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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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风簌簌，黑暗使得天地连成一片。每走一步，莹白的暗纹自脚下漾开。
黑无边际之中，远处忽闪一丝幽白荧光，吸引着人前去探究。
酌业驻足原地，那荧光他已经见过好几次。现下没有去探索的兴趣。
他只是有些奇怪，他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酌业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大海沧，百万年前龙族第一任神统叶伽的身陨归元之地。
大海沧本该随着叶伽的陨落而消逝，可两万年前，酌业闭关修行之时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识海之中。
刚开始之时只有黑，吞噬魂灵的黑。那时他并不知道这一片昏黑是什么东西，并不上心。
后来酌业的修为略微长进一点，又被陷入这片黑之中。可，压抑人心的黑变得淡了一点。再后来，每一次修为突破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的进入其中查看，果然，这里会因为他的修为而变化。
修为快要达到虚虹之境时，这里便出现了那片莹白光亮，酌业去查探过，莹白光亮处只有一块地标，上面刻着大海沧三字。
虽难辨真假，任它就这样存在识海中也无事，可不久前却出事了。
酌业那日也在木樨阁打坐修炼，神识外放之时又被深陷其中。
大海沧不复往昔那般只有无边无涯的黑，而是修罗坟场。
龙族上千子民被挑龙筋，抽龙骨，幻境里的西海被染成血海。声声凄厉龙啸，瘫软的真身长龙飘在空中，就像是一个法坛……
横尸半空的长龙有些酌业见过，西海龙王，西海太子，公主……
那些人酌业明明前些时日才见过，就在西海龙王的寿宴之上。
空中飘散而来的血腥之气让人作呕，酌业强忍不适正欲继续看下去，幻境却到这里戛然而止。大海沧又恢复暗无边际的黑。
那一日，正是酌业突破虚虹境界。
*
大海沧是上古神迹，酌业不能辨明真伪。出现那次幻境之后他特意留下通天石在西海，之后的百年时间里，西海并未异样。
酌业都要忘却了那个残忍的场面。
所以，今日为何又被陷入大海沧？
“龙族亡矣，亡矣！”黑暗中传来一声唏嘘感叹，酌业凝神，却并未发现有生息。
“阁下是谁，何故咒我龙族？”酌业站定之处，莹白涟漪荡漾开来。
“哼，无知小辈，老朽才不是诅咒，好心提醒你而已。只是没想到神迹居然出现在你这么个玩意儿识海当中，统共两万年之久，居然还未化神。龙族存亡竟捏在你的手里，不亡才怪！”
因为化神飞升这事，酌业不知道被多少人冷嘲热讽，此番再听，心中也没有多少感觉了。
他的修为已经达到化神之境--虚虹，若不是忽而弄出个制度改革他也该飞升了。
“前辈，我龙族正是兴旺之际，还望慎言。”
“兴旺个屁，老夫问你，你如今也有三万岁了吧。龙族之子个个天资卓然，一万岁化神飞升比比皆是，再不济两万岁也该成了。你看看你，一天天，种菜造小人，哦，不，是造机甲炼丹药样样精通，就不能多花点时间来提升修为吗？亦或是你那些丹药随便吃个几瓶，那还不是再笨的鸟也会飞了，还至于被玄乙那糟老头逐出师门！”
那声音似乎气得不轻，说完之后有细微的喘息声。
好似真的有人再身边耳提面命一般，到底是被戳了痛脚，酌业脸色有些不太好，“小辈自是不堪无用至极，龙族却也不会因为我的鄙陋而亡。”
“嗤！别装了，指不定在心里骂老夫呢！徒不教，师之过。玄乙那老家伙也忒没用了点，要是老夫出手，比你没用千倍老夫也教你快快飞升。老夫……”
“君子不与人长短，前辈，还请现身！”酌业正声，当真被这莫名其妙的人惹得恼怒。
听见此话，那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朽木难雕的无奈，“唉！你若是争气一点老夫早出去了，何苦如今还只能苦苦守在此处。”
守在此处？既是自愿来此又怎么没有办法出去？
“前辈，小辈愚笨，你此番境遇又与我有何干？”
那声音顿怒，“诶！我说你这小子，老夫非你龙族中人，苦苦守在这里上万年，你怎的还不识好！”
“忘恩负义的东西！”
酌业：“……”
他真的不知道忘了什么恩，负了什么义。
酌业：“前辈……”
