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两木一夕

9、第 9 章

　　才走到门口，何亚就被工作人员急匆匆的叫走，李文婷进去后第一个看到的人是上周那个梁欢的助理，她看见李文婷也是眼睛一亮，但是脚步似乎不敢停下，只微笑摆了摆手就连忙跑出去。
　　再一眼就是在最里面坐在椅子上安静化妆的朝湛身上，小郑不在周围，在他旁边的是同样在化妆的梁欢，梁欢正拿着手机对着自己，不知道是在拍视频还是在自拍，没一会儿，手机向朝湛那边倾斜，朝湛敏感的看过来，对着镜头笑了笑，梁欢放下手机，开始和朝湛聊天。
　　这时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一个人，李文婷看到助理小心翼翼手捧两杯咖啡，尽量疾速的到达梁欢身边，松了口气的放在梁欢面前的桌上，梁欢拿起一杯先给了朝湛，朝湛接过礼貌的道谢，喝了口对她点点头，梁欢笑的很甜，眼睛弯弯的，像个受到老师夸奖的小孩子。
　　李文婷收回目光，向旁边看去，找了个人少清净的地方坐下，拿出背包里的书看，一开始怎么也投入不进去，但是慢慢的就越来越专注，所以在有人忽然说话时一脸惊吓的抬头望向她，“静姐，你吓我一跳。”
　　刘静无奈的笑，“是你看的太认真了。”
　　李文婷合上书，刘静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我刚刚说那个角色很有可能保不下来”
　　李文婷歪头望向刘静问，“他们很坚持吗？”
　　刘静笑笑说，“对，他们甚至找到了投资人，其实拍戏的前一天角色都有可能发生变动，就算是拍戏中投资人有什么要求，我们都要尽可能满足。其他很多人劝我不用为了角色和他们起争执，要知道对付一两个人容易，但面对一群人的时候，你连自己说的话都听不清。”
　　李文婷默了一瞬问，“那今天的剧本围读，那个演员就不用来了？”
　　刘静说，“来的，因为我还在坚持，所以剧本围读也通知了他，他也还不知道公司高层有想撤掉他的想法。”说完指向一个方向说，“就是笑的最开心的那个男生，叫大成，姓什么我忘了，但是大家都这样叫，性格很外向，几乎没花多少时间，就和大家打成一片。”
　　李文婷看过去他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然后指着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捂着肚子笑的喘不过气，旁边的人也笑作一团，空间这么大，好像只有那儿最欢乐，忍不住想这个大成和角色真的可以说是相差甚远，可是下一秒想到他有很大可能被扯掉就有些不忍心看他了，转而问刘静，“静姐，你会后悔吗？”
　　刘静点头，“会。”
　　“即使会后悔也要让步吗？”李文婷顿了下解释，“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单纯想问很多年以后你带着遗憾和可惜看自己这幅作品，会不会有希望时光倒流再来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他留下的冲动？”
　　刘静平静的看着李文婷，又转过头看向前方点点头，“大概会有吧。”
　　李文婷没再说话，沉默一直到张航出现才被打破。
　　李文婷跟着刘静站起来，刘静眼带三分期许的问，“张编，怎么样？”
　　张航点点头，刘静一下子笑起来，“谢谢张编，您辛苦了，本来休息的好好的，我却突然找您帮忙，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您先再去休息吧，一会儿开会我叫您。”
　　张航蹙眉的点点头，移眼时扫了李文婷半秒，又对刘静说，“下次这种事别叫我，这不是我的工作范畴。”
　　刘静点头保证。
　　张航大步离开消失在视野中，李文婷肩膀松下来时才意识到刚才一直提着一口气，张航不怒自威的自带威慑力，好像让周围的空气都紧张的缓慢流通。
　　刘静看着李文婷笑说，“搞定了。”
　　“什么？”
　　“张编把角色保下来了。”
　　李文婷一喜，“真的？”
　　“嗯，我怕到时候空欢喜一场，所以没对你说早上我和何姨去休息室请的他，费了点劲，但是结果是好的。”
　　李文婷点点头，又笑起来，“静姐，你也怕张老师吗？”
　　刘静扬了扬眉毛说，“当然怕，他和我爸是朋友，我从小就怕他，每次见他他都很严厉，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和我爸喝酒的时候表情才会松动些，话多一点，其它时候都是看什么都不顺眼。”顿了下继续说，“但是他作为编剧真的才华，我再邀请他加入我团队的时候，有很多剧也都在找他，而且大多都比我们更成熟有经验，班底更好，我当时觉得没什么希望，甚至想让我爸和他说说，但因为我好面子不愿意利用我爸的关系，所以只是有那个想法但一直没行动，最后他出乎意料的选择了我们，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多多少少是为了支持我，想到这个，我就对他很感激。”
　　李文婷点点头，对张航的印象稍微丰富了些。
