口软榻上瞧着外边天空没怎么合过眼，清早起来程氏看见她那两个大黑眼圈又心疼又好笑。
　　“远没到嫁人那日，下个聘你就通宵难眠？”程氏拿了茶包给她敷眼，“瞧你紧张的。”
　　程氏原想着这般场面她在正堂坐着不合适，谁知温觉厉派人来请，她只好收拾收拾赶去了，前脚刚进正堂坐稳，府门外动静便响起来，温觉厉派了小厮去迎，不多时便见萧衍跟在梁氏和威北侯身后进来，旁边还跟着顾淮。
　　萧衍见温觉厉要起身拜他们，忙将人扶住。
　　“天下可没有岳丈拜女婿的道理。”他温声道，见温觉厉重新坐回椅子上，他站在一边，等着后面来的王府管家将礼书奉上。
　　一百二十抬礼写了满满几张红纸，温觉厉当初科举的答卷都没这份礼书厚，他扫了几眼径直交给身后小厮，而后让王府同温家两府的管家出去交接收整。
　　温府不算小，可这么些礼也几乎从大门摆到了后院，温楠看着一长龙的礼箱目瞪口呆，扯着身旁小厮掐了一下。
　　“疼不疼？”他颤着声问，见小厮龇牙咧嘴应了，他脸上露出傻笑来。
　　温府日子过得宽裕，温觉厉遣人去将江左带来的珍宝瓷器装箱，又将聘礼里的喜饼都还了回去，准备给萧衍作回礼。
　　温家跟摄政王府差距太远，也知道这点东西不会被萧衍看在眼里，温觉厉觉得打肿脸充胖子这做派反倒会叫人看不上，便没打算在这事上显露什么，就仔细准备了几样便罢。
　　萧衍本不打算收的，可也不好拂了未来岳丈的面子，点头应下。
　　今日还没见上那小丫头，他心里颇为遗憾。
　　温楠带着温檀溜进库房，找准了几架回礼的箱子，将她制的衣物香囊严严实实包好，塞了进去。
　　萧衍临到走都没见上温檀一面，一出温府脸色便不好看起来。
　　梁氏觉得好笑，“怎的？过了纳聘礼反倒后悔了？”
　　萧衍没吭声，梁氏又接着安抚道，“温四小姐是个守礼的，这般场合她确实不适合露面，往后日子长着呢，还怕见不着了？”
　　旁边顾淮被萧衍这别扭劲儿逗笑了，遭梁氏好些白眼。
　　“笑什么笑？这么大年纪还是个光棍，还有脸笑？”梁氏斜了他一眼，又看向萧衍，“你莫觉着她怠慢你，这节骨眼上可不容她有错的。”
　　“她谨慎些也是应当的，外甥省得。”萧衍沉声道，“我也就是想见她一面。”
　　他顾念她还没及笄，将婚期定在了八月初一，只想她在家里由生母陪着过了笄礼再嫁去王府，也让她多和家里人相处些时日，可她在家备嫁，这几个月兴许都不能在外面见着她，这可怎么办好？
　　温觉厉其实倒没想着将温檀拘在家里。
　　离大婚还有四个月，温檀正值爱玩的年纪，拘在家里这么老长时间也着实要憋坏了，温檀听话懂事，从不给他惹麻烦，他心里最是疼她，难为小女儿的事他一贯做不出来，何况大雍民风开化，定了亲的男女相伴同游都不是什么大事，因而过了两日叶家女儿邀温檀出去，他几乎想都没想便应下了。
　　温檀本还觉着不妥，可见温觉厉不仅没说什么还催她去玩，便安下心来同叶桐一道出了雍京往清心寺那边去了。
　　叶桐每年春日都要与温檀结伴出去踏青，这次离家稍远些，她仔细做了两人份的几种糕点带着，谁知同温檀想到一起去了。
　　温檀乘叶家马车出行，提着食盒上车时瞧见叶桐面前小几上放的食盒，同她相视一笑。
　　“你早说你做了糕点，我便不做这些了。”温檀嗔了她一眼，“这下可好，怕得浪费了。”两人此次没带女侍同行，叶桐定是做了两人份，她也是，可她们俩哪里吃得完四个人食量的糕点。
　　“不怕浪费，吃不完就送给清心寺山下农家孩子。”叶桐笑着接了温檀手里食盒，扶她坐了，“再不成，清心寺那边小塘里有锦鲤，权当便宜了它们。”
　　两人在车上说体己话，殊不知行踪被人摸得一清二楚。
　　萧衍实在不能忍受四个月见不着温檀，故而纳征那日回去便派人看着温府动静，果真就在这日让他寻到了机会。
　　他心想总得有人对付叶桐，便将躲在他府里避灾的顾淮一同带去了清心寺。
　　顾淮明白萧衍这是不想同温檀说话时被认定中，这才拉他去绊住那叶小娘子，没多想就跟他走了。
　　萧衍生怕误了时辰，于是驾马走了近道，两人到清心寺时温檀叶桐俩人还在路上。
　　清心寺平日里香客少，两人仔细寻了一圈，也没见着叶家车马，这才确认人是真的还没到，将马拴在寺下林子里等了两人一会，远远见了马车影子，赶忙闪身。
　　叶家马车缓缓停稳，叶桐递给温檀一顶帷帽，“若在往常，咱们只提了食盒便可上山，现而今你身份终究是不同了，为防旁人冲撞了你，你带上帷帽，我陪着你戴。”
　　温檀哪里不知道叶桐一心为着她好，想到两人今日出行未带女侍，谨慎些不是坏事，她接过帷帽戴上，手里提着食盒下了马车。
　　萧衍：“……”这搞的是哪一出？怎么想看看未来媳妇就这么难！
　　他着实没想到温檀今日居然还戴了帷帽，见不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急得他抓心挠肝地不舒坦。
　　萧衍带着憋笑憋到脸色涨红的顾淮做贼似的不远不近跟在两人后面。
　　“时间过的可真是快，转眼你就定下婚事，往后我再要寻你，便没有现在这般容易了。”叶桐有点沮丧，“也不知道同今日这般外出的情景还能有几回。”
　　温檀默了默，“还会有很多回的。”她轻声宽慰，“要寻我就递张帖子进来，我便是病着都要爬起来亲自迎你。”
　　“快呸呸呸。”叶桐隔着纱帷瞧她，“病了自该好好休养，你该先顾着自己，再说病灾哪能随意说道。”
　　温檀赶忙拍了两下嘴巴，“那这样，寻见了帖子，必是撂下手里活计奔去迎你！”这般语气逗得叶桐笑了出来，散了心口那点郁气。
　　“杳杳。”叶桐温声唤她，“我是真舍不得你。”
　　温檀心里也舍不得叶桐，只是不想说出来平白惹两个人都难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