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挽思》绾青栀

49、番外

　　结婚两年多，在林挽秋的强烈要求下，季司同意在家里养一只萨摩耶，这对洁癖的他来说无疑是个噩梦。
　　林挽秋这天刚回家就目睹了季司一脸严肃地罚狗狗“十七”面壁思过，平时季司对十七挺宠的，起码在林挽秋面前表现得很宠，“你干嘛啊？十七怎么了？”
　　季司训完十七重新回到了客厅：“没什么。”
　　“没什么你干嘛莫名其妙让它面壁？”林挽秋心疼了，忍不住维护起十七来。
　　“一直宠着它会无法无天。”
　　“是吗……”林挽秋拿刀戳了戳牛排，“季司，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季司一顿：“哪里怪？”
　　“呃，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反正你就是怪怪的。”
　　季司抬眸看了她一眼：“嗯，牛排好吃吗？”
　　林挽秋：“……”这是在转移话题？
　　林挽秋顿了顿：“……还不错。”
　　“嗯，那就是很好吃，”季司说着的时候，放在桌下的手打开了刚才被十七叼走的盒子，里面是一条铂金项链，“小狮子，今天……”
　　林挽秋狐疑地看着他，用勺子舀了一口刚才一直没喝的海鲜羹。
　　“呕……”
　　季司刚要开口说的话被林挽秋的反应堵在嘴里：“……很难吃？”
　　难吃到想吐？
　　林挽秋摇摇手，掩着嘴巴道：“不难吃。”话音刚落，又有想吐的感觉涌上来，她猛地站起来，“我想吐。”说完便往浴室跑，季司把手里的盒子扔回口袋立刻跟了上去。
　　“身体不舒服？”季司担忧地站在林挽秋旁边，帮她拍背。
　　她干呕了几下也吐不出什么：“没有啊，就是闻着那味道突然想吐。不过绝对不是你做得不好吃，我吃牛排就没事。”
　　季司听罢顿了顿，突然眼眸微微瞪大：“你……”
　　“我们继续吃饭吧，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林挽秋说完发现季司的表情很诡异：“怎么了……啊？”
　　季司突然把她抱进怀里，“小狮子，我们可能有小孩了。”

　　八点二十，林挽秋被季司拉到了医院，全程，她是迷茫的。
　　“我……我只是吐了，你怎么确定我怀孕……”
　　“我是医生。”季司看向她，还是做了解释，“你经期延迟了你没发现吗？”
　　林挽秋撇了撇嘴：“要是真中奖了怎么办？”她可没准备好生小孩啊。
　　“乖，等结果。”季司说完又问，“小狮子现在想不想当母亲？”
　　林挽秋被他这么一问也就认真地想了想，“我愿意，关于你的，我总是无条件接受。”
　　哪怕我害怕，为了你，我也愿意。
　　就在林挽秋说话的时候，她突然看到眼前伸过来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而手心里放着一串项链，项链上的钻石，熠熠生辉。
　　她愣愣地看向季司，只见他略显无奈：“今天是我们领证三周年纪念日。”
　　季司给林挽秋戴上项链的那一刻，医生也拿着她的报告走了出来，他一脸笑意地说：“恭喜你们，林小姐有身孕了。”
　　那是林挽秋第一次看到季司那样的笑容，欣喜得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他想立刻抱紧她却又怕伤着她，矛盾的样子有些可爱……

　　八个月后，人民医院妇产科病房内。
　　今天是林挽秋的预产期，但是肚子里的小家伙仍旧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在一周之前就已经住进了医院了，季司每天都陪着，几乎是寸步不离，自己心外的病人都交给了别的医生。
　　“宝宝，你快点出来吧……”林挽秋躺在床上，已经心急如焚好几天了，但是小家伙就是不肯出来。
　　“别着急，快出来了。”季司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看着季雨传过来的文件，轻声安慰她。
　　“你儿子再不出来，我就要报警了。”林挽秋睨了季司一眼。
　　“警察只会觉得你是个精神失常的孕妇。”季司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起身走到了病床旁边俯身去查看林挽秋的肚子。
　　林挽秋看着季司俯身感受孩子的样子，想起来了季司第一次感受到她胎动的时候，那副又激动，又紧张的样子。全然不似平日里故作镇定的模样。
　　季司摸了摸林挽秋的大肚子，又贴着肚子细声说：“不要折腾你妈妈，来折腾我。”
　　林挽秋笑了笑，他的季医生总是那么好。
　　“你刚才在看什么？厚厚一沓白纸。”林挽秋突然问。
　　“哥要去枫凌接手禾子了，他想把扬清的分公司给我管理。”季司手轻搭在林挽秋肚子上，看着她的眼睛回道。
　　“啊？那你不做医生了？”
　　季司轻笑，“怎么会呢？还有个堂弟季风呢，我就是先了解一下禾子的情况。”
　　林挽秋似是松了一口气，“你之前不是说季风像个纨绔子弟吗？”
　　“家族基因好，他脑子还可以。”季司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说，“你和我的堂兄弟都很有缘分。”
　　“嗯？”林挽秋等着他的后话。
　　季司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们第一次在人民医院见面的时候，是因为你妈妈出了小车祸，你还记得吗？”
　　林挽秋点头，“当然记得。”
　　“其实季风就是那个肇事逃逸的人。”
　　林挽秋震惊地看季司，原来季司只是来给他堂弟擦屁股的，怪不得连医药费也不要，“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季风，不然我们的故事就开始不了了？”
　　季司也不回话，只是握着林挽秋的手，他心里想着：不管有没有季风的那通电话，他们的故事照样会开始，只不过是另一个开头。
　　“对了，我们儿子的名字叫什么？”林挽秋突然想到这茬，其实她在前两个月就开始想了，但一直没想到好的名字。
　　“你刚怀孕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既然是男孩，就叫季林。”
　　林挽秋兀自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干脆取名叫季爱林？”
　　“嗯，如果是女孩，就叫这个。”
　　林挽秋瞬间不想和季司说话了，他给孩子取名也太随便了。