　　刘静又说，“但是今天你可能没什么机会和他说上话了，他没休息好时最不好说话，而且一会儿我们还要开会，保守估计一直到今天下午五六点都在会议室里待着，所以你今天可能白跑一趟了。”
　　李文婷睁大圆圆的眼睛说，“当然没有，这里很有意思。”
　　刘静开玩笑说，“那你去帮我开会。”
　　李文婷干笑，她的“有意思”是建立在什么都不用干的基础上的，还没说什么，刘静忽然接了个电话，眼睛闪烁了几下，李文婷奇怪的看她，她状似不经意的把手机屏幕往内压了点，“我出去接个电话，然后应该直接去会议室，一直到下午，期间手机都要关机，你如果要走不用特地跟我说。”
　　李文婷点头，刘静的手机还在响，走了两步后才放在耳边接听，声音也可以压低了点。
　　刘静离开后，李文婷收回眼神看到大成不知道什么时候和朝湛说上话了，不过都是他在说，朝湛安静的侧耳倾听，旁边的化妆师在给他弄个头发，虽然对李文婷来说弄了很久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而大成好像没化妆也没做头发，坐在椅子上滔滔不绝的对朝湛说话，没有半点因为朝湛瞩目的原因收敛自己，李文婷甚至忍不住怀疑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吗？还是以前就认识？
　　梁欢时不时参与说话，但神色间多少带着点矜持，有时似乎想说话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住了，低着头喝咖啡。
　　李文婷想如果大成不过去，梁欢可以一直和朝湛说话的吧，从这个角度来说，梁欢应该是不欢迎大成的。
　　李文婷这时才忽然想到其他演员呢？为什么只看到他们几个？这么想着就奇怪的四处张望，恰好看到一个清瘦的穿着灰色卫衣的男生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握着的卷起来的资料，跑过来的几秒，李文婷看清了他的脸。
　　长相很有辨识度，棱角不够分明，仔细看两颊有些婴儿肥，眉目清秀，面庞干净，和朝湛温润如玉的气质不同，眼神中隐约透露出一种少年老成，李文婷觉得自己想多了，但看到他明显看到朝湛大成等人却没有过去打招呼，而是准备台词围读的桌子前，找了个角落的座位坐下。
　　李文婷奇怪的皱了皱眉，他坐在那里说不清是乖还是拽，打开台词本看，李文婷觉得就算现在有人想和他搭话，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会主动远离的，转念一想，他应该就是男二吴佳成了，那另外一个女生呢？还是差一个。
　　朝湛梁欢的妆发终于整理好，坐下时也挨在一起，他们的对手戏最多，理所当然，李文婷甚至能注意到梁欢自然的把椅子微微倾斜的朝向朝湛，满意的对看着他笑了笑，而朝湛始终专注的看着手里的剧本，没有注意到。事实上，不管是梁欢还是其他人，朝湛都是淡淡的，说笑之余很礼貌的对待。忽然之间觉得他像一道墙，说笑间给人一种谁都可以和他说上两句知心话的错觉，其实他画的圈子很小，装不进多少人。
　　李文婷想的入神，所以当朝湛感觉到什么微微蹙眉，抬头看向她时还觉得恍惚，眼睛直直的没有任何躲闪，这在别人看来是在专注的走神发呆，朝湛笑了下，又低下头继续看剧本。
　　李文婷眨眨眼睛，缓了缓眼珠的干涩，再无奈的摇摇头甩开那些纷飞的思绪想，“李文婷，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那些加入的自我臆想被丢在一边后，不敢再看朝湛，移开眼睛就看到大成坐在吴佳成旁边，应该是安静了会儿但现在已经忍不住想说话，尝试着和他说了几句后，渐入佳境的表情放松向吴佳成靠近，似乎想听他说什么，但吴佳成的回应都很简单，比如点下头点下头再点下头，就是没有说话，大成却丝毫不感挫败，仍然积极的眉飞色舞，说个不停，两个人坐在一起反差极大，却很有意思。
　　还有其他的演员，他们看起来都很优秀，很自信，不管外界的干扰，专心做着手上的事，李文婷之前看过一些幕后的花絮，但当身临其境体验着成为其中之一的感觉还是很新鲜。
　　李文婷看向其他工作人员，分为两个极端，一个极端坐在一边围着集中玩手机，另一个极端也是玩手机，不过是明里暗里的拍照片，如果小郑在，应该会不客气的把她们骂个狗血淋头，但很快就有其他人直接骂她们，虽然老实了点，但很快就卷土重来，如此重复，最后把她们赶出去了。
　　朝湛他们自动排除外界声音，没有任何中断的读台词，总的来说围读过程很欢乐，有一个台词老师在一旁时不时指导两句，大多时候还是靠他们自己发挥，偶尔台词卡顿，读错都能笑上好半天。
　　李文婷忽然觉得旁边好像坐了人，转头看见是梁欢的助理，她以解释刚才来不及打招呼的原因作为开场白，“我刚刚着急下去买咖啡，所以来不及和你说话。”
　　李文婷点头，“嗯，我知道，你现在不忙了？”
　　“嗯。”她顿了下自我介绍，“那个，我叫圆圆，方圆的圆。”
　　“我叫李文婷。”李文婷想了想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我记得上周梁欢身边有好几个助理。”
　　“她想低调点。”
　　李文婷奇怪的皱了皱眉，虽然没有直面接触梁欢，但也知道她是个张扬带着些许高傲的人，怎么会突然想要低调？而且两个助理也说不上需要低调这一说。
