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纤尘记/现代鲛人生存守则》关尔小禾

76、决一死战

　　天灵派的阵法，与鲛人宫有许多相似之处：神秘神圣，且与世隔绝，寻常人轻易不能进入，且得不到入阵的办法。

　　顾明允亲自把江纤尘带入阵中，阵法中横流的清气似江海汇聚，慢慢地向江纤尘缠绕而来。顾明允留在阵中，为江纤尘讲解阵法，江纤尘用极短的时间学会之后，找了一处绝佳的位置开始闭关。

　　顾明允毕竟是修真者，不可能长时间不主持修真事务，只能偶尔在有空的时候入阵进来看看。通常情况下，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里江纤尘很远的地方，确定自己的气息不会打扰江纤尘，他也会随手翻一翻江纤尘带回来的书，试图参透鲛人族上万年的心法。

　　阵法内的博古架上，还陈设着上古神器：鲲鹏胆、凤凰翎、神农鼎……上古神器除了鲛珠之外，其余的全部集结完毕，它们沉静而庄严地守候着，似乎在随时等候着召唤。

　　顾明允看向江纤尘手边的鲛珠册，那册子和其他的书没什么不同，静静地躺着，毫无意识。

　　江纤尘闭关之时，始终按照书中所记载的方式运转灵气与内力，去冲破体内的封印，他虽然不能动，但五官偶尔也可以感受外界，他从始至终都知道，顾明允始终陪伴着他。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顺利闭关，直接冲破封印，但没料到中途出了变故。

　　不知是哪一天，他终于可以触及到隐藏在自己体内的封印之术，突然间腹部一阵剧痛，一幅幅清晰的画面针扎一般刺进脑海中。这些突然扎进脑海的画面，比鲛人族血海浮尸更加惨烈，更加令他绝望，就像一柄带毒的刀，狠狠地刺进江纤尘心头。

　　原本运转顺利的灵力和内力立刻出现差错，江纤尘周身经脉似被扯断，一口血没忍住呕了出来。

　　他艰难的睁眼，发现阵法里的清气横冲直撞，博古架上的神农鼎剧烈颤抖，甚至发出低吼哀鸣。他起身查看，试图将神农鼎控制住，还未走进，神农鼎突然华光大振，一道光束打在了江纤尘的腹部。

　　被剥去鳞片的腹部瞬间血流如注，江纤尘下意识用手按住伤口，却发现自己的血竟泛着黑气。

　　他立刻收起所有的书册，试图再次靠近神农鼎，然而那只可以净化魔气的神农鼎，竟像是把他当做了死地，无论如何也不让他靠近。他心头大乱，很快被强烈的恐惧和不安侵袭。与此同时，被冲破一半的封印在他体内时消时现，如数断断续续的情景，像利刃一次次刺进心头。

　　这阵法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江纤尘心下知道不能久留，立刻强行压住逆涌乱窜的内力出了阵。

　　这个时间点，顾明允是不在家中的，反倒是大楮第一个知道江纤尘出了阵。大楮惊喜异常，一门心思想着终于可以为江纤尘和顾明允举办一次世纪酒席了！

　　然而江纤尘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好，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着，问：“明允呢？”

　　大楮说：“今天一早就出门了，听说城郊有魔族作乱。”

　　魔族？为什么会这么巧？

　　江纤尘下意识就想去和顾明允汇合，可又想到自己的状况又止了步。

　　大楮关心地问：“纤尘，我一直为你准备着药膳，你要不要吃一点，毕竟都闭关十几天了。”

　　江纤尘压下喉间的血腥气，隐忍地说：“好。”

　　就在他喝完一碗药膳时，别墅外响起报警声，这报警声是属于修真者的，用术法加持，寻常人是听不见的。报警声一响，意味着有妖魔擅闯！

　　江纤尘对大楮说：“不要出去！”说罢，他化出冰剑除了别墅。

　　别墅外的修真者正在和一个妖物作战，这妖物战斗力还不弱，还修成了人形，头上还有八个疙瘩。

　　走近了，江纤尘立刻认出这妖物竟是九婴，他的八个脑袋，变成了疙瘩嵌在额头上，看得人掉鸡皮疙瘩。一见了江纤尘，九婴立刻越过几个修真者：“江纤尘，我终于找到你了！”

　　九婴一直被鲛人族的术法困在东海，他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江纤尘立刻横剑只想九婴：“你怎么离开东海的？”

　　九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我……我一觉醒来，在海底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就发现能够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大，一不留神我就溜出海了。我……”

　　江纤尘厉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九婴咧嘴傻笑：“嘿嘿嘿，我闻着你的味道来的。”

　　控制九婴的禁术是鲛人族下的，鲛人族圣地的灵气不散，鲛人族的禁术就不会有问题！如今现在九婴竟然出了鲛人宫，难道是鲛人宫……

　　江纤尘不由得想起脑海里那些惨烈到他不愿意面对的画面，一股血气顿时涌上来。他回头看了眼门口的修真者，说了句：“我去东海！”就乘风离开。

　　九婴有些手足无措，他只认识江纤尘，见江纤尘离开了，也赶紧追上去。

　　江纤尘用尽了所剩的力气，才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东海海面。这片海域一片平静，碧波千里，根本看不出任何异样。他不敢耽误，流星般赶往鲛人宫，身体快速沉入海底瀑布。