　　深夜两点多，季司躺在病房沙发上闭目养神，他不敢在这紧要关头睡着。
　　林挽秋突然出声：“季司。”
　　听到声音的季司立刻坐了起来，边走向林挽秋边问：“怎么了？”
　　林挽秋拧眉：“疼。”她手摸着肚子，头上很快沁出一层汗。
　　季司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去按床头铃，故作镇定道：“要生了。”但林挽秋还是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慌乱。
　　林挽秋紧急被推进了产房，产房外有很多家属，一个孕妇基本上会有两户家人陪同一起来，林挽秋这边也是。
　　季司签完字，只对主刀的杨主任说了两句话：“她想顺产，但我建议剖腹。”
　　“不管风险值是多少，只要有意外，保大人。”
　　杨主任会意，问季司要不要进去陪产，季司摇了摇头，他看不了林挽秋流血的样子，就像去年……

　　去年林挽秋急性阑尾炎被季司要求送去了心外科，本来医助夏宇还在疑惑为什么普外科的病人，要来心外科来治疗，见到林挽秋的时候才明白，因为病人是季医生的家属。
　　林挽秋是被季司抱进急诊室的，大概是来得匆忙，他额前的发被汗微湿，刚把人放下，道:“准备术前检查。”
　　护士愣了一下：“哦，我这就去。”
　　季司蹲在手术推车旁，心疼得红了眼眶∶“小狮子，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林挽秋按着腹部，身体蜷缩，出了一身汗，说:“我没事。”声音很轻微，她抿了抿唇，唇上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吃力地抬手擦季司额头的汗，“别担心，我没有很疼。”
　　怎么会不疼，她只是不愿意喊疼罢了。
　　季司心疼得不行，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地亲。
　　曹医生准备好了手术室，—进来就看见季司正在亲林挽秋，眼睛也不敢乱看，回避了几步，询问:“季医生，您，”曹医生心里没底，察言观色着，“您亲自主刀吗“
　　这么小的手术，应该不用季医生亲自上吧，而且还是家属，一般来说，外科医生都不会亲自给家人主刀，心理素质要求太高了。
　　季司没有立刻答复，歪着头问侧躺着的林挽秋:“我给你主刀好不好”他低低哑哑的声音，沉甸甸的。
　　林挽秋痛得没什么力气，轻轻点了头。
　　季司起身，面向曹医生:“让麻醉科准备一下。”
　　这是要亲自操刀啊。
　　曹医生明白了:“我这就去。”
　　曹医生刚迈出脚，季司突然又问:“贺主任在不在“
　　“他今天刚好有手术，还在医院。”
　　“让他过来。“
　　曹医生有点诧异，贺主任是麻醉科的科室主任，从医三十多年了，除了大手术，他已经很少亲力亲为了。一个急性阑尾炎病人，让麻醉科一把手过来，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罢了，心外科的权威王牌都主刀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大材小用的。
　　术前基本检查结束后，林挽秋被推进了手术室，麻醉科已经做好了局麻，贺主任对季司说：“季医生，可以开始手术了。”
　　季司颔首，走向了手术台，却站着一动不动。
　　曹医生喊了一声：“季医生。”
　　季司敛眸，凉凉目色里，全是暗涌，平静不下来，喧嚣又动荡，手术室里的辅助医师与护士都是老搭档，可谁也没见过这样失态的季医生，就好像即将要进行的是一场命悬一线的大手术。
　　“季医生。”
　　没有得到回应，曹医生又喊了一声:“季医生。”
　　季司回神，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手术无影灯下:“开始手术。“
　　心电监护仪上，数据平稳，准备就绪，手术灯的白光打下来，季司一身绿色的无菌衣，戴了口罩与手套，只露出了紧拧的眉，还有一双始终不平静的眸子，像惊涛骇浪的湖面。
　　他平复了片刻，伸手，嗓音低淡:“手术刀。”
　　细听，声音有些轻颤。到底是妻子，就算是季医生那样冷静克制的人，也不可能波澜不惊。收住这些有的没的念头，曹医生高度集中精神，递了手术刀给季司。
　　他接了手术刀，然后低头，目光落在无菌单下露出的一截腰腹上。
　　许久没有落刀，曹医生提醒了一句：“季医生。”
　　季司喉结滚了滚，还没开始，额头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汗，他紧了紧手里的手术刀，缓缓落下，隔着橡胶手套，掌心黏腻，全是汗。
　　他的手，开始发抖。
　　曹医生大惊：“季医生，你，”居然手抖！
　　像不受控制似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以为他可以，以为只是这样小的一个手术，一定可以镇定，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季司放下手术刀：“让普外的韩主任过来手术。”
　　手术的辅助护士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我这就去请。”
　　手术室里其他几位医生面面相觑，也没好说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季司口吻郑重又恳切道：“这是我太太，拜托各位了。”
　　麻醉科贺主任连忙说：“季医生客气了。”真的不用担心，就是个阑尾炎手术，小得不能再小了。
　　季司思忖犹豫了很久，还是出了手术室。
　　等人走了，贺主任才打趣地说了一嘴：“我和季医生合作了快三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带着情绪进手术室。”贺主任一副‘活久见’的表情，“我还以为季医生这样的人，在手术台上绝对不会犯怵的。”
　　毕竟，救不活的，季司不必主刀，有得救的，他从来没有失误过，从头到尾镇定自若。
　　因为是小手术，手术室倒没什么紧张气氛，曹医生便也接了一句，玩笑似的：“别人哪能跟老婆比。”
　　十分钟不到，普外的韩主任已经做好了手术准备，刚到手术室门口，季司朝他颔首，非常客气礼貌。
　　“韩主任，麻烦你了。”
　　韩主任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季医生说哪里话。”一个阑尾手术，不用搞得这么紧张兮兮的，他闭着眼都能做。
　　季司郑重其事：“我老婆爱美，伤口还请您缝得整齐一点。”
　　闭着眼都能做阑尾手术的韩主任无语了，季医生啊，整个外科，谁能有你针法好。
　　也是因为这件事，心外的圣手，被爱情拉下了神坛。这世上，有一个能让全能的天才医生也束手无策的人。

