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景延年》西城某川

5、Chapter 5

　　从那以后傅悦的宅家生活就变得不那么安逸了，每天都担心着徐景延，恨不得一天打八百个电话给他。有一天上午徐景延刚兴冲冲地给他指了个首例治愈患者出院的新闻，下午就不回消息了。傅悦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后终于被他口中的天津病友接起来了。电话里那哥们操着一口天津口音跟他说徐景延下午的时候突然呼吸困难，被医生带走看情况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傅悦不知道自己后面又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挂的电话，脑海里空白一片，唯一记得的就是：徐景延果然没骗我，这哥们儿说话口音确实挺可乐的。
　　傅悦一晚上翻来覆去的没睡着，后半夜终于闭了会儿眼结果还在天蒙蒙亮的时候被噩梦吓醒了。梦里徐景延就脸色苍白的躺在一个玻璃房子里无声无息，无论他怎么办都无法靠近他，然后就看见他被许许多多的人围着吊唁，他被挤在人群外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徐景延连同玻璃房子一起破碎，最后消失在风中。
　　傅悦醒来时发现枕巾已经湿了大片，脸上也满是泪痕。他想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脆弱，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而他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他一边看着朝阳一点点升起，一边回忆了和徐景延相关的种种。如果没有那场同学会，如果他不说“重新开始”那种话，如果自己没有对这个“重新开始”动心的话，也不至于如此为他牵肠挂肚。
　　曾经那份真挚的爱情真的奇迹般的又一次摆在了他面前，然而他却再没有机会说出那个一万年期限的“我爱你”。
　　假如徐景延真的给死亡病例贡献了数据的话——傅悦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傅悦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看到是徐景延的电话他连忙接了起来。
　　“喂？傅悦吗？真不好意思昨天害你担心了哈哈……”
　　听到电话里是徐景延的声音他总算松开了紧握的手，却在掌心留下了几个指甲印。“你现在怎么样了？”
　　“嗐，别提了，昨天我就吃了个芒果，结果竟然过敏了，你看这事闹的，净瞎折腾给医护人员添麻烦。”
　　“你吃芒果过不过敏自己心里就没点数吗？！净作死！”
　　“我哪想到有这么严重啊，不过那芒果是真的好吃，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傅悦咬牙切齿：“和你的天津病友说相声去吧！”说罢就气得撂了电话。
　　等过了一会儿气消的差不多了，傅悦给他发了条微信：你务必给我照顾好自己，等你痊愈了我亲自给你做饭庆祝。
　　徐景延乐呵呵地回复：就等着你这句话了！
　　傅悦下定了决心：对了，到时候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再也不想体验那种失去他的感觉了。
　　徐景延：就现在说呗
　　傅悦：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徐景延：得嘞！

　　日子一天天过去，事情开始逐渐向好的方向发展。徐景延痊愈出院的那天傅悦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差点按捺不住自己怦怦跳动的心。看着隔离结束的日子一天天接近，他内心的期盼与悸动与日俱增。隔离十四天一结束，他就拎了大包小包的食材去了徐景延家。
　　徐景延一边切着菜一边忍不住去看身旁认真煮汤的傅悦，脸上满是笑意。这一次感染新冠病毒后从一开始的恐慌到后来慢慢点燃希望除了医院的医生、护士，他还真得好好谢谢隔壁床的天津病友——保持乐观的心态也很重要啊。现在的徐景延已经很佛系了，以前脾气臭、对别人爱答不理的，现在想想：嗐，何必呢？以前觉得老板压榨员工，现在看来：我爱工作，请让我为这个社会创造更多的价值！
　　至于傅悦——如果说以前是执念的话，现在他能大言不惭的说一句色即是空（并不），就保持这种兄弟关系其实也不错。总之某人自我感觉良好，恨不得在脑门上写几个大字：“热爱生活”。

　　晚餐的气氛很不错，傅悦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有点紧张。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徐景延，开口道：“景延，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徐景延闻言，拿勺子的手动作一顿，挂在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收敛。
　　这个人为什么要在他已经放弃之后才给出他心心念念的答案？为什么每次都是在他准备好新的人生规划之后让他措不及防？徐景延一瞬间感到的不是惊喜，而是包携着在愤怒里的委屈。
　　他看着傅悦满是真诚的双眼忽然低下了头。“哧”他轻笑一声用手揉了揉眼睛，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染上了血丝。
　　徐景延怒极反笑，双手撑在桌面上，身子有些前倾：“傅悦，你以为你是谁啊？想甩我就甩我，想拒绝我就拒绝我，现在又来说什么‘重新开始’，你想怎样就怎样吗？你不要这么自以为……唔……”
　　没等他把话说完，傅悦突然欺身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吻了上去。徐景延瞪大了双眼心中满是惊愕，将后面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这个吻跨越了十年的光阴，徐景延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校园，回到了某个漫天飞花的早春，回到了某个背光的书架一隅，回到了那个曾经的少年时。十年的岁月长河忽的开始缓缓流淌，有什么东西仿佛变成了蹁跹的蝴蝶轻盈的飞过时间的沟壑。
　　傅悦松开了徐景延，他垂了垂眼眸，耳尖还有些泛红：“景延，我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退缩，在我们两个的关系中一直是你在努力……当这次我差点永远失去你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根本舍不得再一次跟你错过。我，我爱你，尽管我一直在回避，但一直都未曾变过。”
　　说到这里，他抬起眼眸看着徐景延，餐厅的吊灯在他眼睛里映上了万千星辉，他缓慢而又坚定地说着：“所以这一次，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追求你好吗？”
　　他的语气中不只有诚恳，甚至还有几分乞求。徐景延的眼睛有点发涩，他的傅悦是那个神采奕奕、脸上挂着自信浅笑的大男孩；是那个铁骨铮铮、毅然投身乡村建设的青年人；是那个清贫又清高以至于让他在同学会上一眼就认出来的中年人，他怎么忍心让他说出这种乞求的话啊……
　　我的傻小子……或许这辈子命中注定就要和你纠缠不休了吧。
　　傅悦见他不说话，眼神黯淡了几分，旋即又绽放出一个微笑，他说：“这次换我来爱你，你不用急着给我回复，等我慢慢追求你，好吗？”
　　“……”徐景延莞尔，“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