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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两清债 ...

  •   扶桑觉得,远摇这样下去不行,他除了自己所说的并不爱姜娆,只把她当成九曲玲珑阵的祭品之外,所作所为,完全就跟一个贴心的小郎君一样,处处顺着人家,逢年过节带人出去玩。

      吃吃喝喝就算了,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挥金如土,活像一个昏君。

      发簪、甜糖、绣花手绢、长生玉,就连这种小东西,远摇也向来只买最贵最好的,奈何姜娆不怎么识货。连远摇随口说是在集市上买的,她都能信。

      他怀疑远摇这辈子是不是没见过女人,有必要吗。

      这一日,他终于提出带远摇去逛一逛玉阳镇里的烟雨楼,顾名思义,烟花之地。

      远摇眉头皱了皱,扶桑的心都悬起来了。

      他不想去。

      扶桑又大着胆子地提了姜娆,远摇的眉头舒展了一些,眼瞳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缩了:“你是觉得我对她太好了?这也不必,她这种出身的女子本来就该放在手心疼爱。既然你提到了,我去看看吧。”

      定了最好的厢房,远摇随手点了几个擅长音律的,奏丝竹雅乐。

      扶桑建议再点个花魁来伺候,远摇躺在软塌上,单腿微屈,一块从姜娆那里顺来的绣帕叠了两叠,盖住了他的双目,他轻轻“嗯”了一声。

      花魁一来,远摇就起来与她饮酒了,他的确很久没有喝过酒了。

      喝到一半,花魁凑近他,向他要了那块帕子,远摇脸上泛着微醺后的薄红,让她自己来取。

      柔荑伸向怀中那露出了一角的绣帕,红润的唇也逐渐靠近,气氛有些暧昧。

      恰在这时,门被推开了,姜娆气急败坏地冲进来把远摇扯了出去,就跟自己是远摇的妻子似的。

      一回到小屋,她就冲远摇发火了,扶桑真的觉得这个姑娘太得寸进尺、不知好歹、无理取闹了。

      “远摇,她们有我漂亮吗?”她说完一场,又这么问道,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地轻声补了一句,“再说了,你这样对不起桑枝。”

      远摇觉得姜娆有时候是真的很幼稚,她对他好像抱有一些不该存在的期盼,比如忠诚,比如爱情。

      “我没碰她们。”他实话实说,“只是喝酒、听曲。”

      姜娆深深呼吸了几口,抿了抿嘴,才继续道:“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你醒酒了再反省一下吧。”

      远摇看她气鼓鼓的模样,就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姜娆下意识在他掌心蹭了蹭,手滑到肩膀处,膝弯那一勾,她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完事后,她背过去,远摇靠近她的耳朵,呼出的热气有些发烫:“今天公主甘霖雨露过盛,微臣如饮鸩止渴,中毒颇深。”

      “说人话。”姜娆昏昏欲睡,没怎么听懂远摇突然说的调情话。

      远摇换了种说法:“有那么舒服吗,我看你都快翻白眼了诶。”

      姜娆一下子听明白了,她羞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远摇怎么总是这样说她,真不要脸。

      远摇看她的反应,一边笑,一边抱着她睡着了。

      他就跟以前一样,把她按在床上做开心了,顺顺毛就好了,不过后来他就冷落了一段时间姜娆,得让她知道自己的处境,免得僭越,不过看姜娆每次含羞带怯看他的眼神,远摇还是觉得很有压力。

      他们其实蛮久没有了,没想到难得来一次,姜娆就怀孕了。

      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这就是个意外,绝对不能要。

      姜娆流了很多血,都在他的那件披风上,她看上去很可怜。

      远摇本来还想让扶桑去把披风弄干净,不过他看着上面的血,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只是一摊污血,搁在以前他看也不会看一眼,怎么会是他和她的孩子呢。

      如果他愿意留下这个孩子,会不会一年后,就会有一个软乎乎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地躺在他怀里,学怎么叫爹爹。

      他不敢再细想,很久没有用过火系的法术了,连点燃一件披风都有些困难。

      他静静地看着那件带血的披风化为灰烬,晚上下了雨,灰烬被冲刷殆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心里有点沉重。

      这算他欠她的,所以他决定让她活下来。

      九曲玲珑阵以情承伤,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的可能,远摇只能让百里蔷把伤害降到最低。

