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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病床前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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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睡的很安静。张妈拨开她的眼皮,仔细观察。
玉沫虽然是汉族人,瞳孔外圈却是奇特的靛蓝色。张妈在她脸前晃了晃手,那双迷人的眼睛无法聚焦,更没有回应。
“一定是昨天没睡好,老眼昏花看错了。”张妈拍拍胸脯,暗自松了口气。
玉沫出事后,张妈的工作量翻了一倍。植物人的饮食要求非常苛刻,加上挂水、推药和翻身擦洗,张妈一整天都不得清闲。
不过,她干劲儿十足,每天认真地观察女主人的健康状况,心里默默计算着医生推断的寿命期限。
……
快中午时,楚善济带着王医生回了家。
王医生是玄明市第一人民医院神经科主任医师,医术医德有口皆碑。退休后,开了一个工作室,专门服务权贵。他能定期上门给玉沫看病,楚善济花了大价钱。
张妈照例给王医生泡了杯绿茶,端到卧室。
王医生一边活动玉沫的手臂,一边观察:“楚总,太太的情况比前段时间好很多。原本以为一个月是极限,如今来看,似乎有好转的迹象。”
“好转?”楚善济有些难以置信,嘴里无意识地重复着医生的话。
“是啊。”王医生没发现楚善济不自然的面部表情,专注地检查着从玉沫胃里抽出来的清澈胃液。
张妈见缝插针地将茶杯递到床头柜上:“王医生,这么说我家太太很快就能醒来?”
问完这句话,张妈和楚善济同时仰起脸紧张地瞅着王医生。
“额……目前还不能下这个结论。”王医生手撑着玉沫的眼皮,眉头紧锁。略一沉吟后,他接着说道:“从以往的病历来看,植物人苏醒的几率很小。太太这种情况,只能说她没有因为卧床引起一些严重的并发症。”
张妈不出声地噢了一下,楚善济将原本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插到裤子口袋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王老,我爱人这种情况,是不是寿命会……”饭桌上,楚善济将一小蛊酒酿圆子移到对方手边,踌躇开口。
王医生稍作思索回道:“她颅内没有异常情况,照理说是可以恢复的。可是,这都一个多月了吧。我还是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
他接着说:“不过,我们还是要相信奇迹嘛!现在护理的就很好,注射器和鼻饲管那些是天天消毒的吗?”
楚善济点点头。
“嗯,呼吸道的通畅和卫生很重要,稍不注意就会引发窒息和炎症。”王医生叮嘱。
楚善济眼光闪烁,笑着用汤勺将圆子舀到王医生面前的白瓷汤碗里:“王医生,我知道了。今天辛苦你了。”
王医生温温一笑,用勺子将汤圆送到嘴边尝了尝:“张妈的手艺不错。”
一直在餐桌旁摆弄水果的张妈笑眯眯地说:“爱吃就好。”
送走王医生,楚善济一头钻进了二楼书房,再也没出来。
入夜时,可视门禁叮叮咚咚响了起来,在晾台收拾衣服的张妈正准备过去,发现楚善济已经提前站在了玄关处。
不一会儿,一个女人捧着黄玫瑰俏生生立在了门口。
她是太太的闺蜜,叫徐小蕾。玉沫出事后,经常来探望。
小蕾一把将花塞在楚善济怀里,嗔道:“找个地方插起来嘛!”
张妈抬脚走到楚善济跟前,接过花,对着小蕾扯了扯嘴角,转身将花插在了一支玻璃瓶内,便去厨房张罗晚饭。
不一会儿功夫,张妈就准备好了三菜一汤。
楚善济吃得津津有味,小蕾则端坐在餐桌前,似乎在欣赏饭菜。
张妈抓着围裙,立在一边开口说道:“楚总,今天晚上我还得回去,太太那边,已经安顿好了,明天我会早些来照顾太太的。”
楚善济略一沉吟:“也好,事儿办完还住家里。”
“好。”转身时,张妈瞥到了小蕾的脸。小蕾正探究似的看着自己,似笑非笑。张妈拽了一下衣角,挺挺腰,朝门口走去。
“善济,张妈厨艺挺好的啊,干活儿也利索。”看着张妈出门,小蕾方才开口。
“嗯,用惯了,挺不错的。”
“噢。”小蕾一边思索一边点头,接着说道:“她……能照顾得好玉沫吗?”
楚善济停下筷子说:“还行,推饭喂药都不错。”
其实,楚善济最近觉得张妈有点奇怪,至于是哪里,他也说上来,好像是气味。他觉得张妈身上多了些腐烂的气息。不过,这些话楚善济没有和小蕾说。
小蕾曲着手指敲在餐桌上,没有搭腔,黑溜溜的眼睛却盯着院子里张妈的背影,思索着什么。
“善济,张妈不是打好糊糊了吗?我去喂玉沫吧。”小蕾嘴里说着,身子却没动。
“不用,我来吧。”楚善济将碗里的米饭扒拉干净,到厨房端上糊糊朝玉沫卧室走去。小蕾见状,起身跟在后头,走到卧室门口却没有进去。她倚靠门框,远远看着病床上的玉沫。
走近玉沫身旁,楚善济闻到了一股浓烈尿骚味。他撂下碗,掀开玉沫身上的被子。果然,尿不湿结结实实的鼓了起来。楚善济回头朝小蕾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羞又恼。
他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张妈在的时候,玉沫安安静静,不拉不尿,张妈一走,玉沫就弄的乌七八糟恶心他。
楚善济牙关一咬,低声骂道:早不拉晚不拉,偏偏这个时候拉!他想也没想,抬起手甩了玉沫一个嘴巴子。
玉沫的头被打歪在了一边,脖子上青色的血管突突突乱跳着。她不能动弹,脖子无法回正,只好以一种奇怪别扭的姿势支楞在床上。
“你要不要脸?”楚善济低吼一声,开始撕扯玉沫腿间的尿不湿,接着找了一块干净的毛巾擦拭屎尿。
小蕾看着,不发一言,扭转身子,回了餐厅。
折腾十几分钟,楚善济重新裹了一块尿不湿。回头端起柜子上的糊糊,已经有些凉了。懒得再次加热,他用注射器把糊糊打进了玉沫的鼻管里。
玉沫喉间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响,这声音很大,楚善济微微抬起眼皮瞅了一眼说道:“你不该打吗?”
玉沫发不出任何声音。
也许是心下有愧,楚善济打完糊糊,匆匆摆弄好鼻管,走出了卧室。
庭院中,颗颗鹅卵石被景观灯照得发亮,黑贝静静地趴在车库前,凉亭里的秋千慢悠悠地荡着,一切看起来竟然比白天生动些。楚善济长长舒了口气,盯着窗外,愣起了神。
他在玄明市经营着五家连锁酒店,外人看来是标准的有钱人。当初围在身边的女人不少,之所以选择玉沫是因为她漂亮,身材好,而且待人接物大方得体,性格也很温顺。
如今,千挑万选的女人变成了植物人。楚善济费尽心思维持的光鲜生活陷入了泥潭。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是个真实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