“别叫我前辈，老夫不认识你。”
酌业无奈：我也不认识你。
黑暗之中寂寥无声，依旧只有酌业一人站在原地，仿佛刚刚两个声音争执的一幕并未出现。
不过，仅仅片刻。
那声音又不甘寂寞的响起，“老夫也不知道神迹为何偏偏选中了你这么个无用的东西，但既然选了老夫也只好遵从天意。”
“听着，老夫和龙族的命运就系在你的身上了。你要快快化神，先把老夫弄出去再说，在这里待了上万年，老夫都要憋出毛病了。”
这人话好多，迟迟说不到重点，迄今为止酌业脑内还是一团浆糊，只能出声询问，“请教前辈，您所说的到底是何事？”
那声音有一瞬间的迟疑，很快又大声道：“说半天还不得领悟，老夫就说玄乙那老东西教不出什么好东西，休要再问了。自己拿回去慢慢看。”
“前辈？”
声音彻底消失，木樨阁寝卧里面打坐修炼的人猛地睁开眼，双眸清明。
赫然呈现在身边的正是那声音消失之际交托到他手里的。
海沧辞？
酌业震惊，难道在他识海中出现的当真是大海沧？
若是，那么出现的那个声音又是谁？
叶伽？
酌业不敢贸然下结论，总归是与叶伽有密切联系的人。海沧辞是由叶伽亲自编撰制造，记录旧事，预测将来。
酌业布了个结界，翻开海沧辞。
金枪悍马，尸血遍地。这是万万年前魔族入侵人界造下的惨祸，天史记载，人界突遭大祸，惨死近半，龙族神统创法施救。九转万生就是叶伽所创，利用此法使千万生灵死而复生。
海沧辞是以幻境景象而记载，一幕一画都击在酌业的心上。隐约还能受到九转万生的洗礼。
酌业看得心神激荡，又一连翻看了好几页。天史记载的，未记载的，全都以幻象显示。
他恍然想起，之前在大海沧中见着的那个幻象。
海沧辞也有叶伽关于预测将来的记载，莫不是……
急急往后翻找，确实找到了。不过依旧只到那里就结束了，再往后看只有一片空白。
那个前辈字字都在敲打他资质鄙陋至今没有飞升这件事，而大海沧也是只在他修为有突破才逐渐清晰，这一切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实在诡谲，酌业也难想通。
不过现有一事可以确定，这神，他不得不当！
可恨就可恨在飞升得积功累德，而这功德他还必须从魔尊连容那里讨要。
闭关这段时间里，酌业也寻了各种解契的方法，可是根本无用，他识海内持功仙人的灵蝶尚在。
酌业第一次恼恨上自己，若是不那么死脑筋如那位前辈所说吃上几粒丹药，说不定早就承受劫雷飞升了，何必再受此折磨。
靠丹药提升的修为虽然不稳，但日后可再修嘛。真是何苦！
*
木樨阁结界异动，酌业放开神识查探，再次睁开眼之时又是一阵无奈。
该来的来了！
稍整衣襟，将海沧辞收好，等了片刻不到，云乐就来敲门了。
“仙君，魔界尊主在外求见。您见吗？”
云乐的声音小心翼翼，害怕那人会忽然闯进来似的。
“请他到外庭。”
连容这一次还算识得点礼数，居然没有破结界硬闯，酌业稍微有点感叹。
想想自五十年前起，他这处的结界不知被连容破了几回。
“几日不见，仙君更加俊美了。”
可惜依旧是那个肆意的连容，酌业对着坐在主位旁边的连容颔首示意，忍下了他的无礼。
主位旁边的位置没有主人家相邀怎么能擅自去坐，又不是木樨阁的女主人！
庭间只有茶盏相碰的声音，空寂悠然。
酌业放下茶盏先开口：“尊上比我想象的来得晚一些。”
连容盯着因茶水而湿润的薄唇片刻征神，而后欣然笑道：“让佳人久等倒是本座的不对，该罚。”
而后在酌业的注视之下饮空茶杯里面的茶水。
两两相视，有人炽热暧昧，有人冷眼而对。
“那是茶，不是酒。”
酌业认真且冰冷的纠正连容。
“哈哈，小仙君愈发有趣了。不是本座不诚心，而是你这处没有酒水。以茶代酒嘛，以后补上。”
“云乐，取酒来。”
酌业不被连容不走心的解释所动，吩咐候在一边的云乐。
“是。”云乐虽觉得此时气氛有点诡异，但仙君吩咐的事照做就对了。
很快，云乐便取来了酌业亲自酿造的桃花浊。
酌业变出一个大酒碗，倒满酒递到连容的眼前，淡淡开口：“这是我用人界的桃花酿配上吉翁仙人的清酒酿制而成，名曰桃花浊，封存百年，尊上可愿一品？”
酒香四溢，连容光是闻着都感觉喉头辛辣快要醉了。不过，佳人在前，他又受不得佳人那碧眼流波的挑衅。
罢了，今日他就要破了他那‘一杯倒’的诨名！
“佳人相邀不可拒。”
连容在酌业淡淡的眼神中接了酒碗，心一横，一口闷了。
晕眩之际，他听见清冽的声音在嘲笑他，“真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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