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鹿》VVITCH

1、第 1 章

　　殷其今晚回家时已经快十点了，强烈的困意促使他抄了近道，打算从平时少有经过的小路回去。
　　漆黑的夜晚与无人的小巷可能会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可殷其的大脑早已困得一塌糊涂，本来就大的胆子现在更是丢失了基本常识。

　　没走几步，忽然从远处听到若有若无的叫声，只有短暂的一瞬便被掐断，随后是凌乱的挣扎声与衣物摩擦的声音。
　　什么情况...？
　　殷其略微清醒了些。

　　他快速挪到墙角被阴影遮蔽的地方，掩去自己的身影后悄悄地一步步向前直到躲在一根电线杆之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着，找寻身影的来源，很快目光锁定一处，双眼因惊讶而睁大。

　　那是他的大学同学梁止——昨天还坐在同一个教室里一起上课，现在正将一名瘦弱的少年压在墙上，身影交叠，不时有衣服的摩擦声传来。
　　他再仔细观察，发现并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梁止的衣角被鲜血染尽，浓稠的液体一滴一滴地往下落，他的身体僵硬极了，不时颤抖一下，似乎是在畏惧底下的少年。少年的脸被挡住了，殷其只能看见少年的身躯同样微微发颤，但与梁止截然不同，那仿佛是愉悦到了极点而不由自主的战栗。

　　遭了，自己似乎遇上命案现场了。
　　殷其的困意被完全驱赶，想着现在的对策。
　　他不能对自己的同学见死不救，但要是惊动了少年可能连自己也会搭进去，必须谨慎一点。

　　“咳...你他妈在干什么...”嗓音颤抖地仿佛马上就要消逝。
　　“看不出来吗？我要杀了你啊。”少年扬起脸，笑容一如往常般灿烂可爱，在梁止眼中却如同恶魔。

　　他细致缓慢地一点一点加重手中的力道，不紧不慢地推进手术刀，梁止已经使不上劲了，整个人瘫在他身上。
　　“痛吗？”少年捏住梁止的下巴，仰头仔细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你可真是个...神经病...”
　　“啧，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少年嘟着嘴，声音淡淡的，手劲却一下增大，逼得梁止挤出痛苦的嘶叫声。就在这时，一块砖头从上面砸下来，少年头一歪，跌坐在地上手也松了开来，一个人影趁着此时跳了下来。

　　殷其趁还没有被发现，悄悄跑到了小巷背面的废旧居民楼里。楼道的窗户正对着下面两人，他随手捡了块砖头，从少年头上直直砸了下来，他随后跳下窗，打算带着梁止能跑多远有多远。

　　“是你？”梁止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一下睁大双眼，这人似乎在学校见过几次。
　　“快跑！”殷其不多解释，也不去管地上的少年，架着梁止就往小巷外头冲。

　　他不曾回头，也就没有看到那少年有多么诡异。

　　正常人被砖头砸到头后，当场昏倒都是好的，至少也得晕一会儿，而少年只是坐在地上不紧不慢地擦掉流进眼眶的血，盯着两人背影，像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从两人的反方向走出了小巷。两个人，他肯定没有胜算，今天只能放弃了。

　　殷其把梁止送到了附近的诊所。他本想问问梁止事情经过，可对方一躺下来很快便昏睡过去了，他只好等梁止的家人来了便自己回家休息。

　　......

　　空旷老旧的一间小屋子里，少年盘腿坐在地上，头上纱布缠得乱七八糟，一看就是自个儿连镜子都不照就胡乱瞎缠的。

　　他拿着砖头碎片在地上比划，边思索手下边唰唰唰地画。
　　那个妨碍我的人是谁呢？
　　少年撑着下巴看地上的画像，信手几笔画出的面孔能看出与殷其有七八分肖似。

　　......

　　“你跟梁止熟吗？”
　　“他啊，有点印象。听说他和朋友天天晚上都去酒吧，平时玩的很开的。”短发的女生掰着手指回忆。“我朋友还见过他和一个少年一起喝酒呢。”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有一次去蹦迪的时候碰到他们了。”
　　“陆.瑶.瑶！又去蹦迪，叔叔阿姨怎么说的你忘了？”殷其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陆瑶捂着脑袋装作很痛的样子。“不要在意这种事了。走在阳光正好的校园小道上，旁边又有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你没有春心萌动的感觉吗。”
　　“我是你表哥！”殷其发现遇上这个疯丫头他总会无语，正叹气呢，忽略了头顶的危险。

　　“小心！”
　　陆瑶把殷其一把拉开，矿泉水瓶砸破在地上，里面的水溅得到处都是。殷其大半个身子都湿了，和冷汗交织在一起，凉得格外让人心惊。

　　“你没事吧？”
　　殷其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嗓音格外艰涩，“没事。”要不是陆瑶反应得快，他估计得被砸得脑震荡。
　　他转身往教学楼上看去。教学楼有12层，那高度真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是不小心也就算了，可万一是有人蓄意呢？

