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一树明月霜

1、参商谷

　　“先生，先生，那个孩子……”
　　牧童气喘吁吁地跑进门，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手里的食盒颠得东倒西歪。
　　“又怎么了？”
　　萧无书瞟了一眼惨不忍睹的早餐，倒也没有生气，放下书卷，饶有兴致地问。
　　“他说…他说…要放火烧了山谷！”
　　牧童大喘了一口气，着急地喊出来，一边瞪了好笑的萧无书一眼。
　　都这么严重了，先生还是这样不着调。别看那孩子比他牧童还小，那可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说不吃嗟来之食就自个儿打到了猎物，说造房子就造成了，说要放火，就真的会放火啊！！
　　萧无书撑着下巴，笑吟吟：“你傻呀，早晨山间雾岚浓厚，让他烧，火能烧起来算我输。”
　　牧童面无表情看他：“哦，你输了。”

　　牧童早上做好了早饭，路过明镜台的时候，照例看了看那个已经在谷外待了半个多月的孩子。
　　只见他坐在树上晃着腿，不远处清出了一片平坦的空地，升起了一个大火堆。
　　那孩子居高临下指点江山：“今天烧了这一片儿，明天再烧那一片儿，再过十天半个月，谷里就烧完了，烧完了，路也就出来了。”
　　牧童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一看，唉呀，这是要烧了花圃烧药圃的节奏啊！
　　那孩子似是知道有人窥看，自镜中笑吟吟地与他对视一眼，笑得他心里发毛，赶紧跑过来找能解决问题的人。
　　别说，那孩子欠欠儿的神情，还真和先生挺像的，莫不是先生之前在谷外拈花惹草欠下了情债，人家千里寻父来讨债的吧？

　　“胆儿挺大，私下里编排你家先生挺开心？”
　　牧童赶紧捂嘴，一不留神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向似笑非笑的先生。
　　“你还挺喜欢他？”
　　每天按时观察还要向他汇报，今天设下陷阱抓到了山鸡，明天修了树屋造了滕床，后天在溪边烤了鱼……现在还要放火烧出一条路来，很好。
　　萧无书也来了兴致，起身理了理衣袖。
　　“也罢，咱们去见见那个混世魔王。”

　　萧无书很顺利地绕过了十七八个陷阱，躲过了五六波暗器，给身后明显被吓到的牧童顺了顺毛，笑道：“这孩子可真活泼。”
　　牧童抓紧先生的衣袖，小小地翻了个白眼，真是见鬼的“活泼”，还说不是你的崽。
　　走到树屋下，还没看清那孩子的模样，先闻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
　　萧无书抬手折下一根树枝，施施然转身走到火堆旁，蹲下，开始扒拉。
　　扒开上层燃烧的枯枝，手腕轻轻巧巧一转，烧得滚烫的泥土如同被利刃划开，一个规规整整的圆形，再一挑，一个干泥团便到了手上，食指轻轻一扣，泥团四分五裂，露出烤熟的一整只鸡来。
　　萧无书耸了耸鼻子，诶，手艺不错，比牧童要强。
　　“不问自取，是谓贼也。”
　　萧无书顺着这慢悠悠的童声向树上看了一眼，就一眼，然后用衣袖掩住了眼睛。
　　“我是这山谷的主人，嗯，阁下是哪位泥猴儿？”
　　牧童：我家先生这爱美恶丑好洁的毛病又犯了。

　　泥猴儿顺着一根树藤滋溜滑下来，走到萧无书身前，伸手一指，“烤鸡，我的。我设的陷阱，抓的山鸡，找的调料，升的火堆。”
　　萧无书后退一步，避开这带着泥的一指，“牧童，带小客人去洗洗干净，吃个早饭。”
　　身形一动，已在十丈之外。
　　“你来谷中，所谓何求，看在这烤鸡的份上，我还是可以破例听你说一说的。”

　　泥猴儿收回手指，垂眼看看自己身上已经看不清颜色的短褐，向牧童招了招手。
　　“哥哥，我们往哪儿走？”
　　牧童听见这一声“哥哥”，心里美滋滋，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叫过哥哥呢，嘿嘿。
　　也不毛了，也不怕了，忘了眼前这比他还矮一些的小孩儿是个能设陷阱抓鸡也能放火烧山谷的混世魔王，一边领路一边安慰人：“别怕，先生是个好人，就是有点儿洁癖。我给你烧桶热水，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
　　泥猴儿没出声，牧童转身看他，只见一双清亮亮的眼睛看着他，小脸上沾了几道灰痕，冲他软软的一笑。
　　牧童：哎哟，不行了，心都化了。
　　“唉…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小孩儿抽抽鼻子，眨了眨眼睛，“我想吃牡丹金丝盏，清汤玉兰，人参炖灵芝…先就这样吧。”
　　牧童：啊？啊！
　　摔！这还是要把花圃药圃全薅一遍的意思？！
　　果然还是混世小魔王！
　　“噢，对了，我还埋了几个红薯。”
　　小孩儿也捡了根树枝在火堆里扒拉了几下，扒拉出几个灰球球，也不怕烫，捡了一个递给他。
　　“哥哥，请你吃烤红薯。”
　　牧童拿衣摆帮他把烤红薯兜起来，又觉得，要不就先来朵金丝牡丹？之前没做过，还得查查食谱……
　　小孩儿还挺有主意：“咱们有种子没有，我清出来的这块地，可以种点儿菜。哥哥，你喜欢白菜还是萝卜？”
　　牧童：“啊，我喜欢土豆…”
　　等一下，种，种白菜…这是不准备走了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