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岳婵

4、《穿书后我变成猫了》——番外四

　　“夏橘，喂夏橘，你怎么睡着了？”

　　夏橘猛地一个惊醒，从办公桌上抬起头，一缕发丝黏在脸颊，脸上还有趴睡压出来的红印。

　　她眼神迷蒙，混混沌沌地随着来人的声音看过去。

　　一个留着齐肩直发的女生站在办公桌旁，一手拎着个小挎包，一手还搭在她肩膀上，瞧见她醒来后露出一个笑容。

　　“你昨晚又熬夜加班了？还好老板这几天出差去了，不然被他看到你上班睡觉肯定扣你工资。”

　　女生从包里掏出折叠小镜子递到夏橘眼前，“看你脸上睡的红印，收拾收拾东西下班，今晚部门聚餐，还是老样子，徐记烤鱼。”

　　女生说完还嫌弃地啧了一声，“每次都是这家烤鱼，吃的我这辈子都不想看见鱼了。”

　　夏橘懵懵懂懂地接过镜子，女生把小挎包往肩上一搭，扭头往办公室外走，“你先收拾东西，我去趟卫生间，咱俩一起过去。”

　　夏橘慢慢回神，看着干净明亮的办公室，中央空调出风口飘拂的红丝带，窗边两盆一人高的发财树，还有说说笑笑的几个同事。

　　一切都陌生又熟悉，是她穿进那本书前的生活。

　　夏橘猛地回过神来，拿起手中的小镜子一照，镜中的人是她，长直发，染的棕栗色有点掉色了，双眼偏圆，眼尾偏钝没有上挑，长得小家碧玉的漂亮，看不出一丝一毫书中女配夏橘的美艳。

　　她好像回到了现实世界。

　　夏橘愣愣低头，面前的办公桌上电脑还在亮着，显示屏上是她写的策划案，名称后缀是定稿第三版，陶瓷杯里半杯喝剩的果汁，桌面散着笔和纸张，桌角贴着便利贴，上面记的工作计划看着毫无头绪。

　　她猛地深吸一口气，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一边咳嗽一边抓过桌子上的手机，抖着手按亮屏幕。

　　好在她当初设的是人脸解锁，夏橘扯扯嘴角，往桌面日历看去。

　　2020年7月19日，周日，农历五月廿九，下午7:48。

　　夏橘脱力一般倚着桌角，所以她真的回来了。

　　那商陆呢？商陆怎么办？

　　那些真真切切发生的事，那些丧尸与战斗，那些相互携手的默契，那些拥抱与爱语，难道都是假的？一场梦而已？

　　夏橘勉强压抑住咳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伸手去点小说书架，一本封面废土风的小说赫然在目。

　　《末日基地》。

　　夏橘迅速点进书里，迎面撞上来几行字就是困境中，男主秦尚庐和女主林小蔓在互诉衷肠。

　　她不管不顾地点开目录，迅速往下浏览寻找。

　　当初她没有把这本书继续看下去，而现在，这本书早已经完结，她要知道商陆的结局。

　　夏橘手指划过“第四百四十四章，巅峰之战——商陆的死前箴言”时，突然就僵住了，她不敢点进去。

　　她早该想到的，商陆被设定成了书里的最大反派，恶毒女配已死，商陆会按照既定的命运走下去，不能幸免。

　　夏橘放下手机，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先前叫醒她的女生上完卫生间回来，看到夏橘还低着头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以为她还没有睡醒，伸手推了她一下。

　　“还困呢，走吧，吃饭去。”

　　这一推让夏橘手一晃，指尖点到了屏幕上的评论图标，于是便转到了这本书的最新评论。

　　[商陆终于死了哈哈哈哈哈]

　　[商陆居然死了，我最爱的反派啊QAQ]

　　[上面的评论是不是三观有病，商陆做的可是人体实验！脑子不要可以拿去喂猪谢谢，微笑:）]

　　[回上面的评论，我看你不如先把自己眼睛拿去喂猪，商陆对于病毒和药剂的贡献你没看到？要不是他男女主能解决末世？人类能迎来新生？文里都说了做实验拿动物代替不行，感情他的成果被男女主拿去用，自己还要因为实验的罪名被所有基地围攻致死？感情他所有贡献都被你吃了呗？]

　　[上面有啥好吵的，还看不出来商陆就是个工具人吗？与其在这里扯三观还不如看看别的]

　　[这战斗场景写的真没得说，作者可以改行去写科幻了，星际大战那种]

