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遥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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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红岭关巨大的山岩石门取崇岭之险峻而成，远远望去如同一柄开天辟地的巨斧。
这里天地辽阔，雁鸣草荒，明明还不到仲秋之际，风中却已经挟裹着刺骨的寒意。
两匹大宛的千里良骏如流星驰去，一匹红如烈火，一匹黑如鸦缎，马蹄疾疾，只能看清上面一白一玄两道身影。
戍守红岭关的兵卒自城墙上的弓｜弩手、哨兵，到界碑下的守卫，光看得见的，就足足有二百人。
红岭关门下，五尺高的雷木栅栏将门洞围成一个半圆弧，只在中间留可供一人通行的一段。
每个进出的人，都要奉上通关文书，青年男子不得挟兵刃，男女老少都必须搜身检查。
远处天边彤色云霞处，隐约有一线烟尘卷起。
燕山这处，地势险要，马匹难行，城墙上的哨兵极少在红岭关见到被烈马卷起的烟尘，他以为来者人数马匹必然不少，如此兴师动众入关，必是来者不善。
哨兵张弓搭箭射出响箭，提醒守卫营戒备。关门下的守卫听见响箭，纷纷直起手中红缨枪，望着逐渐逼近的烟尘，严阵以待。
马蹄声越来越近，却远远不如哨兵预计的数量。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只有红黑两匹骏马。
马上人的面目都笼罩在斗篷风帽中，斗篷下摆皱如水波，面上积着一层灰，显然是长途跋涉的旅人。
马上的人勒紧缰绳，骏马长嘶，健壮的前肢高高扬起，停在了雷木栅栏前。
黑色斗篷的人摘下风貌，纵然下巴长着杂乱的青茬，满面的风尘仆仆，那双眼睛也依然如湖水一般深幽宁静，不是常人能有的气度。
他右手从怀里取出两封文书，递给下方的守卫兵检查。
守卫营的陈领兵看见这两人身后竟然都负了长剑，打了一个暗号，守卫营的近百支红缨枪缓缓靠近这两匹马。
陈领兵赤褚色的脸上面沉如水，带着三分凶相发问：“红岭关除非有军部审批，否则不准携带兵器入关，你们难道连这个也不知道？”
黑色斗篷的人正要开口解释，陈领兵突然浓眉一拧，粗粝的手指着红马上一直未出声的白衣人喝道：
“你是何人，入关竟然迟迟不摘风帽，不知道守卫营要比对通关文牒上的人像吗？赶紧下马交出兵器，摘下风帽！”
白衣人显然被这声喝骂惊了一下，身子变得有些僵直。
陈领兵手中的枪杆重重一捶地，白衣人不再耽搁，一只纤长如玉的手从斗篷里伸出，一把掀开了风帽。
那灰白交杂，毫不起眼的斗篷，突然竟变得光彩照人起来。
原本蓄势待发的守卫营士卒们面色绷紧，此刻突然变得不知所措，连紧握红缨枪的手，也变得松动。
陈领兵只愣了一下，随即对发呆的守卫兵吼道：“认真比对！”
拿着文书的守卫兵年龄最小，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纵然天天风吹日晒，眉宇间也还留着少年人的稚气。
他麦色的脸在一低一抬间，颧骨已然爬上了一层红色。
天边火红色的彤云已经退了一半，只在天空的边缘镶了一圈赤金色的云边。
红马上少女如冰似雪的脸映在天空下，浅金笼罩在她周身，一张清冷秀丽的脸灿烂如神明，让这个黄昏也变的灼灼逼人起来。
陈领兵正要开口让他二人缴械，守卫兵突然拿着文书走向前来，他指出戳印，狐疑问道：“大人，我从没见过这个官印，不是燕山这边的官府的印章。”
陈领兵接过文书，最后那个朱红色的批字处，印着的官印不过半指长宽，远远不到寻常官印的大小，上面只用草书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顾”字，陈领兵骤然色变。
他将两封通关文书郑重的递回黑衣人手上，挥手让守卫营散去，示意放行，连兵械也不缴。
众人心下疑惑，但陈领兵平日里一向积威尤深，无人敢当众质疑，当下拉开栅栏，放两人通行。
少女重新系好风帽，那件白色的斗篷又恢复成灰扑扑的模样。
两匹骏马鼻息吐出热气，长鸣一声，迈开四肢，驰骋而去。
风卷起黑白两件斗篷，猎猎作响。
年轻的守卫兵呆呆地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回归天际，心里反复咀嚼着文书上那个名字“明容”，麦金色的脸上红晕褪去，双眼怔怔。却是少年郎初次慕色艾，便识得愁滋味。
红岭关下惊鸿一瞥，从此不知要记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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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山以北的就到了三河之源，再赶五六天路就到九肇关了。之后山路颇多，马匹难行，今晚我们不赶路了，找家客栈歇息一晚，备足干粮，马儿也要休息。”
“好。”
徐惟清在客栈拴好马之后，便匆匆出门置办干粮和水囊，嘱咐明容不要外出，在客栈等他便可。
明容吩咐小二打桶热水上来，便坐在榻上，闭目调息。这个月赶路匆忙，甚少打尖住店，经常就直接在密林河边休息个把时辰，或者直接在马上休息，纵然是习武之人，也疲乏不堪。
不过片刻，门外就传来叩门声。小二殷勤的声音传来：“姑娘，您的东西到了。”
明容以为是叫的热水这么快就来了，心下雀跃。
她立马下榻开门，不料门外并无热水桶，店小二手里捧着一个长布包和一封信，弯腰示意：“姑娘，故人所赠，万望不要推辞。”
明容接过两样物事，小二轻手轻脚合上了门，便无动静的离开。
那封信上用二王行书写着四个字“明容亲启”。
“明容安好：
新凉涤暑，淡月横秋。得此书时，想已至燕山下。
月自无卿，亦失情趣。
百晓生已有闻矣，吾与沅将赴江南，宜初从定闲师太还山，无须挂怀......