　　圆圆笑了下看了眼梁欢后，凑近李文婷轻声说，“她要给朝湛留下好印象，所以除了保镖，只带了我们两个助理进来，但是另外一个因为没及时给她手机充电，就把她辞退了。”
　　李文婷一瞬间了然，又问，“那你一个人不是需要随时面面俱到？”
　　“就这两天，等这两天忙完就再招助理，我只要扛过这两天就行了。”
　　李文婷点点头。
　　两个人安静的看他们围读，圆圆突然带了分艳羡说，“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光鲜亮丽啊。”
　　李文婷看了眼她，笑了笑。
　　圆圆偏头问李文婷，“你是什么工作？”
　　“我还在上学。”
　　“上学啊？那你是在这儿实习？”
　　李文婷点点头，“嗯。”
　　“那你以后千万不要当别人的助理，辛苦倒还好，主要太委屈了，我打算做完这个月就不干了。”
　　李文婷顺着她的话头问，“为什么？”
　　“我好歹也是一本学校的研究生，只要不那么贪心，找个能养活自己的工作还是不难的，但是刚毕业那时候，心气高，不想朝九晚五和别人一样。正好那时候我朋友的朋友想招明星助理，我突然想到这种工作可以接触到很多明星，而且薪资也可观，我就来了，但实际上，一开始想的有多美，现实就把我打的有多惨，不记得哭过多少次，有次因为一个模特莫名其妙的看我不顺眼，仗着没有监视器出故障在修，污蔑我偷拿她东西，我气的脑子一片空白，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也是那时候我看着周围的人，忽然意识到其实根本没人在意我说的话，他们只觉得热闹很好看，那是我第一次想离开这个圈子，虽然别的圈子也这样，但我想我不会一直那么倒霉的。”
　　李文婷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掏心掏肺有些无措，但圆圆好像陷入了自己的情绪中，突然对她笑了笑，“上周真的很感激你，我当时在那儿完全下不来台，人生当中那么窘迫还是很少的。”
　　李文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而圆圆突然站起来看着梁欢的方向，李文婷看过去，梁欢指了指朝湛面前的咖啡，又扫了一圈桌子上的人，示意给他们都买份咖啡，圆圆点点头，正准备要走，李文婷拉住她，“我陪你一起去吧，你一个人没办法拿。”
　　“没事，她不喜欢看到别人帮我们。”圆圆顿了下说，“我让那里的服务员送到门口，我再拿进来，很快。”
　　李文婷看着圆圆离开的背影，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踏实，这时手机突然震动，是李让发来的语音，“你在哪儿呢？”
　　“我在公司。”
　　李让纳闷的说，“啊？你什么时候跑过去的？赶紧回来。”
　　李文婷听他的声音有些着急忍不住心一紧的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没看消息啊？今天晚上我们班要策划一场表白啊，要求全员到齐，现在大家都在准备东西，我刚点人数发现少个人，我一猜不是你就是陈雅欣，果然是你，我告诉你，陈雅欣都出去买饮料了，你赶紧给我回来帮忙，不帮忙也要回来充人数，镇场子。”
　　李文婷无奈又好笑，“我们班四十八个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除了你谁也看不出来，我就不用再跑回去了吧。”
　　“不行，没得商量，必须回来，现在马上立刻。”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李文婷拍了拍额头，正准备给刘静何亚发信息，突然想到刘静之前说了走的时候不用打招呼，收拾背包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在哪儿好像都有点多余，只是来不及和圆圆打声招呼了，但是圆圆既然要做完这个月，等她考试结束过去剧组至少还能碰见两天，这么想就没有负担的背好背包。
　　下意识的又朝朝湛那边看了眼，朝湛还在专注的看着剧本，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时而舒展开又凑在一起。她看着朝湛，而看着她的是梁欢，眼眸清亮的打量，带着李文婷说不清的意味。
　　李文婷到楼下时看到路中央围了很多人，指指点点的交头接耳，旁边是一辆中等大小的面包车，歪着安静的候在一边，李文婷边注意空的出租车边看向那边，
　　慢慢的，李文婷闻到了刺鼻的类似硝烟汽油的味道，她好奇的想，周围只有一辆车停着，不是两车相撞，而是撞到人了？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打到了一辆车，坐上车临走时还奇怪的放不下的回头看了一眼，心里翻涌了些不安的情绪，最后被手机里李让的催促分散了注意力。
　　车里充足的冷气让她下意识抱着胳膊，看向外面的艳阳高照，忽然觉得此时的忙碌很不真实，恍惚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