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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   暗夜里那光不偏不倚的落进来,向怀雪顺着光来的方向看秦醉,心跳声如战鼓鸣雷。

      他笑了下,微微挑眉,口型大概是在说,“等我”。

      接着弯腰调整了几下,将手电筒固定在自制的支架上。

      夏夜月明星稀,晚风徐徐,草丛里虫鸣模糊又隐约,清寂的月色扯着秦醉颀长的身影。

      少女弯肘支在阳台上,托腮看心上人——在她十五岁生日的这天深夜。

      马路上只有秦醉一个人,这刻好像就是永恒,被凝成琥珀质地永存心间。

      秦醉低头翻了半天,不知道在找些什么,向怀雪就安静地等,好奇心愈发浓重。

      终于他再度抬起头来,手中举着的纸板上换了颜色。

      他站到手甜筒的光源扩散处,光照亮纸板,字很大,粉色记号笔写的,行楷锋利。向怀雪看的清清楚楚。

      [生日快乐,我家姑娘。]

      她唇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原以为这人就只准备那么一句,谁知是暗夜打光写字交流呢。

      向怀雪招手转身,去拆自己的画板,学着秦醉的方式写字回他。

      [收收收收到,我收下了。]
      这一瞬,你的光,真的有照亮我。

      秦醉低头又抬起头,再举牌:[爷答应的,肯定会做到。]

      向怀雪盈然:[真的?]
      秦醉蹙眉写回来:[不然呢?]

      向怀雪暗戳戳的写下,“陪我划船。”

      写得很慢,多有犹豫,写完后还纠结了半分钟要不要举,之前她看偶像剧,里面有一段是男女主湖上表白心迹,于是随口问秦醉,“中考完陪我去颐和园划船吗?”

      当时秦醉刚刚打完篮球回来,顺手抢了她的水杯隔几厘米不对嘴喝,牛饮完毕低头戏谑,“去什么颐和园,还没看够呢?”

      向怀雪合计以前去是以前的事,以前又没演这部剧,你管我?但她没说,而是抢回水瓶,娇嗔忿忿道,“以后不许你喝我的水。”

      “行,不喝就不喝。”秦醉刮桌角坐,抄起她桌上的粉红色扇子轻摇。

      向怀雪扭头去跟后座聊天,内容是热播的《流星花园》,乍闻身后熟悉的咳嗽声响起,猛地回头,秦醉低咳不止。

      她立马起身去拍他的背顺气,顺手按开水瓶盖子递过去,温柔讲,“快,喝口水。”

      秦醉抓住瓶子,咳嗽也停了,漫不经心地笑,“不是讲不要给我喝?”

      “真是喂狗都不该给你。”向怀雪意识到被骗,抱臂气鼓鼓地坐回去。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秦醉伸手借着身高差去按她的发旋,无可奈何的哄,“陪你去划还不行吗?”

      班主任踩着这句话音进来发卷子小考,话题就此打住,因为带着疑问词,向怀雪也不肯定他这算不算是答应。

      插曲一桩,比起中考的压力与非典带来的恐惧,划船之流的小事被抛诸脑后。

      窗沿有光晃动,向怀雪回神望下去,秦醉举牌:[什么事都答应你。]

      于是她举起:[陪我划船。]

      [划。]秦醉刷刷,满纸只这一个大字,铁钩银划,看来是真等急了。

      又写:[等回头带你划到吐。]

      强光手电筒和清寂月色争辉,少年人慢悠悠地举着纸板唠嗑。

      为了能让彼此看清楚,一张纸上写不了多少东西,但乐此不疲,一夜写光许多纸。

      后来向怀雪和秦醉始终同校,长相佼佼又学业出众,免不了被人追问情史。

      有不少人问过向怀雪,“你是怎么跟秦醉在一起的啊,听说你们青梅竹马?”