此剑名为龙泉，汝未趁手之兵，且以一分，当更寻佳者赐......
汝至九肇关后，每周欲书尺素与我安，九肇关不可置神兵谷之暗梢。
我使店小二与汝将其一黑鹰，其一路从汝。写信系于鹰上，则回传至燕山此家舍，其有以传示我，不得拒绝......”
明容看着沈柏舟的不得拒绝，心里幽幽转道，我干嘛要这么听你的话，每周写一封信，也太麻烦了。
她翻到下一页，沈柏舟没再文绉绉的咬文嚼字，上面只有一句最通俗不过的话：
“你想让我心疼，还是心安？”
她脸上突然觉得热得很，手上的信也变得烫手。
门外又传来叩门声，明容定定神，拉开门，这次真的是两大桶热水。
店小二殷勤的笑道:“姑娘，我给您倒房间木桶里？”
明容侧身点点头。
店小二一手拎着一个水桶，步履轻快，丝毫不见费力。他给木桶加满水，地上也没半点湿痕。
他转身关门出去之前，瞧了一下明容的脸，突然说道：“可是这房间不透风，把姑娘闷着了？姑娘脸都红了，要不要给您换间房？”
明容忍不住抬起手背抚了一下脸，她有些羞窘的说道：“不用了，你先出去吧。”
小二低声告退，回到前厅。店里也没有其它客人，跑堂的和杂役都围上来，打着眼色，低声问道：“怎么样？”
店小二比了个大拇指：“绝色。”
众人捂嘴一通哄笑，店小二气道：“沈晏这小子，真是让人服气，唉，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再高点，英俊一点，还有他什么事儿。”
掌柜熟练拨着算盘，不留情面地嘲笑他：“你得了吧，少白日做梦，赶紧去递消息给阿晏吧，他都飞鹰传书多少封了，回回都是一句话，我都烦了。”
店小二一甩肩上白巾，哼哼唧唧道：“就该让他急一会儿，拐了个这么漂亮的美人儿，还不守着，活该着急。”
众人哈哈大笑。此处乃是神兵谷的暗桩，半月前突然收到沈晏的来信，让他们保护一个叫明容的女子，信里面还有一幅画像，大概是怕画像不足以描摹出少女的容貌，下面还附了一句话：
“绝色美人兮，见之不忘。”
店小二回想起少女脸红的绝色姿容，他摇摇头叹道：“唉，下辈子吧。”
徐惟清回客栈的时候，已是夜幕四合。他看到明容的房里没有亮灯，略一思忖，去了客栈天井的小院。
少女许是刚沐浴，身上换了新的广袖白袍，手里持着一柄剑，细细观摩，发尾还透着濡湿。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灿烂一笑，没有束发，整个人显得干净柔软。
徐惟清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次自己自私了。这么重要的行动，他不该拉着这个面容还稍显稚气的少女。
她还不懂人心险恶，为着自己这个长辈的请求，就要远赴沙场。这般好的容貌和剔透心肠，本该无忧无虑的生活在庇佑之下，如今却要她来庇佑旁人。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个少女天资出众，倘若如做个寻常闺阁姑娘，岂非白白浪费了天分。
不经历波折磨难，又怎知她日后究竟能走到何步。
徐惟清朗声开口：“明容，你的剑像极了你师父，凛冽锋利。然天一剑法变幻莫测，以柔克刚......我决不是说师妹的剑法不好，但是，你想不想看看我的剑？”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遥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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