　　凌晨三点四十二分，手术室里传来新生儿的哭声。
　　主刀的杨主任从手术室出来：“恭喜季医生，母子平安。”
　　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开，季司站不稳，踉跄了一下。
　　杨主任笑，她当了这么多年产科大夫，见过很多等在产室外面的丈夫，或满不在乎，或淡定自若，当然，也有哭得不能自已的，可只有季医生，把手术室外面的墙抠下了一大片石灰。
　　他该有多爱手术室里的妻子啊。

　　林挽秋差不多完全恢复精神是在第二天下午了，她睡了几个小时醒来之后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小季林，但是她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季司。
　　季司那张俊脸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觉得神清气爽，好像都没有经历过生育的痛苦一样。
　　“季医生。”林挽秋嗫喏地开口，像是在撒娇一样。
　　“醒了？”季司俯身过去，吻了吻林挽秋的额头，起身之后似是因为留恋，又吻了吻她的鼻尖。
　　林挽秋被季司吻得鼻尖痒痒的，她略微挤了一下鼻子，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季司。
　　“生孩子好痛啊。”林挽秋的声音还是憔悴的，她的身体还有点儿虚弱，“还很累。”
　　季司原本就心疼她，听到她带着撒娇的口气这样说的时候就更加不忍了。“我们只生这一个好不好？”
　　听到季司的话，林挽秋的心也愈发地柔软了一些，她伸手轻轻扯了扯季司的手臂：“可是我想给季林再生个妹妹，我一直很想有个哥哥，我也希望让季林能够体验一下有兄弟姐妹帮助的感觉。”
　　季司保持沉默，毕竟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刚才爸爸说季林跟你刚出生的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眼睛像你。”季司其实也只看了孩子没几眼，孩子就被护士抱走了，现在应该是在做检查。
　　林挽秋故意冲着季司眨了一下眼睛：“我眼睛不算大，不过男生的眼睛不要太大比较好看，最好是单眼皮。”
　　季司点头，去给林挽秋倒了杯热水。
　　“我们给小季林取个小名吧，你说呢？”林挽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说道。
　　“依你。”
　　“那……叫荔枝吧。”林挽秋知道她不必解释，季司自会懂它的含义。
　　果然，季司眼底闪过一丝柔软，出口的话却是：“不觉得很女生吗？”
　　“啊，有吗？那我想不出了。”
　　“叫布朗吧，英文名Brown。”
　　于是，孩子的大名小名英文名就这样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