　　这一路下沉，都没有任何异常，直到到达鲛人宫，江纤尘看见鲛人宫外的结界似被打破的平静水面，他毫不犹豫，直奔鲛人族圣地。

　　他停步在圣地之外，静了许久后，才一步一步踏进去。这圣地，不仅仅是鲛人族供奉了千年的神圣之地，是鲛人族族群灵气汇聚之地，也是见证了他和顾明允互相托付的地方，他无法接受这里变成另外一副模样。

　　但真相就在眼前，那些被封印封住的真相和记忆，就掩埋在圣地之下，他只差最后一步，难道要望而却步？

　　如果是鲛人族的其他族人在这里，他们会怎么做？

　　腹部隐隐的疼痛越来越不正常，他不由得用手捂住。鲛人恢复能力极强，一块鲛人鳞剥落，不出两天就能养好，可他剥给顾明允鲛人鳞之处，十几天了一点好转都没有。这处的疼痛牵引着他，将他的意识敏锐地带到圣地之下。

　　他缓缓俯下身，用灵力向圣地深处探下去！他的脑海中立刻浮现此刻圣地之下的情景：巨大的封印之力，封印阵法中，陈列着一具具鲛人族的尸体！尸体已经无法辨别真面目，只有森森的骸骨！

　　江纤尘的心剧痛，就如被滚烫的油透顶浇过，他怒吼一声，下意识想将那些尸首带出来，却不想他的整个身体似被巨大的吸力缠住，一点都动不了了。他混乱的灵力在圣地下乱窜，感受到鲛人族的尸身正在移位，阵法就像千年的坚固城墙终于被风化成沙，慢慢开始散乱。强大瀚海的魔气冲天而出，顷刻之间染黑鲛人宫以及周围的海域。

　　江纤尘惊骇不已，用尽全力收手，甚至化出冰剑试图将手臂斩断！就在他挥剑之时，圣地下的魔气顺着他的手臂缠绕而上，眨眼间就蹿进心脏。他这才得以挣脱束缚，来不及思索，立刻运气反抗体内的魔气，可惜他的心脏之内，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无形的容器，魔气冲破他体内的经脉，甚至搅碎残存的记忆封印，快速被那无形的容器吸收。

　　铺天盖地的痛苦和记忆涌进脑海，鞭笞似的把江纤尘抽搐到底，他不受控制地蜷缩在地上，不能动弹，木讷无神地睁着眼，清晰地看到被封印前的画面！

　　魔族发动上万兵力入侵东海之前，他本来被大祭司关在殿堂思过。彼时鲛人族几乎全部出动抗击魔族，鲛人宫只剩下江纤尘。思过三天之后，思过堂的门被满身浴血的鲛人族同伴推开，同伴二话不说，拉着他就要逃！

　　江纤尘不明所以，却看到逃亡路上满地尸骸，不少海洋妖灵都被魔气侵染入了魔道。此情此景之下，江纤尘再懵懂无知，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本想返回去支援鲛人族，同伴却拼死揽住他：“大祭司有办法，她给了我一条可逃生的路，你跟我走，躲过这一劫再出来！”

　　说着，江纤尘就被大祭司炼化的绳索捆住。

　　就在这时，海面翻起滔天巨浪，海水猛烈倒灌，任凭江纤尘如何奋力游泳也无法抵抗。他被海水卷到海面，看到鲛人族已浮尸无数，鲛人族的血染红了海面，只有三位祭司和几个长老还在勉力抵抗。

　　江纤尘几乎来不及靠进去支援，一道无形的利剑刺破他的心口，直指地扎进心脏中。

　　他那时还年幼，刚出生不过几百年，如此严重的袭击几乎要了他的命。模糊的意识里，他记得自己被泡在血水里三天三夜，醒来时，已经被鲛人族祭司收进了圣瓶中。

　　鲛人族圣瓶，是暂且关押叛徒和奸细的地方。

　　虽然被关押，甚至处于半死不活地状态，但江纤尘了透过瓶子留的气孔清楚地看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看见祭司等人将鲛人族的尸身集聚到圣地，将所有鲛人族的肉身和灵魂炼化，凝成鲛珠！

　　江纤尘拼命地拍打圣瓶，试图阻止祭司和几位长辈这样的自杀行为！他一直以为鲛珠只是传说，却没想到原来鲛珠真的存在，只是鲛珠的炼化过程这样残忍，竟要修为万年以上的鲛人族的肉身和灵魂凝练！

　　大祭司对他的反对置之不理，炼化好鲛珠之后，她说：“魔族已经攻入人界，听闻人界用了共归于尽的办法，将魔族斩杀，可是没有上古神器和鲛珠，魔君随时都会重生。”

　　二祭司已经濒临陨灭，她担忧地说：“魔君将魂魄精血注入了纤尘的心脏里，只要纤尘还在世，魔君随时可凭借精血复活。”

　　江纤尘立刻按住自己的心脏，万念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