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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起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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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白小路第一次在信里提到林廊。
“第一眼见到她时我就知道她和我是同类人,看上去骄傲却又自卑,努力给别人看到冷静可靠的自己每一根骨头却都刻着怯懦。她叫林廊,我一直喜爱林这个姓氏,而她身上安静略带疏离的气质符合我对这个姓氏所有的想象。我们是注定要成为朋友的,你觉得呢?”
白小路是个文艺气的女生。她不会在□□签名上写些什么“我们像糖甜到悲伤”。她一向文艺得内敛含蓄,对张口闭口××女子嗤之以鼻,这样的她却不吝用大段近乎矫情的文字向我描述林廊这个人,只是为了得出她们是一类人这个结论。
我对着信纸扯动嘴角。
——你觉得呢?
我觉得吗?我觉得如果白小路林廊是同类人那我算什么。我觉得如果她们注定要成为朋友那么我呢。
友情其实和爱情一样不容第三者插足。不想独自去厕所时只要约到一个人就够了,不想去食堂时拜托一个人到超市买面包就可以了,笑料和一个人分享之后如果再咀嚼起来会索然无味,秘密也最多只能说给一个人听。心脏太小,禁不起分割,最重要的只能是一个人。
白小路她的信里林廊的名字开始频繁出现,而给我的便签少了起来。
“……我看到17班一对蕾丝在走廊里面接吻,林廊说,那与其是爱情不如说是刻意为之哗众取宠,我觉得有几分道理,知道吗其中一个女生还吊着一个男生呢。她才不是蕾丝,自以为把自己伪装成蕾丝可以博人眼球,实际上真是太**了。”
她没有像以前一样问我会怎么想,因为她已经从林廊那里得到了回应。就算我的答案再怎么贴近她的想法,于她而言也不过是鸡肋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是林廊的确很像白小路,两个人就连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有很多重叠。这是个强有力的对手,如果应对不当很容易把白小路推给对方,我感到我的血液在渐渐沸腾起来。
凭以往的经验,白小路对林廊尚觉新鲜,这时发出什么不同声音极不明智,我要做的是拿出更多的耐心来观望。一个人若是与自己太像,越相处越会觉得可怕,做什么想什么都担心瞒不过对方,整个人都好像是透明的。二人默契所带来的轻松感远远不能补足安全感。所以我会等。以白小路的善变来看,她应该很快就会收回好奇心疏远了林廊。
我无声地笑起来,把最新收到的四张便签夹到那个笔记本里。
起风了,既然我的风筝想飞远一点那就暂且让它去吧。
我和白小路依然大约一个星期通一封信,每次收到她的信时我都习惯翻出上一封做比较。
林廊。我不知道白小路是否对她提过我,如果提过,又是以怎样的语气怎样的措辞。可是她的名字却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信中的各个角落。“林廊觉得”,“林廊说”,“林廊”……白小路不厌其烦地向我报备林廊的一举一动,甚至曾经只属于我和白小路的彩色便签也被“林廊”占领。
而我的位置呢?在白小路的信里的那个我渐渐只能排在林廊后面,等白小路说过林廊和她是多么多么默契,林廊有多么多么理解她之后,她才想起我来,象征性地问一句“你看呢”。
我看——当白小路最新的一封信里留给我的字句只剩下开篇的“见字如面”和结尾的“期待你的回信”之后——我看林廊这个对手是不能只凭耐心战胜的。我也很想像初中一样,只要扯动手中的线就能让白小路回到我手中。可是,如果风筝飞得太高太远,线绷得太紧,断掉了,该怎样做?
我冷笑着把写有“林廊”的便签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开始觉得自己对白小路真是太过纵容。
白小路,我不是非得被你扯来当听众。
第一次,我没有回复白小路的来信。我并不知道收不到我回信的白小路会有什么反应,整整一周我都在想收不到回信的白小路会如何反应。难过?觉得受了伤?还是觉得我在耍小孩子脾气而笑笑过去?我沉浸在离奇的猜测里,并为此拥有了一种隐秘的快感。
直到,下周白小路的信照旧到来。
当班长把信递给我时我的心脏激烈地跳动起来。同桌女生凑过来羡慕地说每周都能收到信真好,我笑笑,并没说什么,大概每一段友情,每一对看似亲密的朋友,最后都逃不过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可是,白小路,她绝不该是林廊的。
被同桌一搅,我忽然不急着拆信,而是开始猜测白小路的信里会写些什么,我又该回些什么,不可抑制。若即患得若离患失,这是人的通病。下午上课时我一直将信捏在手里,直到指尖微微渗出的汗水沾湿了信封,我才如梦初醒般把它夹在政治笔记本里。我决定等到晚自习时再拆开来顺便回复。白小路大概该示好了吧。从一开始我就温柔体贴地陪在她身边,这样偶尔任性一次才更加能够达到预期的效果。看着政治笔记本,我微笑起来,躁动的情绪很快得到平复,失控从不应该发生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