      可能是这个化作一摊血水的孩子给了姜娆一点正确的自我认知吧,她不再那么无聊骄纵了,也不像以前那样下意识黏着他,靠着他睡觉了。

      她不会管他了,也不会问他今天的发簪是不是好看了,于是他每天花在蘼芜剑上的时间少了一点,试着给她做点补身子的药膳。

      他像以前一样,亲她、给她揉肚肚、亲亲她的耳朵,主动抱着她睡,但是她一直有点僵硬,不给什么回应。

      明明,从前的种种他都觉得分外无趣,如今他却很希望每天一早能看到她的笑容,她之前很爱笑的。

      她很顺着他,可是并不会再敞开心扉对他,也不会再相信他。

      她没有说什么“我对你很失望”,不过他隐隐有这种感觉,要是她愿意说出来,他反而会放心一点。

      姜娆比他矮一截,真的就是小小的一只,她缩在他怀里,远摇摸着她的小肚子,想给她暖暖。

      那一刻,桑枝、雪泽、玉帝、虞衡......都好像被他抛之脑后,他有一种冲动,如果姜娆这辈子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可以陪她白头到老。

      他和桑枝只是名义上的仙侣,算是口头的约定,两个人互相作伴,其实就是很好的朋友,桑枝对他的感情,也并没有姜娆那么愚蠢的热情,送桑枝转世后,她会有自己的新生活吧。

      他也不知道男女在一起要如何相处,但和姜娆在一起过日子挺开心的。

      远摇从前的打算,就是让姜娆作为祭品葬于北海,也算是偿还了她欠他的神命。

      他那时候一直觉得今后没有她,他会过的更好,于是一切如他从前所愿,他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他知道百里薇施了点法术,但他没有帮她解开,北海封印里的那一个亲吻,就像无言的告别,他没有别的选择,妖身的自己,若没有九曲玲珑阵,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雪白的大氅上是她的血,他也知道,所以他没有任何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要与一个人重逢,只为了确认她平安无事。

      他对她向来轻许承诺,她慢慢也不再相信他了。

      他没有回来,她并不怪他。

      百里蔷说她的骨灰撒在北海,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辈子,这个唠叨又不讲理的公主,连一句话都不想再留给他。

      这几年,到了最后,姜娆对远摇,竟是无话可说。

      扶桑也知道这件事,他为了让远摇不再触景生情,就趁着远摇去找司命问说法的间隙,烧了玉阳镇柳树边的那间小屋子,里面的各种衣服什么的,基本都是姜娆的。

      还有姜娆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鬼使神差去给孩子买的小衣服,远摇发现之后也随手收在衣柜里。

      槐江山姜娆留下的东西,扶桑也都拿了过来一并烧毁。

      当断则断,他以为远摇明白这个道理。

      屋子化成了灰,好几日后,远摇从北海回来,扶桑就老实交代了。

      四年了,姜娆和远摇在一起四年,所有的回忆都化成了灰烬,没有留下任何踪迹。

      人生如梦,生老病死,扶桑从远摇是只小狐狸的时候开始,就看着他长大,千年之间,他看遍世间百态,怎么可能接受不了一个既定的事实。

      远摇很少责怪下属,所以他只是推开了扶桑,让他先滚一滚。

      扶桑没有走太远,他躲在了远处的树上,心情颇为复杂地看洁癖程度极高的远摇在那一堆废墟里徒手翻找,活像看到小时候的远摇化作狐狸身在山上刨土。

      远摇只找到了一个发黑的发簪,他把它擦干净,放到了一个很精致的妆盒子里,看上去很贵,肯定是给姜娆买的,远摇不喜欢这种风格。

      他的眼眶很红,但是没有眼泪。

      远摇让扶桑用不易燃烧的神木,重建了这个小屋子,完全按照从前的模样来,扶桑很无奈,也只能答应。

      远摇修成的九尾十分珍贵,他投胎的狐狸身天资并不好,连扶桑都比他这副身体的资质好些,所以他付出的也要更多一点。

      扶桑不懂,为什么远摇要以九尾换姜娆复生,他听闻姜娆自愿去了无间地狱,明显是不想再转生了。

      她觉得这一生已经够了,远摇却偏偏不愿意。

      感情真是奇怪的东西。

      不愿意也就算了,他还一点儿都不想忘记她,所以生生取了一段靠近心口的神骨,刻了“姜”字,又动用了禁术,在心上烙下了“娆”一字。

      扶桑觉得远摇有毛病,远摇自己也这么觉得,可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

      后来远摇为了除去雪泽,自愿死于姜娆手中。

      扶桑就把那个妆盒子送还给了姜娆,那里放了那根发黑的簪子,一块祈愿牌,一对荷花耳坠,还有一把挂着银色荷花剑穗的断剑。

      姜娆说他们之间的情债两清,可情爱一事,又有谁真正说得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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