      向怀雪总笑着回,“不全是,大概是他给我了十五岁时,最初最初的心动,无人可替。”

      手机尚不普及的年代里,有人站在夜阑深处,为我庆生,今后如何风生水起,都注定无法抹杀掉记忆里浓墨重彩的这笔。

      或许是神明眷顾生日的少女,疑似感染病例并未确诊,家属院在两天后成功解封,又过了小一星期,中国内地实现 “三零”纪录,非典在我国基本结束。

      秦醉这人也是真能处,他说到真做到,清零新闻播出后的第二天,他来约向怀雪划船。

      颐和园昆明湖景色秀丽,赶点儿来旅游的人稀少,小舟泛泛浮水,微风温柔拂面,带着披散的长发向后轻撩。

      向怀雪穿了条水蓝色的纱裙,层层叠叠,俏皮又可爱,帽檐巨大,用来挡光,懒洋洋的窝在座位上指使秦醉,“你左拐呀,快点儿蹬嘛。”

      小船分两种,电动的和脚踩的,向怀雪拉着他的衣角撒娇说要脚踩,秦醉依她。

      人力控制没那么快,她侧头催着,秦醉伸手拨她的帽子,倾身贴到耳侧,吹了口气,嗓音清冽,恶劣道,“哥哥还要怎么快?你行你来蹬。”

      他说完就真要站起来让位置,小船四座,位置多得很。

      向怀雪连忙按住他,杏眼圆睁,无辜的看着他,软软糯糯地喊,“哥哥行,哥哥来。”

      秦醉似笑非笑的望着她,狭长凤眼微垂,身后是远山近水,风光旖旎。

      时值盛夏时节,万寿山郁郁葱葱,水波上映衬佛香阁金碧辉煌,湖心洲花红柳绿。几只野鸭无序的浮水,在湖面上留下交错的涟漪。

      但谁都无暇顾他,面前人占据了视线全部。

      约莫两分钟后秦醉先回神,他扭开酸梅汤瓶盖递给向怀雪,懒洋洋地逗他,“哥哥行什么?”

      向怀雪双手捧瓶,抿了一小口,配合乖巧答,“哥哥什么都行。”

      骨节分明的手伸到脸旁,迫于帽子的阻碍摸不到头,转而轻轻捏了下脸,夸道,“好乖。”

      就真的划了整个下午的船,累了就停在荫凉处唠嗑,景色大好,全是陪衬。

      少年人谈天说地、百无禁忌。
      他们从早上妈妈的煎蛋又焦了说起,谈到自己的人生。

      “你以后准备学文学理啊?”向怀雪揪着片裙角摆动,悠然问。
      秦醉直白地戳穿这桩少女心事,他含笑反问,“你这问的怕不是前途跟你吧?”

      “……”向怀雪杏眼圆睁,娇嗔回,“那你怎么选?”

      秦醉嗤笑,坦然答,“到时候你先挑,哥哥跟你选一样的。”

      意料之中的回复,情理之中的选择,向怀雪不算意外,问她的话,她也一样,什么前途不前途的,都是未知的事情,面前这个人触手可及,没什么比留在他身边更重要了。

      “说起来你为什么总自称哥哥?”她话锋一转。

      秦醉靠着椅背滑下去,“因为我就是比你大啊绵绵。”
      他喊“绵绵”的时候音色比正常讲话要低两度,稍沉,低音炮悦耳。

      向怀雪哑口无言,她小名绵绵,没什么特殊含义,秦醉比她大五个月,早慧。

      她抓周时候秦妈妈抱着秦醉过来观礼,在一众准备好的东西理抓住秦醉的手不肯放。

      而秦醉则很给面子的喊了两声,“mian、mian。”
      家里人觉得有趣又衬她大名,干脆就叫她绵绵了。

      “好好好,哥哥。”向怀雪剥了颗薄荷糖扔进嘴里,含混不清的敷衍。

      秦醉淡淡讨要,“剥好喂我。”
      向怀雪睨他,“我以后想念新闻系。”

