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顾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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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将领一声令下，五旗战队迅速成形，依城楼所示，排兵冲阵。
嘶吼声迎来第二次浪潮，蓝白色的微光霎那间撕开阵中昏暗的苍穹。徐旻眼睛微微眯起，铁剑重重一削，斩下对面赤马上骑兵的头颅。
战马长嘶，刀剑激鸣，厮杀声撼动天地，血水喷溅成一道道红弧，地上已是残肢断刃无数。
没有什么粼粼黑甲的巨人，徐旻的心已然归位。目光所及的敌军不过是披着与玄甲军相似铠甲的北狄武士，只要是人，胜败就终有可搏之力。
五色玄甲军奔腾如虎风烟举，犹如烛龙天神的利爪，在固若金汤的疑阵中狠狠撕开一个口子。
城楼掠阵的几人见状大喜过望，守军们士气极盛，夔鼓声惊天动地。
明容纤长两指隔着两里风沙，凌空细描阵中走势，仿佛在作一副最严谨细致的工笔画，一兵一卒，皆在指间厮杀。
她蓦然转头，指下却不停，急促道：“敌军变阵了，五行逆转，通知许将军变阵，先行坤上兑下。”
众人心下一凛，钟淮刚放松下来的脸色立刻收紧，他瞪着一双虎目，急声追问道：“你说的什么意思？说明白一点！”
明容手指还在凌空数点，徐惟清连忙开口解释道：“通知许将军，声东击西。”
守军再次吹响号角，钟淮百里尧撑起红白二旗，红转白伸。
许旻转头一顾，立即纵马疾驰，一路砍瓜切菜似的杀出一条血路，高喝道：“亿柏！打东！”
林忆柏正一剑刺下一名敌军胸口，那人刀落下马，林忆柏转腰回身，又从敌军后心补了一剑。
他听见许旻命令，心下了然，这是他们飞云骑之间的默契，若沙场之上不称军名，便是有诈。许旻说打东，那便是击西。他高声下令：“举白旗！”
旗领官拉缰跃马，白色军旗被狂风扯紧。
林亿柏喝令道:“五旗营全随白旗行事！”他飞出左臂铜盾，长鞭火舞，冲向西面裂口。
虎豹骑前锋统领不懂飞云骑之间的暗语，听道许旻命令打东，以为他们主力军要向东面相移，连忙下令东面筑起盾防，不料玄甲军竟然全部涌向西面。
烛龙利爪汇聚成一柄所向披靡的长剑，虎豹骑刚刚利用金木相克形成的包围之势立刻被冲散，玄甲利刃已然迫近虎豹骑的中心。
北狄王师中，只有一人没穿铠甲。他拱手站在铁木伦车架旁，周身笼罩在黑色的大氅中，瘦削而微微佝偻，偶尔能从他黑色风帽下，看到银白色的发丝。
铁木伦右手在豹头扶手上不轻不重的扣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缓缓说道：“闻先生设的阵看来撑不住多久了。”
老者苍老干皱的手指伸向黑岩城楼上方，哑声道：“他们找了高人来破阵。”
铁木伦转着大拇指上的金丝缠玉扳指，不动声色道：“这世上还有人能破闻先生的阵？铁木伦原以为闻先生这样的人在天启不会有第二个了。”
老者突然桀桀怪笑：“大王子殿下，当初我就说过，我们的交易只是在于顾云。我想杀他，他又是你的敌人，仅此而已，并不是真要帮你一路打上汴京的紫薇门。”
“可是顾云现在可还没死，我们的目的都没有达到。”
闻先生抖了抖大氅，翻身上了王师营中唯一的白马。一个同样罩在黑色披风下的随从递给他一把森冷黑沉的开元弓和一副箭囊。
他收在大氅下，哑声说道：“那我亲自去会会天启的战神吧。”
铁木伦左手放在胸前，微微弓腰，行了一个北狄的礼节：“铁木伦期待先生的好消息。”
黑岩顶层的少女双手还在推演计算，浮云飞沙，战士烈马，全在她的手底拼成沙盘。她头也不回，急切开口道：“阵眼在坎位，主正北玄武，离行南炎火破北癸水。”
钟淮深吸一口气，立马望向徐惟清。徐真人右手亦在袖间掐诀，不出一息的功夫，立马开口道：“通知许将军分作南北两路，由南路军护北路军杀进，阵眼就在正北位。”
百里尧立即下令，青黄二旗随即迎风而展。
玄甲军分成两股，一股筑起护墙，另一股往正北面杀进。天空中的密云散开一线，狂风吹在铁甲上没有声响，铁甲唯有在手起刀落，纵马驰骋时，才有哗然之声，比任何乐章都要慷慨激昂。
一直被昏暗和风沙遮住的正北位终于被强行打开，里面的上千战士一身玄甲，铁剑上满是豁口，地上均是浓血碎肉。
正中央那人头上不配钢盔，胯｜下也无战马，身上每块甲片都渗着血浆。他手握重剑，纵然围困在千军万马之中，那帝王山穆的威严也铺面而来。
许旻沉稳的脸上透着狂喜，高声喝道：“众将听令！布锁龙阵，先救下元帅！”
激战的玄甲军逐渐变薄，变作一条长龙形，两排战士左右拼杀，硬生生用血肉隔出一条生之通道。
城楼守军不敢移动半步，却也遮盖不住面上的激动。钟淮大步向前，豪声喊道：“八哥，是元帅，烛龙天神保佑元帅没事。”
百里尧射出鸣熵，立马下城楼道：“大哥他们要用长龙阵救出元帅，我们立刻带领中军前去接应。”
“好！”
徐惟清长舒一口气，正打算一同下城帮忙，却看见明容双手静止在空中，直勾勾的看着远方，仿佛被魇魔怔住了。
他以为事情有变故，连忙轻推了下明容的肩膀，开口问道：“明容，出什么事了？”
少女食指点着中间一人问道：“那个人......那个人是......”
