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世浮华》月影兰析

4、天师与“妖”(上）

　　梦音又被带回了枫叶镇。
　　这里是镇上最为热闹的云来客栈，梦音坐在二楼雅房的窗前看着楼下人往人来的街道。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但街道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点也没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变得冷清。
　　梦音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她白天跟虹影来的时候，小镇上一个人都没有，但到了晚上却突然热闹了，也不知这些人是从哪里冒了出来的？
　　不过，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人。
　　一阵微凉的秋风吹过，吹乱了额前散落的发丝，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梦音不由伸手整理下了青丝。
　　“叮伶——”
　　一声熟悉的铃铛声自耳边滑过，轻脆而悦耳。
　　梦音放下了手，怔然看着腕上系着那串银色铃铛。细致的红色手绳上，只串着两枚圆圆的铃铛，其它什么装饰也没有。而且铃铛很小，小到让以为几乎发不出声的那种，但每当她动一下手腕，却总会听到清晰而悦耳的脆响声。
　　她曾经试图解下银铛看个究竟，但花费了极大的精力，她也无法解下那个打上了死结的手绳，即使用剪子也剪不断。
　　这串铃铛就好像是长在她的手腕上一样。
　　她问过虹影铃铛的来源，可惜，虹影也只是疑惑地摇头。到最后她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叩叩叩——”
　　失神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
　　门被推开了，一名白衣少年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满了酒菜。但他一走进门口就不动了，只是站在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不知在想什么。
　　梦音疑惑地看着少年。
　　从千夜那里，她知道了这少年叫临渊。据说是一名除妖天师，不过，按千夜的说法，是一个半桶水除妖天师，连小妖也收服不了的那种。
　　其实当时她听得很迷糊，因为她不了解什么是妖，什么是除妖天师？就连千夜，她也觉得奇怪，因为走进小镇后，她发现除了这个叫临渊的少年和自己能看见千夜，其他人都看不见。
　　千夜说自己是仙。
　　而临渊却是一口咬定千夜是妖。
　　每当说到这个问题，两个人必定会争得面红耳赤，甚至于大打出手。
　　梦音不明白，就因仙和妖的问题两个人要这样争吵？千夜就是千夜，临渊就是临渊，就像自己是梦音一样，不是么？
　　房门口，临渊还是站在那里，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又把话给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直站在临渊身后的人再也按奈不住了，“半桶水天师，你在搞什么？看仙女姑娘看得发呆了么？”
　　临渊终于跳了起来，“死妖怪，你胡说什么？”临渊只觉脸上有些微热。
　　千夜突然从临渊身后探出头来，盯着他微红的脸，大笑：“哈哈哈，半桶水天师，原来你也会脸红！哈哈哈哈——”
　　“嘭！”无情的一记左勾拳直接打断了千夜的狂笑。
　　“唔！”千夜捂着几乎被打扁的鼻梁，闷闷地抗议：“半桶水天师，这一拳我一定会十倍还给你。只是让你道个歉，用得着这么别扭嘛？”
　　“我、我为什么要道歉？”
　　梦音几乎听得见临渊咬牙的声音。
　　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少年好像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无论高兴、愤怒、不甘、踌躇……只要看着他的脸，就能明白他此刻心底的情绪波动。
　　千夜一边扭着发疼的鼻子，一边哀叹，“半桶水天师，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堂堂一个大男人竟问第一次见面的姑娘有没有洗手？你这不是在伤姑娘家的心么？”
　　“我——我——”临渊别扭地转过头，“我只是问问？”
　　千夜无奈地摇头，“真不明白啊，你这到底是什么怪癖？你自己有洁癖，每天一个劲地洗手也就罢了，非要别人也跟你一样么？不可理喻呀不可理喻——”
　　“谁像你那么脏？”
　　这一句话顿时让原本还在笑的千夜眼角微微抽搐了下。
　　临渊也不搭理他，而是走上前，将手里的托盘放到梦音面前。
　　“这些给你吃。”
　　“哦。”梦音点了点头。
　　“孺子可教也！”千夜这才满意地坐到一旁，端起案桌上的热茶大大喝了一口。
　　临渊看了梦音半晌，终于，掀了掀唇角，“你——”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梦音很认真很认真地回答了一句。
　　“我今天洗手了。很干净。”
　　“噗——”正在喝茶的千夜，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偏巧他刚才喝得急，一些茶水呛在气管里，咳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一个临渊已经够他受了，看来这个来路不明的梦音也不能用正常人的态度来对待。
　　她好像总是浑浑噩噩，问她来自哪里，也说不上来。除了知道她叫梦音，住在一个叫“千华梦界”的地方，其他什么也不知道。所以，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把她一起带回了枫叶镇。
　　临渊也没料到梦音会说出这样一句，不禁怔了片刻。
　　“其实，其实我不是问你洗手了没，我只是想——”临渊正想说声抱歉，忽然，他的目光落到了梦音右手腕所系的那串铃铛上。然后，他就像是被什么给钉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梦音见他神色古怪，也不禁低下了头看着手腕。
　　她的铃铛……有什么奇怪的么？
　　“你们、你们俩在干嘛？”千夜好不容易咳嗽声，千夜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伸手一拍临渊的肩。
　　“喂，半桶水天师，你干嘛？”
　　临渊顿时回过神，神色竟有些迷茫。
　　“啊，什么干什么？”但他的目光还是定定地落在那串铃铛上。
　　“搞什么鬼？”千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看向那串铃铛，“咦？”千夜一双剑眉微挑，“这东西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抬起目光看向梦音，却见她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仙女姑娘，你这铃铛哪里来的？”
　　梦音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醒来这东西就一直戴在我手上了。”
　　“醒来？”
　　“嗯。”梦音点头。
　　千夜看她浑噩的模样，也知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放弃。
　　“我说半桶水天师——”转过头，他却看意外地看见临渊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禁蹙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临渊没有看他，只是低头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双手。
　　“半桶水天师，你怎么了？喂——半桶水天师——”
　　千夜故意多叫了几遍半桶水天师，但奇怪的是，向来对这个称呼极为敏感的临渊竟无丝毫反应。
　　“你——”千夜正欲再行追问，却见临渊转身就跑。
　　“喂，你发什么疯？”千夜连忙追了出去。
　　梦音怔然看着二人消失在门外，然后又低头看向手腕上的铃铛，脸上一片迷茫之色。
　　这时窗外飞来了一只红色的鸟儿，轻轻地落在梦音肩头。
　　梦音歪头一看，“凰木？”
　　那鸟儿竟朝她点了点头，然后仰起脖子“啾啾”叫了两声，似很欢快。
　　“凰木，我觉得我以前见过你。”梦音又开始走神了，“是什么时候见过呢？我的记忆里，只有虹影、墨离……其他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