      “念,我会跟你同校。”秦醉回,下一刻薄唇被球状硬糖顶开,薄荷清凉感在口腔里散开来。

      夕阳余晖翻涌天际,湖上寥寥几句,定下两人后来七年的人生旅程。
      也端的称得上是一诺千金了。

      这都是后话,当下说当下的事儿,秦醉允诺载她划到吐,那天就真没有停船靠岸的意思,超时费用秦少爷不缺。

      结果向怀雪肚子“咕噜噜”的叫喊起来,他就立刻加速登船靠岸找地方变成饲养员投食去了。

      “我没有划到吐呢。”向怀雪慢条斯理的拒绝完贝勒烤肉,仰头揶揄。

      秦醉给她夹爆肚,挑眉怼,“好好吃你的饭。”

      ****

      中考完的假期没有作业,没有生存压力,夏日长的仿佛无穷尽。

      怀揣着对高中生活的无尽向往,向怀雪与秦醉最常做的事是在家门口的茶馆里看书唠嗑……和打扑克。

      茶馆老板是石油机械厂子弟,以前是向爸爸的学徒工,向怀雪和秦醉小时候总见到他,身旁还跟着漂亮的姐姐。

      老板九十年代初辞掉国企工作,一个猛子扎下海,商海浮沉赚了不少,荣归故里,开了这家格格不入的茶馆,全是特大包厢,没有大堂,不接待散客,没有时下流行的相声评书表演的看台,随意过度,导致了门厅冷落。

      总穿袭天青色长马褂,抄着把折扇摊在门口拿收音机听相声评书,一副不在乎赚不钱的闲散模样。

      向怀雪时常无法把年幼时代哪个留着寸头,眉目英俊、朝气蓬勃的哥哥与这位葛优瘫患者联系在一起,可他们的确是同一个人。

      这年头忙着少女怀春的向怀雪还不明白,改变不需要沧海横流,甚至不消许多年,转身朝往不同的路走过拐角,回头就已经很难很难了。

      暴雨突如其来,噼里啪啦的敲窗,向怀雪顺手把身后的窗半掩上,秦醉则起身抖落散碎的瓜子壳,“我去厨房煮汤,想喝什么?”

      茶馆老板献祭出口头禅,“随便你。”
      向怀雪莞尔,“绿豆汤?”

      立式风扇一百八十度转着脑袋,难纾解空气里的潮湿闷热,向怀雪按开电视机妄图与雨声对打。

      “从他律走向自律,从执法走向立法。人类才可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而我注定要用它来寻找光明。谢谢大家。”[1]

      掷地有声,不论听过几次都还是会心生出万丈豪情。

      向怀雪抬眸,大背头电视机上青年们挥手动作如劈浪斩荆,播得是狮城大专辩论会集锦。

      这幕是93年台湾大学对复旦大学,辩题是“人性本善,人性本恶”。
      上世纪辩论赛风生水起,电视实施转播,向怀雪和秦醉是听着长大的。

      “哎,绵绵过来自己加糖,我加了你又要说甜了。”秦醉左手端锅,右手糖罐,从半掩未掩的厨房里闪了出来。

      天气昏沉,白炽灯把人打得明亮,电视里放着喜欢的节目,汤锅里水雾蒸腾,喜欢的少年正温柔喊着她的小名。

      像极了影视作品里大团圆结局的落幕尾声。

  • 作者有话要说:  闪现,距离上一章已经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如作话标注,作者每逢酒醉即试图写1500字这本,到大年初三,正好醉到合适时候两次(笑)。
    如果合口味的话qwq,点个收藏呗。
    [1]93年狮城辩论赛,蒋昌建,黑夜...光明,改自顾城
    非典时间线问题,实在过去太多年了,加上写上章的时候作者也喝了,所以这章写的时候卡在六月,我国非典结束的时间,这时间肯定和北京中考有出入,就当架空看嗷,反正标得是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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