　　[男主简直是万里挑一，在男频很少看到这种不开后宫不开光环的，男主纯属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讲道义，有人格魅力的主角！]

　　[男频不是只有后宫种马文，回家再读几年书吧，思想狭隘]

　　[林小蔓也很给力好不好]

　　[我还挺喜欢胡据的，最后选择和兄弟一起战死，真是哭了我三包抽纸]

　　这本书很红，十几万条评论纷纷杂杂，夏橘抖着手，一页页翻过去，关于商陆的评论毁誉参半，喜欢的人嗷嗷叫，讨厌的人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可是商陆的评论也只占了一部分，更多的是别人和剧情，可是在那一部分里，讨论的语气也是像讨论一个纸片人，他的事迹他的性情抑或者只是他的外表。

　　没有一个人关注商陆内心的想法和感受，他们讨论的只是商陆疯狂的一面，冷静没有共情力的一面。

　　而他们却忘了，作者也曾写过商陆爱猫，商陆喜爱香水，商陆厨艺不好。

　　他有着每个人都有的喜恶，他有自己的生活和工作，他有自己的执着和追求。

　　他会在经过满目疮痍的城市时放宠物店的猫狗离开，不让它们困在笼子里饿死；他会开辟出花园，只为每天送她一束花；他会因为厨艺不好而研究菜谱，和她一起下厨；他会强迫症和洁癖发作，将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衣服被子叠的方方正正；他会和她一起躺在屋顶，看头顶的星星，讲以前的事。

　　他是真真正正存在的，鲜活的一个人。

　　一滴泪从夏橘眼眶滴落，溅在手机屏幕上，恰好滴在评论里商陆两个字上。

　　在她心里那么好的商陆，一朝回来，也不过是别人口中肆意谈论的小说人物。

　　夏橘突然抬起头，抹了把眼泪，“你们去吃吧，我还有事，就不去了。”

　　女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夏橘抓起手机就往外跑，“没什么，我就是太累了，你明天见到主管帮我请个假吧，我想休息几天。”

　　她没等女生再说什么，一头冲出了办公楼，可站在街头望着夜色里车水马龙的城市，却仿佛一只误闯进陌生领地的小猫，茫然无措又惊慌害怕。

　　夏橘攥着早已黑屏的手机默默走在街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也许她应该回家，那个每月两千块租金，狭小寂寥的房间。

　　回去也是空对着房间，无人叙说，她想了一圈，也只想到商陆，想到的是窝在商陆怀里，感受他的安慰和拥抱。

　　夏橘木愣愣地走在街上，耳边是乱糟糟的人潮声，而她格格不入。

　　“呲啦——砰！”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下一刻夏橘高高飞起，那一瞬间仿佛慢镜头一样，她看到路口一家排了长队的烧饼店，看到驾驶座司机醉意朦胧的脸，看到这辆撞到她的黑色轿车的车牌号，还有看过来的一名交警。

　　该说是缘分吗？

　　夏橘笑着闭上眼，当初她就是被这辆车撞到的，也许这一次她还会进入那本书，她一定会找到商陆，再次与他相遇。

　　下一刻，剧烈的疼痛袭来，夏橘昏了过去。

　　*

　　“主任，ICU那个出车祸送来的病人醒了！”

　　小护士敲响了急诊科主任的屋门，探进头来开心的告知。

　　斯文俊秀的主任听到消息，露出惊讶的神色，他站起身推了下眼镜，金丝边框映着白皙修长的指尖，看花了小护士的眼。

　　年轻的主任一路快步前往病房区，沿途无论是医生护士还是病人，看到他都露出笑容，再打一个招呼，还有些更是投来钦慕的眼神和惊艳的表情。

　　他淡定地回应，偶然经过一个被家人搀扶走动的病人时，停下脚步看了眼病人嘴角的水渍，皱眉说道：“病人昨天刚做完结肠手术，胃肠还没排气，现在不能喝水。”

　　病人家属脸色一变，涌上焦急来，而他已经有条不紊地喊来护士嘱咐事项，并且给主治医师打电话通知医检。

　　解决后他脚步不停地赶往ICU观察室，穿着白大褂的高挑身影，禁欲又冷淡。

　　“病人醒了多久了？”

　　护士拉了一下遮光窗帘，屋外漏进来的阳光刺的夏橘忍不住眯眼。

　　“醒了二十分钟了，一切体征平稳，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皮鞋的踏地声轻轻响起，一步步走到床边，清朗疏离的声音响起，“感觉怎么样？”