徐惟清转头遥望，目露倾佩道：“那就是镇北侯，神机元帅，顾云。”
明容心里掀起一片惊涛骇浪，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身体里的血液灼烧着每寸肌肤，疯狂叫嚣，如同蓄势待发的熔岩浆。
顾云周身是一股静而冷的威压，一柄重剑斜握在手，纵然看不清面目，重剑一压，山呼海啸般的气势直震重云。是这个手持重剑的身影，用无形而陌生的力量，牵引着她体内的狂血。
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在告诉她，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她现在立刻，就想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天启战神。她心中有个模糊的感觉，倘若自己不去，一定会后悔终生。
她一把掀开白色斗篷，龙泉剑一直负在她的身后。明容提气直掠，飞奔下楼，徐惟清来不及阻挡，只能跟在她的身后。
正要领兵出征的钟淮余光看见明容翻身上了那匹小红马，立马调转马头，疾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明容双眼坚定，凝声道：“我随中军一同接应元帅！”
钟淮与少女双眼直视片刻，随即咬牙打了一声呼哨，后备营士兵立刻牵过一匹配齐弓|弩｜箭囊战鞍的高头骏马。
“换这匹马，跟上！”
铅灰密云退开，羊乳般醇厚的白云被流风吹向沙场，在无数战士的穹顶汇集。阵法已破，天象已变，英雄终将见面。
中军弓｜弩骑兵在前，三千张六石弓开到满圆，透着令人屏息的嘶鸣之声。
百里尧喝声道：“放箭！”
穿云箭暴雨梨花般席卷整个沙场，边锋的虎豹骑不得不的转身回防，为夹在两股峥嵘铁流之间竭力拼杀的玄甲军赢来片刻喘息。
中间的顾云头发已经半白，脸色纵横交错的皱纹揭示了英雄将至暮年，但这世上却没有任何人敢轻视他手中这柄巨阙剑。
许旻急得脖颈处青筋暴起：“侯爷，走啊！”
顾云重剑一横，山崩地裂的剑气呼啸而来，齐齐斩断数十只北狄火雷原烈马的四肢，他沉声开口：“胡说八道，我身为主帅，怎能临阵脱逃！”
他被困在这迷阵之中三天三夜，一万八千名将士只剩下七千多人，连坐骑也中了数箭而亡，但老将军始终紧握手中之剑，日夜不曾合眼，为剩下这七千多人死战不殆。
他顾云一生戎马，可以死在疆野，绝不能半分退缩。
一阵骇然的马嘶声突然逐渐逼近，这叫声透着凄厉的悲怆，不像是马叫，更像是狼嚎。
所有的战马听到这叫声都开始颤抖，有的甚至发起狂，拼命逃跑，厮杀更是杂乱无章。
一个身形骇人的北狄武士骑着乌檀色的高头骏马，挎着一柄狼头霸刀，冲进阵来，虎豹骑自发给他让出一条路。
那武士高鼻深目，脸廓若刀凿斧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透着比雪原孤狼还要瘆人的暗芒。
“天启的战神，我的名字叫阿努金.图兰，我很佩服你，我们北狄的勇士会在决斗前告诉尊敬的对手名字。”
他低头看向顾云，勾起嘴角，狼锋刀夹着开山辟地的气势自上斩下：
“我们也不会给对手任何打败自己的机会。”
那一刀霸道之极，阿努金追随瀚王出征，寻常将领根本连他一刀的威势也承架不住，而顾云苦战三日，又吃了没有战马的亏，阿努金不认为他还有这个能力扛得住自己手中的狼锋刀。
但顾云避也不避，站在沙地上反手横剑一档，巨阙硬生生接住了这记霸刀。
刀剑相撞，劲力从刀身一路震上阿努金的手臂，他肩膀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敖嘉也发出一声嘶鸣。阿努金立刻醒悟到自己的轻敌，天启战神，不愧神话！
即便是身在马下，身在血气翻涌的千军万马中，顾云王将的威严依然不减分毫：
“小子，还轮不到你来说给我机会。”
作者有话说第42章 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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