　　看到地上的矿泉水瓶，他脑中便下意识浮现出他砸下的那块砖，橙红色碎得四分五裂。

　　“找到了。”少年躲在帘子之后，尾音拖得长长的，牵出一丝甜腻的味道。
　　虽然又没能成功有点可惜，但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也很没劲。他舔舔嘴唇，小脸上露出可爱的笑容。
　　刚刚那个人脸上的表情着实是令人兴奋，惊恐又强装镇定的样子。

　　他还记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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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暑假了。过了风平浪静的几天，殷其将几天前的惊险归为意外抛在脑后。现在他更加在意梁止的事。

　　不过他要先回父母家一趟。他们俩常年在国外旅游，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说是想他了，让殷其一定要回来给他们看看。
　　父母突如其来的肉麻让殷其感觉奇奇怪怪的。

　　“我亲爱的儿子，好久不见。”殷其母亲笑着，年轻得像是刚过三十，“你又长高了，才十八岁就比你爸还要高呢，不亏是我儿子。”
　　“妈，我今年二十了。”殷其无语。“有什么事，快说吧。”

　　殷父从房里牵出一个长相精致的少年，“这是你的堂弟，他爸妈最近搬去美国了，要在我们家寄住一个暑假。”
　　“诶呦，真可爱，瞧这小脸嫩的。”殷母蹲下掐了一把他的脸蛋，红扑扑软乎乎的，就连殷其都有被萌到。
　　“好了，小可爱就交给你了儿砸，拜拜！”那两人竟然是立刻抛下他们就提着行李箱走了，连衣服都没有换过。殷其摇摇头，就知道他们俩找他没什么好事。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殷鹿，今年十七了。”殷其听得一脸震惊，少年一张娃娃脸，看上去顶多十五岁，比他矮了一个头，竟然已经十七岁了。

　　不过这样纯稚又精致的美容总能轻易地获得信任与喜爱，令人掉以轻心

　　“小鹿，你想住在这里还是哥哥家里？”
　　“想去哥哥家！”殷鹿笑起来更显小，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你先在沙发上坐会儿，我去收拾一下。”殷其把人带回了家，以前自己住没怎么在意，现在看还是乱了些，“家里只有一间卧室，小鹿你跟我一起睡吧。”
　　“啊，可以吗？”
　　“当然了，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那真是太好了。”殷鹿弯起眼睛轻声说。

　　殷其没太在意，他看着自己的卧室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动过。比如床上的被子，出门的时候叠得整整齐齐的，现在怎么塌了？
　　有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吧，又没人来过，应该是记错了。

　　很快他又不这么想了。
　　他看到自己的窗沿上有一道未曾见过的划痕，就像是谁从外面撬开了锁着的窗户。

　　“哥你怎么了？”殷鹿看他一直呆在房间不出来，过去看一眼，就看到殷其怔怔地盯着窗口，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其回过神，“我还是带你去那边住吧……我怀疑家里进小偷了，不太安全。”
　　殷鹿也凑过去看来一眼窗户，“小偷是从窗户进来的吗？可这里是六楼诶,好像不太可能。而且要真是小偷的话，不可能什么东西都不带走的，哥你家里有没有少东西？”
　　“这倒是没有……”殷其检查了一遍，被殷鹿说服了。
　　也许是他自己不小心弄的呢？

　　“不过哥你还有最新的switch啊，这个我一直都想买的！卧室里竟然装了投影仪，都可以躺在床上看电影了，哥家里真的好棒！”殷鹿兴奋地四处转悠，像个小陀螺，那股新奇又崇拜的态度让人生不出一丝厌恶。

　　吃晚饭时，“哥的手艺真好，好久没吃到这么鲜的鱼了，哥以后的女朋友肯定很有口福！” 小孩整张脸都快埋进碗里，口齿不清地赞美。

　　晚上躺在床上，“哥我们看电影好不好，我好想试试投影仪啊，那样肯定很过瘾！”

　　少年的性格完美诠释了自来熟三个字，活泼开朗，虽然喜静的人可能会觉得有些吵闹，可看着他的那张脸就舍不得说什么重话了。

　　夜里，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殷其半梦半醒的想着有个弟弟也没什么不好的，多可爱啊，就是爱在晚上看恐怖片这点不太好，容易吓人。

　　黑暗中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然接近。
　　窗户大开，窗帘被吹的来回飘荡，紧接着被利爪一把撕扯下来。
　　在暗处生存的见不得光的生物悄悄溜进房间，爬上了床。
　　那奇怪的生物似是对殷其十分感兴趣，轻轻地抚摸磨蹭他的脸颊，趴伏在他耳畔小声吐露着奇异的摇篮曲。
　　像是恶鬼一类的生物，突然坐直了身子，索命般紧紧掐住他的脖子。
　　他的呼吸逐渐困难，眼前发黑，意识昏昏沉沉。