　　熟悉的嗓音让夏橘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她愣了片刻，突然扭头看过去，动作大的扯到了还固定着的脖子，疼的她脸色瞬间一白。

　　可是她再无暇顾及，她只是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白大褂，白衬衣，金丝边框眼镜，斯文俊秀的眉眼，正从镜片后冷淡疏离地朝她看过来。

　　是商陆。

　　泪水瞬间从夏橘眼角滑落。

　　一旁的护士吃了一惊，她没想到这病人刚醒来看到商主任就哭的稀里哗啦的，难道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动？

　　夏橘身上打着绷带，麻药的劲儿也还没过去，根本就没有手去擦眼泪，她双眼都是泪，迷蒙蒙的根本看不清商陆，于是便努力地睁大双眼想要看清些。

　　“商陆……”夏橘哽咽开口，哭腔里还带着股委屈，“你还在，真好，不是一场梦，不是那破小说里虚构的人物。”

　　她努力压抑着哭腔，“你还活着。”

　　商陆站在病床边，看着夏橘泣不成声，终于忍不住露出奇怪的神色，“夏小姐，我们之前认识吗？”

　　夏橘哭声一噎，她抬头木呆呆地看商陆，“你不记得了？”

　　她试探性地喊，“喵~”

　　商陆挑了挑眉。

　　夏橘急切道：“末世，丧尸，橘猫！我记得你是猫控啊！”

　　商陆开口说话了，“我确实喜欢猫。”

　　他仔细看了眼病床上躺着还一脸急切的夏橘，扭头低声对护士说道：“带她去拍个脑CT，她可能受到剧烈撞击伤到了大脑。”

　　然而这话夏橘听的一清二楚，她突然安静下来，又气又想笑，还说不上来的想哭。

　　果然是商陆，一听就是他会说的话，不记得她算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好在他从书里进入了她的现实世界。

　　他人在就好。

　　于是第二日整个医院疯传新送来的那个年轻姑娘是商主任的爱慕者，从死亡线上被商主任拉回来后就爱上了主任，哭着大诉衷肠还学猫叫。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急诊科主任，且海归博士双修学位有多篇SCI论文的精英商主任，一反常态没有冷漠拒绝，而是由着那姑娘凑近乎，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于是私底下八卦就传，商主任当时看手术室差点救不回来人就自荐自己上，其实根本就是给自己救回来一个未来女朋友。

　　夏橘喝着清粥，听了这八卦心里美滋滋，她拿过手机，动动手指发了条消息过去。

　　[大佬，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

　　那边过了会儿才回复：[忙。]

　　但是很快第二条消息就发了过来，[都是在一个医院，晚饭去看你，好好修养。]

　　夏橘抱着手机嘿嘿笑了出声。

　　“夏橘？夏橘你做什么梦了？”

　　夏橘前一秒还在抱着手机傻笑，下一秒就被人摇醒。

　　她迷瞪瞪看着昏暗的室内，“不对啊，我不是在医院吗？”

　　“什么医院。”商陆凑过来摸了摸她眼角，“你做什么梦了？又哭又笑的。”

　　夏橘恍然地看着商陆，又打量了一圈屋内，是末世他们两人在云城郊区住的二层小楼的卧室摆设。

　　她看向商陆，他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夏橘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个梦中梦。

　　梦到自己回到现代与商陆再次相遇。

　　“就是梦见你不记得我了。”夏橘仰起头，突然一脸凶狠，“好啊，你居然敢忘了我。”

　　商陆一脸莫名，觉得自己很无辜，“那是你做的梦，不是真的。”

　　夏橘张嘴在他肩膀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我不管，以后不管是在这里，还是别的世界，你都不许忘了我，哪怕是一个长着另外一张脸的女生，只要对你学猫叫，你就得好好观察接触。”

　　商陆制住闹腾的夏橘，紧紧箍在怀里，他突然理解了同事说因为老婆做梦梦见他出轨，醒来后气的打了他一顿是什么心情了。

　　“那万一你忘了我呢？”

　　夏橘卡壳了，这个她还真没想到。

　　她脸埋在商陆怀里，深深嗅了口他身上清冷的香味，语气闷闷的，“我不会。”

　　“我突然很迷茫，究竟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

　　会不会她现在也只是一场梦？

　　商陆抱紧了她，轻吻她的额头。

　　“不管是不是梦，只要我们在一起，那就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