　　殷其猛地从梦中醒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嗯……怎么了，哥哥……？”一旁的殷鹿被吵醒，揉揉眼睛不怎么清醒地嘟哝。

　　殷其颤抖着伸手触向自己的脖颈，那里还残留着古怪的触感，却摸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手机充电线？
　　不会是睡觉的时候乱动，充电线缠在脖子上勒到了吧……
　　殷其松了一口气。

　　下次还是不要在半夜看恐怖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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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响了一声，梁止吓得一颤。
　　他蜷缩着身体远远去看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还好，不是他。

　　“……喂？”
　　“梁哥，你最近怎么不出来玩啊，兄弟们都问呢。”
　　“啧，你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怎么回事这是，惹到有背景的了？”
　　“不是，就我之前交的那男朋友，那小子……绝对是个疯子！”梁止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腹部，触到了绷带粗糙的触感。
　　“别逗了，你那小男朋友看着多乖啊，连我都舍不得下手。”
　　“别不当回事，我才从医院里出来。就说这么多，我挂了。”
　　“诶，等……”

　　梁止站起身，双腿打着颤起身。他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刚一下子说了这么多嗓子哑得很，拿起水杯灌了一口，带着腐烂的腥臭味的液体流入咽喉，梁止猛烈的咳嗽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逐步走向灭亡，无法挽回。

　　这是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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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鹿想不想出去玩？”殷其边吃着早餐边问餐桌对面的少年。
　　“想！但是，哥暑假没有事吗？不会影响你吧。”殷鹿眼睛亮亮的。
　　“没事，我明天就要去兼职了，趁今天带你好好玩一玩。”
　　“你还没来过s市吧，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殷鹿吃完了，擦擦嘴问。

　　“我想去吃好吃的，哥有什么知道的好玩的地方就带我去吧。”殷鹿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说，像只小仓鼠。

　　殷其带他去了市中心的大商场。他们在一家西餐店吃了午饭，之后少年举着棉花糖和奶茶和殷其逛着商场。

　　男生逛商场不像女生，关注点不在那些衣服和化妆品上。吸引殷鹿的是格格不入的一家游戏厅。

　　殷其注意到少年发着光的双眼，便带着他走进充满霓虹灯光的房间。
　　这家店蛮有意思的，不只有跳舞机之类的游戏设备，里面还能玩密室逃脱。看着不大的店面走进去后才发现空间很大，藏了好几间房间。

　　“表哥？”清脆的女声跳脱出来。陆瑶正和她的朋友玩呢，就看到他的表哥竟然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弟弟在这里。

　　陆瑶哟了一声，凑过来“表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玩？这是谁呀好可爱啊！”
　　“她是我表妹陆瑶，比你大两岁。”殷其先跟殷鹿解释了一句，再对陆瑶说：“这是我的堂弟，叫殷鹿。”

　　“只比我小两岁？看不太出来……不过表哥你出来玩怎么不叫我呀。”
　　“我还用叫？你哪天不会出来玩。”
　　陆瑶摸摸鼻子，“好吧。既然这么巧，我们一起去玩密室逃脱吧！好不好呀小鹿？”
　　“我也正想玩密室逃脱呢，陆瑶姐我们好有默契啊。”
　　“就是。小鹿真可爱！”陆瑶笑着捏了捏殷鹿的脸，殷鹿有些害羞地低下头，耳根红扑扑的。两人都是外放的性子，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他们选的密室逃脱是凶杀案的设定，玩家要从杀人现场中找出凶手的线索和犯罪原因。

　　场景做的还行，太逼真了可能会引起反感，所以老板用了木偶代替，断了线的木偶四肢和头部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下面铺了一层引人遐想的红色地毯。深红的色调配上昏暗的灯光，氛围很充足。

　　陆瑶的朋友们也加入了，大多数都是女生，胆子小的就围在一起，手拉手用眼睛找线索。

　　这个房间的难度不小，线索藏得很巧妙，结果殷鹿一个人就找到了大部分线索。

　　“凶手是w，他为了给照片里的人报仇杀了l。”殷鹿一脸笃定地说着，打开了最后一把锁。

　　陆瑶啧啧称奇，“你以前玩过密室逃脱吗？找的这么快，以后玩密室逃脱都要带上你。”
　　“这是我第一次玩。”殷鹿状若不好意思笑笑，随后放低了声音，仿佛自言自语：“我只是大概能猜到凶手是怎么想的吧。”其他人没注意到后面半句话，只有殷其一个人离得近，那串喃喃低语飘进他的脑海。

　　他看见少年微微低下头，扬起的嘴角掩在阴影中，诡谲难辨。

　　少年可能不只他看到的那一面。
　　少年还有中二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